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疏密有度的竹叶点点洒落。燕于飞眯着眼睛斜倚在青竹下的躺椅上,羽睫轻颤,鼻翼微?q,不很饱满却粉女敕莹润的唇微微张着,手拿一把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扇着。
于妈妈昨天匆忙的赶去了离岫山,燕于飞一向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此次必是出了非同一般的大事。心下不免为于妈妈担心。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帮忙,只得焦急等待于妈妈回来了。
正思量着,自门口传来了看门的朱婆子讨好的问侯声:“五小姐来了,小姐正在院子里午休,现下想必醒来了,您快进去吧。”
闻言,燕于飞连忙自躺椅上坐起。就听一个清脆娇俏的声音道:“燕妹妹午休起来了吗?”
燕于飞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抬头看向院门口笑着道:“明珠姐姐快请进,我午休早醒了,正一个人无聊的紧。”说话间,只见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从竹从后转出,往这边而来,柳枝般柔铤的身姿,上身着一件藕荷色软绸小袄,一条粉紫色皱纱襦裙,外罩着明紫色织锦如意纹半臂。腰肢款款,莲步轻移。粉白的圆脸含着笑,一双杏眼澄澈明净,小巧的鼻下微嘟的唇顽皮的笑着。
这正是比燕于飞大半岁的安西侯嫡女林明珠。安西侯育有三子二女,嫡长子林子达十六岁便请封了世子,一直未离开过京城,嫡次子林子迅则是自幼离家拜师,后来年满十四便随安西侯镇守边关。林明珠上面有个大她十岁的姐姐林海珠,是侯府的嫡长女。嫁给了当朝太傅的嫡长孙为妻。还有一个庶子林子屹今年才十二岁,其母苏姨娘则是在边关照顾侯爷生活起居。
此时在廊下做女红的怜儿也迎了过来,蛛儿则搬来了绣墩放在竹阴下,杏儿起身去沏了茶端过来。
燕于飞也不见外,上前拉了林明珠就在绣墩上坐下。又转头吩咐蛛儿道:“蛛儿去将井里镇着的蜜瓜切了端来。”安西侯久在西域边陲,府里这些西域水果自是不缺的。
蛛儿笑嘻嘻的转身往后院去了。
林明珠接过杏儿端来的茶杯,笑吟吟的道:“这都快七月了,你这里还有蜜瓜吃,我可是盼着这月二哥差人送葡萄来呢。”
燕于飞笑着打趣她:“怎么,这蜜瓜还没过季,你就惦记着吃葡萄了?”
林明珠此时却收了笑,面色认真的道:“今日听到一件事,我说了妹妹可别生气啊。”
燕于飞见她圆圆的粉脸难得露出这般神色,便也收起笑容,正色道:“姐姐有话请讲,我不会生气的。”
这时蛛儿端着切成小块的蜜瓜过来,杏儿和怜儿则合力搬来了一个小几,置于竹下。
蛛儿将雪白的细瓷果盘放在小几上道:“一直在井中镇着的,很解暑。五小姐请慢用。”
燕于飞也招呼道:“先吃蜜瓜,不然一会儿不凉了。吃过再说。”
一直立于林明珠身后的大丫鬟朵儿上前来,拿着细竹签插起一块蜜瓜递给林明珠,林明珠接过,小口的吃了。又连着吃了几块,拿了丝怕擦了嘴,这才抬头,见燕于飞也放下竹签,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便清了清嗓子,待要说话,却又迟疑着转过头对自己的丫鬟叶儿道:“事情是你听到的,还是你来说吧。”
燕于飞狐疑的抬头看向站着的叶儿。
叶儿上前对燕于飞一礼,便低眉顺眼的道:“今日晨起奴婢陪小姐去给老夫人请安,后来老夫人要检查小姐最近练的字,小姐就差奴婢回观荷苑去取。待到奴婢返回到松鹤堂的时候,听见桐儿姐姐和几个小丫头在说燕小姐的事。”说到此,叶儿停了下来,抬眼飞快的看了下燕于飞。
燕于飞不动声色的道:“她们说我什么?”
叶儿又看了下燕于飞,为难的道:“都说些不好的话,奴婢不敢说。”
至此,燕于飞已经能猜到松鹤堂那些人说些什么了,只是疑惑桐儿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想起昨日桐儿还在自己面前训斥那些多嘴的小丫头,想来那也只是做给自己看的。
燕于飞了然笑了笑,面带轻松的道:“没关系,你只管说,我不会怪你。”
叶儿又抬眼看向林明珠,林明珠对她点了点头。叶儿这才继续道:“他们说老夫人要把燕小姐送给昨日那位公子做妾。还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奴婢实在说不出口。”
燕于飞没再追问,只是不慌不忙的转向林明珠道:“明珠姐姐相信他们说的吗?”
林明珠闻言,瞪圆一双杏眼佯怒道:“你怎会如此问我?我自是不会相信那些个乱嚼舌根子的说的,况且我听母亲说了,那金公子是与你打小定亲的未婚夫婿。”说着又气愤的咬牙道:“今日也就是让叶儿遇着了,要是让我逮着那些乱嚼舌根子的狗奴才,我统统将他们打发出去卖了。”
燕于飞见她愤恨不平的样子,一张圆脸涨的通红,不由的噗嗤一声笑了开来。
林明珠收起愤愤然的神色,一脸不解的看着燕于飞道:“燕妹妹不生气吗?”澄澈的眼里满是疑惑。
燕于飞无所谓的笑笑:“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要乱说,我总不能堵了别人的嘴。况且我与金公子本就有婚约,现在别人传的虽是难听了点,却也不伤不了根本。何必去跟这些无谓之人计较,若是气坏了身子多不划算啊。”
听燕于飞一气说了这么多,林明珠一时间还难以消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又认真的点头道:“妹妹说的也在理,不过那些下人不守本分,恶意中伤却是事实,完了我要禀明祖母,治这些奴才的罪。”
“姐姐是侯府嫡女,惩治下人自是应该,不过姐姐也不必因为妹妹的事刻意去惩治,以免让人抓着话柄说事。”燕于飞笑吟吟的劝诫道,看起来完全没被这恶意中伤的谣言影响一丝一毫。
林明珠见她并不在意此事,便松了一口气道:“姐姐不介意就好。”说完又似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兴冲冲的道:“不如明日你跟我一起上街去吧,你也好久没出侯府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燕于飞确实也想出去逛逛,来京城四年,还没好好熟悉过京城呢。当下便欣喜的道:“好啊,我最近正闷的慌呢。”
两人商量着明日几时出门,都去些什么地方等等。又闲聊打趣了一阵,眼看天色渐晚,林明珠起身告辞,燕于飞也不多挽留,一路送到倚竹居门口,目送她离开。
回转院内,已近晚膳时间,蛛儿便唤了院里的刘婆子去大厨房取饭。
燕于飞边向正屋走,边思索着林明珠所说之事。虽说自己不是很介意这些小范围的流言,但是也不能任事态继续恶化下去,要是满侯府的人都认为自己要去做金岩的妾,那就有些不妙了,要知道,众口是可以烁金的。
转念一想,从今日林明珠的态度来看,侯府的主子不会任这些谣言传开的,事情应该不会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进了屋,杏儿已端来水,燕于飞洗了手,净了面,换上一件宽松简单的袍服,走出内室坐下,边喝茶边等着燕于翔回来一起用晚膳。
不多时,燕于翔身后跟着两个小厮,从应知堂放学回来了。
于妈妈不在,燕于飞就让怜儿跟去后院先伺候着燕于翔去洗漱更衣。又让杏儿去拿碗筷准备摆饭。
待到碗筷摆好,蛛儿也提着食盒回来了,燕于飞见她沉着脸,面带不悦的打开食盒,往外端着菜。不禁疑惑的问道:“又怎么了?我看今日饭菜也是平日分例啊,这么一会儿,谁又惹你了?”
蛛儿闻言抬头,皱着眉生气的道:“小姐您还说,您跟五小姐说不介意那些个嚼舌根子的,现下流言都传到厨房去了。”说着气嘟嘟的转过脸。
燕于飞不觉也皱起了眉。这流言传播的速度真是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看来定是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了,会是谁呢?林宝珠还是林惜玉?
正在燕于飞沉思不语的时候,怜儿跟着燕于翔走了进来。燕于飞赶忙收起思绪,吩咐蛛儿盛饭。又笑吟吟的对燕于翔道:“于翔饿了吧,快过来吃饭,今日全是你爱吃的菜。”
燕于翔却是慢腾腾的移到桌边坐下,神色有些恹恹的。
燕于飞看他似是有心事,也不多言,心下决定饭后再问个清楚。便接过蛛儿盛好饭的碗,笑着递给燕于翔道:“先吃饭,有什么烦心事吃过饭再说。姐姐会帮你解决的。”
十岁的燕于翔抬起一双跟燕于飞一样墨黑的眼睛,瞥了一眼燕于飞,接过了碗。默默吃了起来。
燕于飞又转过头吩咐怜儿道:“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都下去吃饭吧,免得又吃冷饭冷菜。”几人知道主子素来体恤下人,便一起应声退下了。
姐弟俩沉默的吃过饭,燕于飞这才不慌不忙的看着燕于翔道:“说吧,究竟什么事让我们小于翔闷闷不乐的?”
燕于翔闻言,带着婴儿肥的双腮鼓了鼓,竖起眉毛道:“姐,我说了很多次了,不要说我小,我都十岁了。”
燕于飞看他急了,忙笑着道:“好好好,于翔长大了,姐姐再也不说小于翔了。”心下却暗道,小屁孩,你姐姐我两辈子加起来的岁数都够做你女乃女乃了。
燕于翔闻言,这才收起怒色,一本正经的道:“姐,你昨天见过何人?”
听了个话音,燕于飞已经猜到此事必是跟今日传开的流言有关,便一脸镇静的道:“可是听到谁说我坏话了?是不是说我要被送去给人做妾?”
燕于翔嘴角抽了抽,一脸纠结的道:“原来此事你是知道的,究竟怎么回事?林子峻的小厮说是你缠着那公子。”
燕于翔闻言,不由的佩服流言的威力,才半天已经换成翻版的了。想到此,她皱了皱眉,隧又看着燕于翔直言道:“我昨日见的是金家三公子。”
燕于翔闻言睁大了眼,面带惊讶道:“原来是他啊,你昨日为何不跟我说。”
说完也不等燕于飞回答,就自顾着呵呵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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