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现在的中国人对于募集股本开矿是否能够盈利还存有疑问的话,那么对于开平煤矿王伯良有着百分百的把握来保证这项投资会赚得盆满钵满——开平煤矿决定了唐山的崛起。♀近代工业在中国的发展历程中已经不止一次的上演这样从村庄一夜变城市这样的奇迹,最为传奇的莫过于保定和石家庄的故事,现在的保定是直隶总督衙门传统所在地,前世一直有保定人怕惊动祖坟而拒绝铁路经过从而成全了石家庄的说法,王伯良不知这其中原委是真是假但石家庄因铁路在短短几十年就让河北换了个省会,而后世保定人对于铁路的事情依旧难以释怀倒是确有其事。
王伯良知道山西、内蒙古都有巨量的煤炭资源,但是在这个交通基本还是土路的时代,煤矿距离天津的远近是唯一的选择标准。按照王伯良的设想至少在二十年内开平煤矿无疑是北方的霸主,它距离天津是最近的,也是唯一拥有铁路的煤矿——前世历史教科书中都要提一笔的“马车铁路”之称灯胥铁路是中国自主修建的第一条铁路。现在的工业不可能离开煤炭,唐山距离天津不过才一百多公里,天津是北方的中心也就意味着唐山在北方的地位,如果单纯从投资回报的角度来看,如有可能王伯良宁可自己的资产全部变成开平煤矿的股票!
“呃!”周馥对王伯良如此急迫惮度而感到非常惊讶,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年轻的学生哪里来的如此大的胆量,这不是在天津买下美租界要花一万两左右的白银,要解决开平煤矿少说几万两银子,而按照王伯良的意思他可以承担十几万两的数额。周馥手中不是没有过手过巨额资金,光绪元年他就受李鸿章的委托筹办海防支应局专门负责北洋水师军饷收放事务,过手的银钱百万两不在话下,可要说一个不满二十的年轻人张口十几万两不成问题,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开平煤矿虽然在开钻的时候确实是不错,但这开矿毕竟是需要有雄厚的资本为根基才是第一要务。原本唐景星算计的已经是极为令人惊叹了,但这开平煤矿虽然已经折腾了两年多却只是知道那里有矿,能不能真的开出矿赚回银子来,这都是没有人能够保票的事情……这事清流有所非议对中堂大人而言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从北洋出这笔银子用在开矿上也不是出不起,关键是这矿到底有没有唐景星说得那么好,开矿之后暂且不说赚不赚而是能不能收回本钱的问题,中堂大人也是忧心此事……”周馥解释道,他也怕王伯良脑袋一热十几万两扔进去却连个水花都见不到。♀
王伯良非常肯定的答道:“老师过虑了!学生对于开平煤矿是非常有信心的,那里绝对是一个难得的大煤矿,一旦建成出煤不仅可以满足北洋水师舰船用煤所需,更可天津进行交易。以学生看来若是开平煤矿能够修筑连通至天津碟路,最好将铁路一直修到新城,这样开平煤矿所产煤炭不仅可以在天津买卖,更可依托天津的港口运送到上海前途十分广阔。这座煤矿绝对堪比金矿,一旦投产北洋水师海防经费便可添加一个保险以补不时之需,泰西各国无不以煤铁强国,有了开平煤矿若是能够在直隶周边寻到一处铁矿,那更可兴办钢铁冶炼工厂。学生最近正在写一本关于‘漏卮(音同之)’的书,我大清幅员辽阔理应各种矿产皆可自备,却平白每每从日本或是其他地区进口煤铁,一年之消耗白银足可建数个开平煤矿,若是开平煤矿因为银子半途而废那中堂必会因此抱憾,现在正是紧要关头能够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什么问题……”
李鸿章等人兴起的洋务运动忙活了几十年,除去江南制造局、天津机器局这样纯粹消耗的军工企业不算之外,若是仔细算算真正能够成功的企业少之又少,更是折腾出一堆填不满的大坑,最后都消耗在甲午战争、庚子惨祸等战争中,得以幸存的如开平煤矿、汉阳钢铁厂之类的都跟了洋人的姓。王伯良不可能坐视仅有的几个能够盈利的工矿企业陷入困境而难以为继,虽然他非常清楚开平煤矿最后肯定是渡过这个难关了,不过无论从经济上还是政治上自己出手拉唐廷枢一把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事情。
“酗,你就对开平煤矿这么有把握?”周馥疑惑的问道。王伯良所说的这些有些诸如成为海防经费补贴一部分是他已经想到的,而用开平煤矿所产煤炭依托天津的港口直接占领天津和上海的煤炭市场,这是他所想过的,更不用说在直隶地区仔细勘探铁矿资源以期煤铁结合开办钢铁冶炼工厂,这就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之外了。如果说专门为了买卖煤炭而开矿这是很寻常的事,但一旦涉及到钢铁冶炼这就绝非一件正常的商业行为了——从曾国藩时代开始到现在,不管是不是同一阵营的洋务派们所兴建的各种机器局、船政局之类的企业,它们所使用的钢铁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进口的。
钢铁冶炼企业有着苛刻的标准,那便是煤矿和铁矿必须要占一头,尤其是铁矿,这个时代的航运水平还不能达到非常低廉的运输能力。周馥知道李鸿章对钢铁冶炼企业已经动过很久的心思了,可是却一直出手,其根本原因便是在于天津、上海煤铁皆不具备,也就是说只要开办钢铁冶炼工厂必然是亏本的事情,而且是规模越大亏损越严重,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进口成品。
王伯良笑着答道:“学生在出洋时学习的是机械制造对于探矿之法是一窍不通的,不过学生相信唐景星这个人!学生虽与之谋面却也知晓此人一些事迹,在学生看来开平煤矿就算开采成功亦是不如这个人更有价值!诚然如老师刚才所言开平煤矿募股集资不过才三十万两,唐景星或是自己垫付也好,或是从其他什么地方贷款借银也罢,中间这十四万两白银怕已经是他全部所有,能够把身家性命压在开平煤矿上,若是一个赌徒也就罢了,但唐景星绝非轻佻之辈,他是我所知道的最接近泰西各国商人本质的人。他在考察开平煤矿所做的事情联系到现在的局面可知他对开平煤矿已经完全有把握来采出煤炭来,他唯一做错的便是在没有充足资金的支持下便开始开发开平煤矿以致陷入眼下的危局,而中堂大人为了自己的声誉着想也必须要对他伸出援助之手,毕竟开平煤矿的股票发行是建立在中堂大人的信誉之上的,一旦开平煤矿无疾而终那对中堂大人的打击也绝不是小事,京城的御史言官必然群起攻之陷中堂大人于不义之地……”
在王伯良看来也许很多认购开平煤矿股票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唐廷枢是何许人,他们买股票完全是出于对李鸿章的信任,李鸿章便是代表了清廷政府——在中国若是没有政府权威的背书,股票这东西根本就无法生存。王伯良断定历史上肯定是李鸿章出手拉了唐廷枢一把,老李不帮也不行,所有人都知道这座煤矿若是没有李鸿章的支持根本开不起来,大家都是冲着老李的名声来的,老李就算月兑身都不行,他估计老李也是没办法才这么做,而唐廷枢也不负众望开平煤矿出煤了还是优质煤,他救了自己也救了李鸿章。
周馥听到王伯良的回答后苦笑的摇摇头:“老夫亦是认为唐景星不是轻佻之人,但开矿的事情只有老天爷说了算,只要一天不出煤炭就会被困住一天,长此以往定是灭顶之灾……酗,老夫就跟你交个底,中堂大人确实是决定出银子拉唐景星一把,这笔银子差不多有四万两左右从津海关道走账,但中堂大人也说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中堂大人对开平煤矿日后的前景也是颇为忧虑的,中堂大人都不敢涉足的事情,老夫还是劝酗你也不要轻易入局……”
“老师,学生若是不知道此事尚可不插手其中,但此时已是不能。当年学生出洋留学就是因为我大清国对洋人的战争皆是败局而备受嘲讽,洋人无非凭借着强大的工业实力来支撑其军力,学生在海外挣得银子足够一生无忧生活,却在归国之后投资工业,为的便是日积月累之下能够发展大清国自己的重工业,能够造出自己的坚船利炮!煤炭乃是工业之本,没有煤炭工业也就无从谈起,朝廷的漏卮背后是百姓日益沉重的赋税,学生兴建缫丝、纺纱织布、乃至火柴工厂为的便是堵住漏卮以培国本。十几万两银子就有可能换来一座大煤矿,学生以为这个风险值得冒,而且除此之外学生想不到除了开平煤矿之外在天津附近能够找到其他的大煤矿,北洋需要这座煤矿!”
周馥看着一脸肃容的王伯良只得无奈的摇摇头:“这是十几万两银子!老夫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你才好,日后怕是老夫害了你……”
“老师为学生着想学生自是心中明白铭感五内,只是有些事情总是需要人去做的。学生出洋所至所有的国家都在整顿武备懈怠,而在归国之后正如老师所言做实事才是最难的,学生不禁忧心若是将来中外再起波澜会不会重演过去的悲剧……”
周馥听后久久出声,师生二人境遇完全不一样,不过对于外患的担忧却是一样的。古人曾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可是国家若是风雨飘摇,一个书生又怎能独善其身?
“酗,明天你也先不用回小站了,老夫到时会差人去新城向薪如代你延假。今晚老夫去拜见中堂大人,你说的这些老夫都会转呈中堂大人,若是中堂大人还是坚持先前的想法,你就自己去做这事老夫会为你从中打通关节;若是中堂大人应允的话,津海关便出这笔银子来援手开平煤矿……老夫琢磨着这事风险还是太高,能降低一丝风险便是一丝,唐景星已是将自己逼到毫无退路,借银给他若是有所闪失那可就真的是全军覆没,日后唐景星也断无东山再起的可能,你还是要慎重一些……”周馥语重心长的说道。
“学生听从老师吩咐!”王伯良知道周馥这是在保护自己,不过他却非常明确的知道,最迟再过半年开平煤矿一定会产出最好的煤炭这是毫无疑问的,而且煤炭的质量非常好,用不了三四年的时间天津市面上洋煤近乎绝迹,至于开平煤炭能否进军上海这就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了,他所知道有关开平煤矿初期的历史基本上也就仅限于此。
周馥满意的点点头,对王伯良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两人对洋人惮度都差不多,但其人生轨迹不同选择的道路也就相距甚远。周馥自认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只可如古代传统文人那般择一良主从旁辅助来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而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年轻弟子观念比他可是积极多了,从他听说王伯良出洋数年与洋人同学也是频频打架的故事便可知王伯良对待洋人更多的是反击,王伯良愿意为自己的行为而承担责任,并且为了达到这一目的肯舍得牺牲——周馥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是听说过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煤矿就肯投入十几万两银子,为的便是把洋煤挤出天津,虽然他不赞成这种激进的做法却不得不欣赏这个弟子的魄力和胆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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