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良笑着答道:“老哥,小弟哪里有什么妙招,不过是空手套白狼而已……咱们不在中堂他老人家法眼之中,那胡光墉能够白手起家终成一代巨贾,虽成就不及中堂但他看咱们不客气的说亦是如此。不过他高高在上却并非无懈可击,这等巨商就算有个红顶子又能怎么样?根基如此之浅薄不出四五年必为他人嫁衣,若他能听我一言能不能善终我不敢说,但现在这等生活维持个七八年却也不难,所谓‘千金一言’,小弟卖的便是这‘一言’!”
杨瑾臣听后一愣不敢置信的问道:“什么话能够如此值钱?老弟不会哄哥哥吧……”
“成不成那要一个多月之后才能见分晓,只不过这中间要劳烦老哥跑跑腿给我送封信交予胡光墉,他若看过之后愿意在天津见我那一切都不在话下;若是对此不理不睬,那咱们就收拾好桌椅上杯茶看他怎么去死……”王伯良神秘的笑着答道。
在后世胡雪岩这样从草根一路奋斗到顶级巨商的行列的传奇经历而备受推崇,不过九成九的人都忘了走这样官商勾结路线发家的商人命运犹如走钢丝一般,稍有不慎便被敌对派系或是自己人下手连肉带骨头吞吃的一干二净。最让王伯良感到好笑的是,这个时代的官商可比一百多年后的同行惨多了,他们也只能在国内晃悠基本没有“外逃”的概念,因为在国外他们也要面临诸多麻烦——不说传统的东南亚地区,就是美国这样的国家也正在兴起一波又一波的排华风潮,国力不张固然让这些官商在发家的过程中有更多的空子可钻,但他们却没有好的退路。
杨瑾臣只得说道:“老弟办事哥哥放心!按照和洋人签订的合同,所订购的锅炉和二十台缫丝机器已经到了码头,厂房虽部都建好但安置这些机器也够用了,剩下的八十台机器会分两批在两个月内运来,到时候厂房绝对能够赶在机器前面完工……”
“建厂子慢些不要紧,一定要注意质量和安全,尤其是要将灭火的东西准备好,万一着火没得救,烧些货物倒没什么,一旦厂子被烧成白地那就算有钱也没希望了……”王伯良叮嘱道。他可不想自己的工厂成为豆腐渣工程,被人一把火就干掉了,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上海机器织布局就是被一把火给彻底打垮的,好像还请了租界区的消防来灭火,结果租界却拒绝了。王伯良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他特意提出了构建自己的消防系统,虽然会有些花费但却也避免了受制于人的尴尬境地,其实整个工厂就紧邻河边也有自己的码头,杨瑾臣觉得这笔花费也不算多再说出资人都没有什么意见他也就废了点劲关注一下而已。
“那个洋人设计师已经按照老弟的要求在河岸边埋设了一条暗水管穿过临河的街道引到工厂里,有专门的锅炉来负责引水……”杨瑾臣笑着答道:“不过老弟太过小心了,还弄了人踩的水车,这下绝对万无一失了!”
“那些招来的工人也要加紧教授了,所有的机器虽到安装,不过也就这两三个月的事情。咱们今年也不图能够赚钱,最关键的是先培养一批熟练工出来,咱们比不得那些南方的缫丝,要出就出优良品,一来不怕卖不出去,二来售价也高出许多,等咱们的口碑出来后,就更不用怕江浙那帮丝商的眼色了……”
“其实我也试着在天津郊区种了些桑树,既然山西那边都可以种桑养蚕没道理咱们这里不行,只可惜这东西终究是原产南方,北方就算弄出来了,品质和数量也跟不上……江浙的那些商人胃口大得很,那边咱们也没有什么熟人,若是老弟能够说通胡光墉,这买卖就更保险了……”杨瑾臣叹了口气,他虽然有些担心接触胡雪岩会引得李鸿章的不快,不过与真金白银相比,李老头那潜在的威胁也就一边靠了,再说两个人还入不得老李的眼皮,要是能够如王伯良所说的那般搞定胡光墉,哪怕是没有什么优惠,那对自己的买卖也是非常大的帮助。
“老哥眼光够长远!日后什么最挣钱?无疑是洋务!这些年出洋留学最是小弟我所见到类似胡光墉这等从一无所有白手起家的洋人巨富数不胜数,远的不说就拿老哥所熟悉的克虏伯枪炮来说,以前不过就是三间茅草屋,现在你看看人家在咱们大清的译名就知道这家洋人工厂有多赚钱,而在欧罗巴最赚钱的莫过于军火买卖,就胡光墉这点盘子根本算不上什么……”
“洋货是很赚钱,老哥不知道别的就是这缫丝,机器缫丝比人手要快多了,出来的生丝也好。怎么老弟有意日后再扩大这个买卖?”杨瑾臣笑着问道。
王伯良笑着说道:“老哥你说呢?这玩意跟抢钱一样!北方虽然不如南方那般适合种桑养蚕,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平头百姓一年到头从土里刨食遇到天灾**也是卖儿卖女,而种桑养蚕自古就是年年有余的来源。小弟敢说若是老哥把厂子办好了再推广桑蚕,就直隶这块地皮上不仅自己发大财,还给诸多百姓添了条活路,日后迟早也会受中堂他老人家的另眼相看……”
杨瑾臣有些兴奋的搓搓手:“老弟这话说的有些大了,老哥我就是个粗人,哪能进的中堂法眼?”
王伯良摆摆手说道:“老哥这么想可就错了!那胡光墉有什么了不起,别说他现在家财万贯,但小弟却从来看不起他!他的起家无非是走的官商的路子,所开设的钱庄或是生丝买卖都是前人玩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老本行,虽有善举亦是有限的很,几十年才走到这一步实在是差但多!我们要跟着中堂他老人家走同样的路数,发展洋务买卖,用不了十来年便可超过胡光墉,甚至四五个胡光墉都不是咱们的对手!”
杨瑾臣听得目瞪口呆,以前他只知道江浙商人的豪富,毕竟他年轻当兵时也去过那一带长过见识。江浙一般的小土财主的生活就已经让老杨艳羡不已,后来跟着老李南征北战依托老乡和老部下的萌泽才算小有家底,不过他心中十分清楚就自己这个级别在人家胡光墉那样的江浙大豪商眼中不过是个土豹子而已,王伯良说能够在十几年内比他们更豪富,这确实让他目瞪口呆。
“看来我就是个土豹子……”杨瑾臣心中沮丧的想着,不过瞬间他又豪情满涨,他自从遇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之后就觉得此人将会是他日后的贵人,相处的时间越长这种感觉就越强烈,在他眼中王伯良几乎具备了一个年轻人走向发达之路的所有条件——与李鸿章同是安徽人,有本事、有雄厚的资本、脑袋灵通、又有手腕……杨瑾臣没有多么远大的目标,他与王伯良合作首先立于自己不会把棺材本赔进去的基础上,而王伯良投入了先期的地皮厂房建设以及头两批八十台丝车及其配套设备的真金白银,他对王伯良的财力有了实际的认知之后才跟进的。
“今年咱们不指望缫丝厂能够赚钱,明年才是收银子的好年景。不过小弟在与胡光墉谈谈之后的结果来决定是不是明年甚至是今年年底就开始再次扩大缫丝工厂,若是最好的结果那就将工厂的缫丝机器数量扩大到两百部甚至是三百部,若是结果不太好那就再添上一二十部……只是关于工厂有件事还是要一定做的,那便是购入一二十台机器织机和纺纱机,先尝试一下纺纱织布,不求赚钱能够保本就行……”
王伯良把自己对工厂的设想大致说了一下,他的胃口绝不止缫丝厂这么点,虽说生丝出口是大清帝国对外贸易中的重中之重,利润极为可观,但他干得再好不过是提高生丝产量和质量减少蚕茧出口,在根本上多少还是有些与自己人在碗里抢食的意思。大清帝国的工业化才刚刚起步,绝大多数成果都集中在军事领域,而民用方面则涉及的比较少,他的下一个目标便是棉纺织业——棉纺织业是他必须要的一个行业,不过上海机器织布局历史上可有个最为讨厌的“十年专利”,与其叫“专利”还不如称其为“特许经营”。
王伯良也不清楚是哪个天才儿童想出来的办法,更要命的是王伯良清楚的记得上海机器织布局不知道哪年被烧过一次又来了一个“十年专利”。他可以理解这样的做法有效的将外国同行在华设厂的念头直接掐死在摇篮中,但这个不知如何评价的“十年专利”也会阻碍他的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只能抢先设厂,至于日后会不会有这个“十年专利”,他好歹也算是李鸿章这条船上的人,到时也有回旋的余地。
不过王伯良却没想到自己的话对杨瑾臣来说却是绝大的危机,原本杨瑾臣的股本就少,利润分配也是王伯良口头划定的。以前好歹杨瑾臣在亲卫营长久任职还有些人脉来对王伯良有些制约的作用,现在王伯良虽说不见得被李鸿章认为是自己的嫡系,却也有了很不错的开端,更重要的是王伯良已经被淮系大佬周盛传看重,现在看来他已经对王伯良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这也确实是当初他所想到的。现在王伯良提起要将尚行生产的缫丝工厂扩建,他难免有些异样的想法,认为王伯良这是兔死狗烹之举……
“酗……这事是不是有些不妥?”杨瑾臣神色难堪的问道。
王伯良听后一愣,在他看来杨瑾臣那点入股资本他根本看不在眼里,若非当初出于谨慎惮度来开展局面,他完全可以自己单干。王伯良见杨瑾臣如此脸色便知道这个老财迷担心自己把他连骨头带肉一起吞了,便解释道:“老哥,发财的时机转瞬即逝,咱们应该勇猛精进圈地盘,这缫丝的买卖迟早会平衡下来,那帮江浙闽粤商人又不是傻瓜,看到咱们用机器缫丝的好处后肯定会立刻跟进,到时候咱们的优势可就不大了……至于银子的缺口这老哥不用担心,小弟这里还有不少银子足够扩建厂子所用,小弟忙于别的事务这厂子自然如咱们先前所约定的那般由老哥来看着,老哥所占利润分成依旧不变……”
“老弟误会哥哥了,我觉得咱们干机器缫丝的买卖也就差不多了,这么快做纺纱织布是不是有些……”见王伯良看穿了自己的意图,杨瑾臣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不过老兵油子的素质立刻让他赶快进行弥补——有时候有这么一个发展迅速的合作伙伴对自己都是一个的压力,王伯良肯继续遵守先前的约定这比什么都重要,他已经暗自盘算过了,就自己那点股本相对于厂子而言几乎快要忽略不计,一旦厂子开始盈利,那真是银子滚滚来,他最为看重的还是利润分成,至于所占股本他也不敢多做什么要求了。
“老哥,亲兄弟明算账这句话说得好,说银子伤感情那是因为事先没说好。这件事如果老哥没什么意见就这么定了,管工厂可是很少有人做的,老哥身上也不轻松,弟弟以后在银子上还要多多仰仗老哥……”王伯良摆摆手打趣的说道。
杨瑾臣点点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么多年因为银子亲兄弟翻脸的事情最不新鲜,他的耳朵都快要磨出茧子了。王伯良眼看着一天天地位高涨,杨瑾臣是又高兴又担心,不过现在看来与他合作是非常正确的,至少不会过河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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