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俏儿想过也许夏含秋会让她的丫鬟来,或者是王府的谁,但她从没幻想过来的会是家宝!
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的家宝,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来到了她身边。
这比齐振声的死来得远远让她震撼!
“家宝……”
看着容颜枯槁,脸上都有了皱纹的二姐,章家宝说不出其他话来,张了几回口方清了清嗓子道,“去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章俏儿抹掉眼泪,示意屋里下人远远退去,章家宝见状,示意侍卫查一查周围,末了又让人守在门外不许人靠近。
章俏儿见着,心底有了暖意,“这事干系大,只有我一人知晓,其他人只知齐振声病重。”
“姐姐说这事不该捂着,只会让你更落人口舌,她已经让人去往武阳送信,你若是已经派了人出去也无碍,去武阳必须经过会亭,姐姐会派人拦截,另外,姐姐已经让殿下发了齐城主病逝的讣告,若是有人起疑,你只说齐振声身为一城之主,你担心他的死会生出乱子来,只得先将事情拖住往会亭送信,这样就没人能说得出什么来,还得赞你一句稳妥。”
章俏儿苦笑,她哪里稳妥,这么多漏洞都是夏含秋帮着补上的。
人和人,真是比不得。
她再活一辈子也不会有夏含秋能干。
“其他事暂且不说,准备发讣告吧,章叔,后续的事你去安排,府里的人若是不听调动,不用客气。”
虽然一路奔波,但是得知老爷夫人的仇报了,章松精神比平时还要好,大声应喏后就出去忙活了。
生疏久了的两姐弟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章俏儿控制好了情绪挑起话题,“是夏……她让你过来的还是……”
“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就知道叫姐姐。平时就不会了?”章家宝心头火起,却又看不得她可怜兮兮六神无主的模样,索性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是姐姐叫我来的。她还说等事情处理好后你要是想住到会亭去便去,我离开之前让人在章府旁边买一座宅子,肯定不会有城主府大,但是住你和你那个孩子也够了。”
身后没人说话,但是压抑的缀泣声让人听着心里也泛酸,他这个二姐本是骄傲的性子,如今却被齐振声毁了她所有的骄傲。
说不出安慰的话,干脆当没听到继续道:“姐姐和姐夫打算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以后会住到山上的宅子里去,那里最是养人。到时候我去和姐姐说,让你也跟着去养一养,姐姐为大梁天下操心几年都没有你来得憔悴。”
章俏儿不懂外面那些大事,但是夫妻两个都退下来,怎么想都不是好事。她不在会亭也知大梁王妃的大名,心神不宁的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是不是殿下容不下他们?以后会有危险吗?”
“殿下是他们一手带出来将他送到那个位置上去的,怎会容不下,他们关系好得好,比平常家族中的叔侄还要来得亲近,是姐姐自己不愿意操心。姐夫也不想她再受累了,我过来之前姐姐大病一场,三爷说姐姐这几年思虑过重,就算拼命养还是会有损寿元,这事殿下也是知道的,就冲着这一点。他对姐姐也只有敬,这些都不用你操心,经历了这许多事,你也该晓事了,不想不该想的。不做不该做的,我和姐姐总不会让你的日子过不下去,好好将孩子培养出来才是正经,只要他自己成才,以后不会不给他机会,那才是你的出路。”
转过身来,章家宝又道:“就像我一样,在章家家破人亡时,你可能想到我有今日?和未来国君沾亲带故是姐姐带来的,和殿下的几年的朝夕相处也是姐姐的用心,可我能站稳脚跟,却是舍出命去在前方为殿下奔走换来的,以后殿下绝不会亏待我,依你和我的关系,以后也没人会亏待你的孩子。”
有了主心骨,又给了她一条如此前景美好的出路,章俏儿心灰般的心终于活了过来,脸上有了生气,“我都听你的。”
兰石城城主府很快挂上了白灯笼,齐城主过世的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全城。
章俏儿是用的毒,慢性毒药,从一年前就开始了,这两个月里生病了数回,脸色也说不上好,可是谁也没想到人会就这么去了,大概因为之前齐振声的病,倒也没人起疑心。
任可可是被任重亲自护送过来的,抱着披麻戴孝的儿子,某些打算昭然若揭。
章俏儿心里冷笑,要是可以,她真想将那毒也下在任可可身上,既然这么情深意种,那就一起去好了,可惜,没有这个机会。
任可可看到章俏儿快步过来,疯了一样往她身上扑,被眼疾手快的章家宝拦住,她却根本不顾这许多,哑着声音边哭边喊,“章俏儿,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前不久才收到夫君的信,好好儿的什么事都没有,他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突然死去,你告诉我为什么!”
“你要是舍不得,可以随夫君一起去,任可可,你有这么情深意重吗?如果没有,就别朝我吼。”自从娘过去后,她多久没有被人护在身后过了?心里满满的安心感,让章俏儿心里头踏实不少。
任可可被堵得都忘了继续哭,哆嗦着手指指着章俏儿,字不成句,“你……你……”
章家宝皱紧眉头看向任重,“任世叔要继续放任吗?齐城主尸骨未寒,在他灵前起争执未免太过不敬。”
任重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章家宝,那对姐弟不是早都不认章俏儿了吗?章家宝怎么会在这里?!
振声是他从小教导长大,女儿又嫁给他为滕妾,这几十年,他和齐家已经息息相关,现在他还有个外孙,这齐家自然是要抓在手里的,不然他几十年的心血都白费了。
可章家宝在这里就足以表明王妃娘娘的态度,他们的打算定不能成。
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得女儿道:“你是谁?凭什么管我齐家的事?”
任重暗暗叫糟。正要将话圆回来,章家宝却很明确的回答了女儿的话,“我是章景流,章俏儿是我家姐。够不够资格过问齐家的事?”
任可可瞪大了眼,章景流?章俏儿的弟弟章家宝?
她见过小时候的章家宝,可长大后的章家宝却是头一回见,要是章家宝在这里……任可可下意识的回头看向父亲,不是说章家将章俏儿赶出家门了吗?怎么章家宝会出现在这里!
任重眼神暗了暗,章家宝喊他一声世叔,他却再不能将他当成一个小辈对待,拱手道:“没想到章大人来得这么快,任某失礼了。”
“任世叔客气,章俏儿再不争气也是我章家女。有些事上若有分歧可以坐下来商量,可若是想越过她去,不止我不会同意,就是在会亭的姐姐也不会同意。”
任重听懂了他话里的警告,暗暗叹了口气。知道事不可为便也松了口,“就依章大人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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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热起来了,为了养身体,夏含秋每天饭后都会睡上一个时辰,这时正懒懒的将头放到坐在床沿的换之的大腿上,一派悠闲。
“算算日子家宝是不是该回来了?”
段梓易低头一下一下的给她顺着头发,语气里掩不住的温存。“是该回来了,齐振声的五七都过了。”
五七啊,算着齐振声也回到武阳下葬了,哪怕再大的野心,人一死也就烟消云散,只剩黄土一杯。人生短短几十年全为了那些带不走的东西奋斗去了,想想真是不值。
可也没有谁敢说自己就一定活得肆意自我,人生在世,受的羁绊太多了。
“在想什么?”
夏含秋摇头,“下个月十六就是登基大典。虽然之前我也就有做准备,可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到时会不会出篓子,明德说皇宫都布置得差不多了,现在主要是人员要到位,他这段时间累得不轻。”
“他还得累几年,柏瑜至少这两三年是不会放他离开的,有明德跟着他也好,他毕竟年轻,看事情没那么全面,明德却是在皇宫那个油锅里滚过一趟了的,没什么事情能难得倒他。”
“娘娘,三公子回来了。”
夏含秋连忙坐起来,紫双已经将衣服拿了过来,段梓易接过来熟练的一件件给她穿上,边道:“急什么,有你这么个姐姐在,现在大梁谁还敢欺负他不成。”
“这不是月余不见了嘛。”现在很少再理事,夏含秋放纵了自己懒散的一面,尤其在段梓易面前,有时候耍起赖来简直让人哭笑不得,撒娇时更让段梓易抵挡不住,但是不可否认,这样的秋儿段梓易爱入骨髓。
在外忙了个多月,章家宝瘦了一圈,和他同来的还有章俏儿以及章俏儿养的那个孩子,两人都穿着浅色衣裳,头上缠着麻。
夏含秋进来看到不算意料之外的人也没有变脸色,依旧笑容满满,“刚我还和你姐夫在说你该回来了,事情都处理好了吧。”
章家宝先和两人见了礼才回话,“齐振声下葬了,齐家我做主将人脉都给了任家,其他家底都掏给了二姐,那点人脉我们也用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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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人会觉得含秋在这事上太过心软了些?可是章俏儿已经一无所有,自己亲手毒死了丈夫,守一辈子寡,然后还得看着含秋和丈夫甜甜蜜蜜的,我觉得这样安排,比将她写死了要来得好。
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