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好一番折腾,谭德银才悠悠的醒转过来。
今日恐怕是谭德银人生当中最为尴尬的一次吧。
就算是以前算计二霞被打被罚,那也是在家人面前出出丑,可今日,却在韩和成面前如此跌相。
而且韩和成日后还是他的女婿,往后在这个女婿面前,哪儿还有他身为岳父的尊严在。
养女如此,不如不养。
谭德银真的想一把掐死三桃,权当从来没过这个女儿。
想他谭德银,精明了大半辈子,无论是在家人面前,还是在外人眼里,那都是个角色,可如今呢,却因女儿的不争气,要对韩和成低声下气,这口气怎能咽得下。
气急攻心之下,那口血就喷了出来。
看到谭德银被气吐血,三桃这才有些害怕,心里隐隐有了点儿不安和后悔。
不过,伤心到极致,反而不会伤心了,淡定了。
谭德银夫妇没再数落或埋怨三桃,只是与韩和成坐了下来,简单商谈了下娶三桃一事。
谭老爷子则气得直接回了家,没那份闲情逸致与韩和成说话。
他只想一棍子将三桃与韩和成都直接打死了事。
三桃眼下这样的情况,加上又是去给韩和成为妾,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几人商量后一切从简。
不宴请亲戚朋友,不大张旗鼓的操办,三日后韩和成派轿子过来迎娶就成。
而且就算是迎娶,也不能在轿子上挂红。
韩和成倒也大方,虽然说好了他不送聘礼彩礼,三桃这边不置办嫁妆,但他还是当场掏出五十两银票,给了谭德银夫妇。
他说这些年他们抚养三桃也辛苦了,这些银子是他的一点儿心意,等到三桃嫁过去,虽然为妾,可他会善待她。将她当做正妻一样的看待。
同样也会好好孝顺谭德银夫妇,将他们当亲生的爹娘来待。
五十两银票和这番话,让谭德银夫妇二人滴血的心稍微好受了些,感受到了丝丝暖意,对三桃的恨意也轻了许多。
一切谈妥了之后,韩和成就离开了谭家。
谭大梅对三桃丢下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然后与王红雷也离去了。
杨氏对着三桃咬咬牙,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也甩手回了房。
三桃则十分雀跃,终于心想事成。能与韩和成双宿双飞了。
“三桃。你太令我失望了。你今日这样做,以后一定会后悔的。”三郎走近三桃,看她满面掩饰不住的喜色,十分痛心的摇头。
兄妹几人。他与三桃最为要好,一直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
虽然也认为三桃嫁向光阳有些委屈,可是与韩和成相比,他宁愿意她嫁向光阳啊。
最最关键的是,就算如今被韩和成纳为妾室,也不能正儿八经的让媒人来下聘过礼,更不敢办宴席让别人知道这事,偷偷模模的,不像是嫁人。倒像是……偷人!
从今往后,她只能一直活在阴暗的角落里,在人前俯首低头,永远挺直不了背脊做人。
一条阳光道和一条死胡同摆在她的面前,她却脑残的选择了死胡同。
而她所做的这一切。没人逼她,完全是她自己作出来的,这真是作死啊!
三桃面对三郎失望的眼神,苦涩了笑了笑,“三哥,你不是我,所以永远无法理解我的心情。这条路是我选的,是好是坏,都会承受着。”
然后她垂头转身离去。
三郎看着她的背影一个劲的摇头,然后抹了抹眼角,也转身去忙了。
谭老爷子回到家中,脸色阴沉得发黑。
赵氏见了,忙问,“老头子,这是怎么了?谁得罪了你?三桃那贱丫头找着没有啊?”
谭老爷子将手中的烟杆子恨恨的往桌上了扔。
烟杆子将桌子砸得呯呯响,又跳了两跳,差点儿滚到桌子下面去。
赵氏赶紧用手将烟杆子给按了按,并为谭老爷子倒了杯温水递过去,“老头子,到底怎么了,一到家就发这样大的火?”
她也意识到谭德银那边肯定有大事情。
谭老爷子喝了口热水,这才说道,“还能有什么事情,还是三桃那丫头,将我们老谭家的脸面都丢光了,日后我都没脸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爹,三桃怎么了?”吴氏恰到好处的来到上房,一听有八卦,立马迫不急待的追问。
赵氏白了她一眼,“你这耳朵还真长。”
吴氏讪讪一笑,将手中的端子往谭老爷子面前一放,“今天好热,我特意给爹削了一个菜瓜,用糖腌了,好甜,给爹解解暑。”
谭老爷子看着菜瓜点点头,“老三媳妇,你先出去吧,我和你娘说几句话儿。”
这摆明了有话不让自己听,吴氏在心里嘀咕。
十分不情愿的出了正房,等赵氏将门掩了之后,吴氏又轻手轻脚的跑了回来,贴着门听起了墙根来。
不过,听了一会儿之后,她十分失望的离开了正房门口。
因为她什么也没听到,里面根本没有说话声传出来。
原来谭老爷子与赵氏二人并没有在正厅里说话,而是去了内室。
三桃嫁韩和成为妾这件事不会瞒着家里人,但她婚前失由这种事,谭老爷子不会嚷嚷得全家人都知道的。
他知道吴氏是那种喜欢听墙根的,所以才让赵氏关了大门,二人进了内室,这样谁也听不去他们说话的内容。
赵氏听谭老爷子说了三桃一事后,气得咬碎了满嘴的牙,难听的话骂了几箩筐。
“这怎么了得哟,要是被外人晓得这种丑事,我们俩这张老脸可往哪儿搁哟,这小贱人怎么不去死呢,怎能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丑事哟,这丁点儿大的年纪,就晓得往男人怀里扑哟。
啊哟哟,这日子怎么过哟……”赵氏跺着脚骂。
谭老爷子气得砸了一个杯子,“谁说不是呢,老二两口子比鬼都精明,怎么就不会教女儿呢,嗨!”
他十分烦燥的用力的扒着头发,似要将这无尽的烦恼抓去。
二人骂了会儿三桃与谭德银夫妇后,赵氏禁不住感慨,“如此说来,倒是老大两口子会教孩子,从小到大,那四个孩子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个个都老实本份,一板一眼的,都是个好的。
特别是七丫头,自从会说话后,着实做了些大实事,村里这些人几乎个个都得了老大家的好,如今没一个说老大不好的,连带着对我们也敬重了不少。
唉,其他几个,要都像老大这样,该有多好,会让我们省多少心哟!”
谭老爷子点头赞同,“我早就说过老大一家是好的,你早不听,偏偏心不向着他们,如今倒晓得他们好了。”
赵氏瞪了瞪谭老爷子,“过去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还提它做什么,如今我不正在改嘛。”
“嗯,如今改,还不算迟。其实吧,老四人也还不错,只是性格犟了点儿。老五虽然懒散了一些,之前读书又马虎,可经过这些日子的管教,我感觉他还是有变化的,相信只要我们好好引导和教育,假以时日,老五定会有些出息的,不会是那种烂泥糊不上墙的。”谭老爷子又道。
“唉,其实我心里有数的,老四虽然一直都恨我当初说的那些话,可我还是希望他能早日娶个媳妇回来,希望有人在他身边知冷知热的照顾着,这样我才安心啊,唉!”赵氏连声叹了几口气。
谭老爷子也叹了口气,安慰,“老四这事你就放心吧,老大跟我说过了,他们夫妻二人早就商量过了,等到搬去新屋子后,就给老四说媒,一定不会让他一人过一辈子的。”
赵氏点头,“若真能这样,那敢情好。”
老两口又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
经了三桃这事,他们好像看清了更多的人和事,心境又有些不一样了。
谭老爷子准备起身去外厅时,赵氏忽然又道,“五杏那丫头这回可真是让我开了眼界啊。”
谭老爷子问,“怎么了?”
赵氏冷笑一声,“平日里我们都看走了眼,认为五杏是个老实憨厚的,其实呀,她才是所有丫头当中最精明的,还有三桃逃婚这事儿,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觉着与五杏好像有些关系一样。”
谭老爷子眸光一凛,“老婆子,这话可不能瞎说,五杏如今都嫁去了向家,向家人都十分喜欢她,可不能给人家落下话柄。”
赵氏又嗔了他一眼,“老头子,我不是就跟你说嘛,你看啊,那天我们都劝她代嫁过去,她一直没点头答应。
可她没答应,却也不反对,只是十分安静的低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不吵也不闹,当时因为太过着急和担心了,我们也没注意这些。事后想想吧,要么就是痛快的答应,要么就是坚决的反对。
可五杏都没有,直到最后老二媳妇说要给她跪下,她才抬头,说了三个条件。这三个条件可不像是一个匆忙之间想到的,倒像是早有预谋一样。
反正怎么说呢,从头到尾,我就觉着五杏太过理智和冷静了,不像是被逼着代嫁的,倒像是十分想嫁去向家的。”
谭老爷子眸子眯了眯,若真是这样,五杏这丫头未免太过份了,为了一已之私欲,活活将亲姐姐推向了火坑。
而谭德银家那边,杨氏也正在问三桃逃婚那件事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