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人人都以为长毛捻匪过去后就是太平年景了,都忘了洋人在旁边随时上来准备咬上一口,盛军驻屯小站不就是因为如此么?!”周盛传也叹了口气,他早就听说过一些关于王伯良的传闻,由于盛军中有一个查连标教习便是从德意志留学回来的,说是留学那是说好听的话,查连标无非是在德意志军营中受训过一段时间,也是因为辫子问题忍受不了耻笑因为打架而被遣回的。本来两次鸦片战争之后人们慢慢淡忘了西方列强的威胁,但是同治九年(1870年)奠津教案发生后,清廷鉴于练军的无能,不得不再次倚重淮军,本来面临裁撤的淮军又被补充后驻防畿辅之地——盛军便是李鸿章接任直督之后调来的,淮军围绕整个渤海湾布防,而盛军所处的位置自然是最为重要。正因为有这样的环境,周盛传才会有如此感慨,寻常之时对待军队训练也抓得格外的紧。
“以在下在泰西游学所见,各国无不整军备武,在欧罗巴最赚钱的生意不是别的正是军火,最先进的武器和弹药,最快捷的杀人办法,这都是泰西列强所追逐的,整个科学技术的新发现无不优先运用于战争,哪怕是医学也是如此!在下尝想以现在科学技术所制各种武器其实尚处于并不严密之时,只要我们肯出银子没有可以说没有买不来的,甚至是生产方法都可以买得到。不过日后各种武器制作越来越精良,内中关窍亦是越来越神秘,洋人亦会对各种关键之处有所保留,到时就不是银子所能买得到了,是以在下觉得要多挣银子好跟上洋人的脚步,免得日后连追赶的机会都没有了……”
周盛传听后肃容说道:“还是酗这等出过洋真学得本事的人才有如此远见,日后酗若有什么想法可以对本官直言,本官亦会从善如流。其实无论是本官还是中堂大人,对酗都是非常看重的,前段日子中堂大人也曾对本官谈及过原本你们这些出洋留学的幼童是没有安排你们军校学习的,不过听中堂言及当年你曾写信于中堂谈及西洋军事言辞中肯遂同意你去德意志学习军事,现在你是文武双全到让中堂大人难以取舍了。本官将你要到盛军也是希望能够以德操来练兵,查教习虽也是从德意志学习过,却有你这般精深,现在看起来训练多有不得要领之处,日后你统带盛字营大可放手去做,莫要像你在督标那么畏首畏尾……至于办厂之事酗大可放心,本官会派人先在小站、新城一带选址,酗可在家选个弟弟来交代一番跟着做些事情……”
王伯良明白周盛传虽然对办厂非常感兴趣,但他更希望自己将精力投入到军队训练中,至于办厂的事情可以让他的亲属跟进一下就可以。不过周盛传却没有想到王伯良对于亲属自己的产业的想法并不感冒,况且他在身边的这两个弟弟一来年纪太小,二来王伯良希望他们都能够安静的读书走科举之路,而叔父王道平在技术上还可以,现在刚刚调任天津机器局,他希望叔父能够在天津机器局中有所作为,至少在人脉上能够结识一些技术人员将来也好为其所用——远的不说就是他现在手中掌握的无烟火药和步枪设计,这些都只能在朝廷设立的几大机器局中生产,而天津机器局距离他最近他自然希望能够就近接触了解一番,日后无论是挖墙脚还是办事都会方便许多。
“办厂之事目前并不着急,今年就是先选好厂址也差不多快要入冬了无法进行基本的厂房或是码头建设,正好趁这段时间找人设计厂房和码头,明年开春便可以投入建设。至于在下这边就暂时不出人了,等明年开始建设厂房前在下便向在花旗国的朋友联络购买织机事宜,当然工厂管理在下也要派个人的不过那是后话了,到时从购买机器到聘请洋人技师包括开工生产前的费用皆由在下来承担直到工厂产生收益按照股本分红为止……”王伯良笑着说道。
“至于大人所言练兵之事,伯良以为军中首重令行禁止,日后再练兵中肯定会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大人多多体谅……”王伯良拱手说道。
虽然周盛传所率盛军有军纪严明之名,不过这段时间王伯良看盛军也就不过如此,相比之下盛军是比他见过的其他兵勇要强上很多,但在训练当中也只能勉勉强强评价个中等算不得强兵。王伯良要加强盛字营的训练,说不得会引动一些人不满,他也只能先给周盛传打个预防针,古有三人成虎至于这个预防针效果怎么样他也只能再做观察之后定论。
王伯良的生活也随着随军学堂学员名单的正式确认之后逐渐步入了有序的阶段,每天不是带头与兵勇一起训练,便是给随军学堂学员讲课,剩下的时间也忙着读书、做实验、绘制图纸,每天的日程都是排的满满的但过得也算是充实。谭耀勋和容揆在他身边帮助他分担了不少事务,他们两人不用参与军事训练但却是要根据王伯良的要求翻译他所指定的书籍,晚上还要给兵勇授课——王伯良在盛字营中立下规矩,每月由谭容二人授课识字月底考核,考试得分八十以上者赏银一两五钱,当然兵勇听课可凭自愿。
对于盛军亦或是其他军队,王伯良也算看开了所谓精神教育那是行不通的,他要想干什么事最简单的办法便是银子开路,至少在亲卫营之时他用此招砸出了一支神枪手小队大大的给李鸿章露了一次脸。尽管他也清楚自己这么做日后会有些后患,但至少现在他确实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打动这些活的浑浑噩噩的兵勇来主动学习文化,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成为随军学堂学员会有怎样的好处并且为之努力,眼下在盛字营中他也唯有自己掏腰包来设立奖项以刺激兵勇努力识字——每月考核的内容初定不过是当月所教的汉字和一些文章段落殿空而已,只要稍微费些心思想要得到这一两五钱的银子并不是什么难事。
王伯良这一招也确实刺激到了普通兵勇,一两五钱银子对于普通兵勇而言已是不少,一个正兵月俸也不过才六两。按照周盛传自己来形容手下兵勇的话来说是“有顽劣之性,而无偷懒之习;喜躁进生事而不安分,却无畏葸退缩取巧心理;恶戆勇悍,而不油滑傲狠”。对于这上课考试还能有银子拿的普通兵勇而言无疑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刚一开班授课便受到兵勇的热捧,几乎全营兵勇都安分的坐在屋中来听课,因为人太多也影响听课效果,所以谭耀勋和容揆不得不分别执掌一个班分成两批来教课,这也让两人有些苦不堪言。王伯良还让谭耀勋和容揆编写教材,基本上明确了两年之内使跟随学习的学生能够掌握两千左右的汉字,对于他们两人的抱怨王伯良也只得答应过些日子请两三个塾师来帮忙教课。
在日常训练中王伯良除了引入目前德军军营中的一些军事训练科目之外也并没有多做什么,不过他非常“阴险”的透露了盛军将要建设机器工厂的消息,并且许诺若是营中兵勇在训练中表现突出,他将会允许该兵勇的一个家属工厂工作,若是连续半年在训练考核中排名前十则可以有两个亲属工厂工作的指标。这个特殊奖励对兵勇的杀伤力毫无疑问之非常致命的,尽管盛军要开工厂的消息并没有实际运作,但周盛传已经派人在周边勘察地形准备确定厂址了,而与盛军合作出资建厂的正是王伯良,这样的小道消息早就在盛军各营中传的沸沸扬扬。
在没有火车、汽车的时代,从天津到安徽老家探亲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单人上路甚至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天下响马出山东,河南盗匪多如毛,这绝对不是开玩笑,更不用说一路风餐露宿对于普通兵勇而言堪称巨额的路费。若是能够将家人就近安排,那对于兵勇而言自然是极大的吸引力,若是真的弄到两个亲属名额,那可以稳稳当当的将自己的父母接过来彻底解决后顾之忧。
别的部队王伯良管不着,但为自己手下的盛字营在合理的范围内争取一些福利这绝对是应该做的,与其白白拿出来分配还不如光明正大的以训练成绩来决定名额的最终归属。盛字营兵勇这么看重家属招工名额也是因为盛字营刚刚进行过一次比较大的调整,营中三十五岁以上的兵勇全部被调整到别的营中,营中兵勇年龄普遍都比较年轻以二十四五岁为主,这也是王伯良对周盛传提出的要求之一——他没有兴趣将精力放在三十岁以上的士兵身上,他们的培养价值已经趋近于零,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还有学习文化的基础,培养十来年出个基层军官还是没问题的,而四十岁成为军官就比较尴尬了。
营中兵勇平均年龄非常低,培养价值固然比较高但面临逃兵的危险也是同样很高,寻常营官对兵勇年龄的看法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现在是太平年景没有什么战事自然希望手底下的兵勇老实些别给自己找麻烦,更何况一般将领他们只图自己好过哪里还顾得上手中军队的继承者?盛军的那是李鸿章和周盛传才能考虑的问题,就算盛军将领阶层年龄普遍偏高引起一些人注意,但这也多被人看做是升官之类的问题而加以回避,也正因为如此在和其他营官对调年轻人盛字营不仅没有抵触更乐观其成。
“一代新人换旧人”,这样的想法放在别人眼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王伯良却感受到了浓重的危机——眼下的他根本没有资格去忧思国运,而他本就不算丰富的近代史却用更多的事实告诉他若是没有自己的根基结局肯定是被人连肉带骨头吞的一干二净。执掌的军队越是年轻越具有可塑性,王伯良手中握有不少好牌并不缺乏激励手下兵勇的手段,不说与盛军共建的工厂,就是他和杨瑾臣合作的机器缫丝厂一旦步入正轨进行滚雪球式的扩张阶段,再雇佣四五百人都是毛毛雨,他并不怕自己的承诺到时兑现不了,他更怕自己手下的兵勇没有他所期望的那样的进取心。
这盛字营是王伯良第一次真正执掌的部队,他若投兵勇之所好让他们主动积极训练,待到十年之后他有信心让这支盛字营兵勇就像随军学堂一般至少能够提供上百低级军官,若运气好了可以发掘几个人才,那就更是额外的收获了。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安心扎在军营练兵读书,哪怕科考之路无法寸进,只要在盛军中他相信凭借自己的才华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十几年后这支盛军就要改姓王了。
正如王伯良所预料的那样,当他把招工家属指标的原委说清楚之后,整个盛字营平日的训练气氛都不一样了,连带他所办的“夜校”也是人满为患——盛字营的兵勇和低级军官都知道这位据说是喝着洋墨水长大的正营帮带最重视这个夜校,为了讨好王伯良能够在家属名额上高抬贵手。别说这个夜校了,就连随军学堂也成为盛军其他各营兵勇中的焦点,那可是王伯良亲自授课并且训练的,可以非常明确的说这个随军学堂出来的学员肯定是王伯良的嫡系,可惜随军学堂学员名单已经确定有想法的人再怎么想办法也进不去,至少短期内他们的文化水平就卡住了,不过王伯良倒是可以期待明年下一期的随军学堂招生不用像今年这么苦恼了。
这篇小说不错推荐先看到这里加收藏看完了发表些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