来征讨的人是岳飞,她已打听清楚,刘锜也来了,正是鼎州守将,在战术上,他与岳飞呈包围之势,围困君山。
青晴想连夜进城,趁时间未晚,劝回黎源。如果她说是刘锜的朋友,那守军必会问她姓名以通知刘锜,此时此刻,她不想见他也不能见他。所以最好不提他的名号。
她思索着,忽然灵机一动从怀里掏出油布包,冲着城头的守军挥手粗着嗓子大声喊道:“有紧急密奏呈给刘将军。”
城上守军道:“哪里来的?有腰牌吗?”
青道喊道:“没有腰牌。”
“没有腰牌不能进!谁知道你是真是假。没准是个奸细呢!”
青晴厉声道:“军情紧急,延误军情你担待得起吗?你若不开城门,便请刘锜将军出来说话!”
守城士兵指着她道:“大胆,你敢直呼将军名号,治你大不敬之罪!”
青晴尽量把声音放粗,哈哈笑道:“你们这些不明道理的浑兵,就算是刘将军在我面前,我也依然可以称呼他为刘锜,刘锜都不在意,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这几句话内力极强,声音响亮,极具穿透力,虽然她在城下有百米之遥,听来却如在耳旁喊话,响亮震耳,青晴见他们交头结耳,疑在商量。
她叱道:“有关敌方密报,军情紧急,你们却一再拖延,等我见了刘锜一定禀明他,治你们渎职之罪。”
那两个头目本以动摇,听她一直喊刘将军的名字一定有所来头。更何况贻误战机,他们可担待不起。遂令手下士兵开城门。
城门欠出一条缝。青晴也不下马,直接骑马闯进,守城头目喊道:“带他去见刘将军。”守城士兵此时不过二三十人,青晴脸上缠着绷带,他们又看不清她的面目。青晴心里一阵得意,双腿一夹马肚,那马飞驰穿过人丛,青晴嘿嘿笑道:“不用劳烦各位,我自去找刘将军去也。”
后面守军大叫‘站住’,跑了几步,又追不上,青晴快马加鞭。远远地将他们甩在身后,青晴一阵急行,走街过巷绕农田小路,又奔到大路,一连气跑了一二百里,她马不停蹄终于快到洞庭湖边。
只见重兵力都布置在湖边,青晴将马远远拴在一边,她想穿过营盘。怎奈营寨层层叠叠连绵不绝,她左闪右躲好不容易绕过主帐,来到岸边。只战船成百上千,狭长的湖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夜士兵持刀来回巡视。
青晴心里一阵绝望,除非她是一条鱼或可游到君山。
青晴退回主帐外面,附耳倾听,只听里面有声音说道:“黎源杨幺最自负的就是车船。我们这回将洞庭湖水一放,他们的车船则无用武之地。”这声音好熟悉。
只听另一人笑道:“不错,杨将军妙计,不愧是久居洞庭之人,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杨幺的了。枉他们车船上千也只能是白费心机了。”
声音颇富磁性,青晴心中一凛,说话之人正是刘锜,而那位杨将军正是杨华。原来刘锜在营寨之中。
只听杨华冷笑道:“他不仁莫怪我不义,我虽为杨太(杨幺)兄长,可他野心勃勃从来没把我们这几个哥哥放在眼里,在他心中黎源是第一位的,以前侥幸屡屡得胜,他便一心指望黎源替他打江山做他的皇帝梦,平日里把黎源奉若神明,视我们如草芥,可是,这次遇到神勇的岳家军与刘家军,看他还能咸鱼翻身否?”
他这样信口开河,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为自己的背叛找足理由。青晴能想象他那副嘴脸。杨幺就是把你当兄弟才有你今天的背叛。青晴早知道这个结果,但此刻仍是忿恨难平。
只听刘锜道:“八天之期已过六天,承望明日可以破贼。我们可以漂亮地完胜此仗。”
杨华道:“将军放心,此法万无一失,当日黎源与程昌寓将军对阵就用的此法,诱程将军车船搁浅,他万没想到,咱们能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只听刘锜道:“黎源的名字我早有耳闻,他也算是一个人材,只是投错了地方。跟错了人。”
杨华不屑道:“他算什么人材,跟将军比他只是个蠢材。我早看不惯他,冷血无情,孤傲自大,自以为是。”
听他语气里还有私人恩怨,刘锜道:“噢?他得罪过你?”语气之中带有讽刺之意。杨华自是听不出来啦。
只听杨华转成另外一种,憎恨地道:“那倒没有,只是他表面装出一本正经不近的样子,实际却是不折不扣的之徒。”
青晴以为他是为了程荃而恨黎源,没想到却说出这两句话。
刘锜似是站了起来,颇为不屑地笑道:“怎么,难道他抢了你的女人不成?”说完哈哈大笑。
青晴听他那么一笑,脸腾地红了,她已经知道杨华想说什么。
果然杨华邪媚地道:“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只可惜红颜破损,不提也罢。”
刘锜不以为然地一笑,心道:你的眼光能好到哪儿去。
帐外忽然凉风乍起,不一会儿天上的乌云吹破,露出半个月亮,眼看着那片云往北飘去。青晴真希望下一场大暴雨,好让湖庭水位上升,让他们的计划不能得逞。
她悄然离开大帐,往湖边悄探而去。防守再严密也应该有薄弱的地方,她观察到西面那凹进去的湖岸,比别处防守少两个人,青晴打算从那里入湖,时近三更,他们有些倦怠,仿佛在等换岗的。
一队换岗的士兵正从她身旁经过。青晴一直等到最后一个,他只落大队几步远。青晴一伸手揽过他的脖子,先堵住他的嘴。然后点了他的穴道,青晴只会点一个檀中穴。拉到角落里,换上他的衣服,戴上头盔。
幸好这人个子与她相当,穿在身上虽然有点宽大,但在晚上还看不大出。青晴解下他的佩刀跨上。低头快跑。追上部队。
这支巡逻部队有好几百人,所以少一个人一时是看不出来的,就在列队分排的时候,青晴趁机退到人后,悄然入水,不能让他们听见动静,否则她一会儿就划不成船啦。
她向那些船队游去,她必须要找到一个小船划到君山。否则游到君山是不可能的。
只听有人喊道:“水里有人?”
“哪里有人?”
“我看到一个人影潜到水里去了。”
“哪边?”
“那边!要不要下水捉他”
“不用,我们在大船上等着,用桨拍他。”话音未落,青晴周围的几艘大船都站了人。
青晴潜到一只大船的船底,水下十米深。她会换气,水性不错。大约二十分钟左右不见动静,船上有人叫道:“哪里有什么人,连个鬼都没有。你小子上定是眼花了。”
“没有。我明明看到一个人纤瘦的人影潜到水里。”
“纤瘦人影?你不会是想娘们了吧?一只水鸟飞过,也要被你当成女人的影子啦。”周围一阵哈哈大笑。
这水兵仍是低声不自信地嘀咕道:“我明明看到了?”
这些人不再理他,陆续跳到岸上去。站岗巡逻。青晴悄然探出水面,把住船舷深呼吸几口气。
她看到在对面那只大船上,仍然有一个人没有离开,他仿佛仍不承认是自己看错了,要等一下得到证实。青晴又潜到水底。再过有十多分钟,看那人悄然离开。青晴才开始在大船间寻找小船。
青晴好不容易在离岸边很近的水里找到了小船。她用赤练剑割开缆绳,如果划船一定能被他们听到。所以,青晴是边游边推着小船行进的。一直推到很远,到看不到岸边那些人为止,青晴爬上小船,她已经把小船推出了好几百米。
坐在小船里看不到那些人,那些人也自是看不到她。幸而这晚的月光黯淡,夜色沉着。
她太累了,躺在船上休息了一会,仰看天上的风云变幻。她虽然终于可以回到君山,回到他的身边,此时看似大势已去,若还让他离开,他能离开吗?他对杨幺那样忠诚。青晴的心象注满了铅。
稍事休息,青晴便划着小船奔君山而来。君山这边的守卫比之刘锜的布署要严密得多。未到近前,为免误会,青晴大声自报姓名他们放青晴过去。
此时黎源与杨幺都还没有睡,在大寨内商议对策。侍卫报与黎源说青晴到。黎源吃了一惊。大厅里不止黎源和杨幺还有其他首领。青晴只在门口探一下头,她不想被他们把当成木乃伊似地研究。
他们这样毫无意义地彻夜相商,不过是明日象杨华,杨钦那样的人多一些而已。
青晴一眼注意到杨幺极为憔悴,兵败的打击是一回事,两个哥哥的背叛可能对他的打击更大。
青晴站在外面等黎源。黎源快速地出来,将她拉到一旁,又喜悦又焦虑,但只能看到她一双眼睛,青晴的嗓子已经结了一个疙瘩,说不出话来。她拉住他的手,攀住他的胳膊,就那么久久地望着他。
黎源抓住她的肩膀:“晴儿你来做什么?”
青晴有千言万语要说,此时却只说:“跟我走吧!马上就走!”他不是不明白当前的形势,只是他的坚持,他早已跟她解释过。
黎源的手极为温暖扶着她的肩膀,柔声中带着急迫:“晴儿,我走时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你追来,结果你还是来了,你听我说,这里今非昔比,不是久留之地,你休息一会儿之后马上就走。我相信你有本事能来,也有本事出去,一会儿我掩护你。”
青晴再也温柔不起来了,一股怒火成倍地往上窜,急道:“你为什么不能带我走,我们为什么不能一起走?你明知道此地不保,为何还一意孤行地留在这里?”
青晴望着他,那眼泪蚯蚓般地爬出来,将绷带瞬间沾湿了,她哽咽道:“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我爱你我却不能救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一回呢?”
黎源无法掩饰他的疲累,沉沉地道:“晴儿,如果你理解我就不会这么说了。”青晴当然明白他所指是杨幺那该死的救命之恩。
“你为了报恩宁愿陪他去死?”这声音有点高,恐怕已引起了侍卫的注意。
黎源道:“即使君山不保,我也要尽力护他周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他对我不但有救命之恩,更有知遇之恩,大丈夫当知恩图报,有始有终。他的两个哥哥背叛了他,在这个时候我不能也离他而去。否则,我这个人虽生犹死。”
青晴仰望着他,想道杨幺是保不住的。但是也许他能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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