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月光十分的朦胧柔美,像一层银色的透明丝绸笼罩在这草原的一切之上。但其在“火龙”之上却显示不出任何美妙。它反倒像战败的逃兵,在火光所能及之处都无它的踪影,只能在老远之外看着眼前的一切变得通红,就像鹿群警惕狮子那样看着。
男孩望着女孩飞走的方向,目送巨雕完全消失。
回过神,瞧见这“火龙”已至跟前。带头的那位举着最旺的火把对着他喊道:“三羊,还看什么,人家都已经走了,快给我下来解释下,这个,是什么情况!”
说着,他将火把往他身边挥舞了下,獬羴这才发觉刚刚他对那巨虎的估计和它实际的大小差距如此之大。
话说,喊话这人是男孩族内现今最有能力且高大的战士——隗颀,然而这样的人站在那怪物旁边上,都像是幼狮和一头巨战象的差距一样。
獬羴顿觉那巨虎真要比村里最大的房子——祭屋,还大上一倍不止。
难不成,这怪物是天天吃大象才长成这样的?
男孩胡思乱想着在石山上又呆了一会儿,隐隐觉着事情不妙,立即从石山上以最快的速度爬下。
就差最后几步了,脚还没来得及伸下去,獬羴只觉得整个人飘了起来,正要奇怪,却一下子又落下地去。
摔下地后,他只听得身后传来不善的声音:“你说吧,这大家伙该怎么办?”
“这……这……”男孩被他这略带怒气的问话吓得一时不知怎么回答,眼睛不由自主地转了转,话锋一转说道:“对了,你们互相还不认识吧,我帮你介绍!”
“嗯?”隗颀语气虽不友好,但脸上却略带笑意,心中想着:看不出这小子竟学会转移话题,看他能搞些什么名堂。
说着,男孩右手一指身旁这巨兽:“它是魔觉兽的一种,专门吃人和动物的灵与元魂,用黑暗攻击,它叫……它叫……”男孩这会儿才想起,女孩没给他讲这东西的名字!
“它叫黯猎虎。”
“对,它就叫黯猎虎!”
“你以为我会知道的比你少?”隗颀怒目瞪着他,“好了,我也不想听你说什么了,现在你就在边上慢慢等着!”
说完,他左手一挥,让火把飘在空中,向那些围着巨虎细细打量的人群看了眼,伸手招来一人。
此人是队伍里体型最壮,不对,是最胖的一位,大名唤做隗佗,而众人惯他绰号——佗胖子,是个出了名的急脾气。
隗佗大步来到颀面前,顺手将火把往地上一插,月兑下兽皮上衣,之后便站定不动。
见此番情景,人群中很是默契地又出来几位战士。众人将隗佗围成一圈,由隗颀带头进行灵形变的施术。
灵形变这种灵术獬羴见过,不过只是村内预战士在学习时的互相练习而已,而且也只有两人互练。今日,这么多人的施术,他真的从未见过。
这个灵术是战士要会的最基本的,也是最实用的一个。据獬羴所知,它需要两个人的相互操作,但就男孩目前看来,应该是最少要两个人才行。此术能把人变成动物,或者是壁画上,古书上的,传说中的神兽!至于时间如何维持,獬羴从没听人说起过,可能是越强的战士,越久吧。
男孩只见,隗颀左手食指在佗胖子胸口凭空快速地画着什么,别的几位也分别在他两臂、后背、双腿上以右手食指凭空画着什么,极快地画着。
突然某一刻,大家都好像说好了似的,一同停下,将那刚才比划着的手指往自己口中一送。再抽出时,只见人人指尖都有一滴鲜血涌出,将鲜血往另一手的掌心一抹。几乎是同一时间,每个人都把自己的手掌往刚才画的中心用力一按,再一放手。
诡异的一幕就在男孩眼前发生了。
刚才染上鲜血的区域,血印慢慢蠕动收缩,凝聚成一滴发着红光的血滴。凝成的血滴顺着某种纹路不断扩散,最终,在他们刚才比划的地方各形成一个难懂的符文,发着更强的红光。只是几个眨眼之间,符文消失,红色鲜血迅速扩散至隗佗全身。
此刻的隗佗,除却双眼仍旧模样,全身上下已经通红一片,并且发出阵阵强烈的红光。在跳跃的火光下,这一幕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可怕。
獬羴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全身的鲜红色又立刻由指尖、脚尖开始慢慢退去,或者说是由四肢开始向躯干转移才对。鲜红色汇聚胸口时,已经很是浓重,就像真的有血从他胸口渗出一般。
最终,鲜红色就像血液一样,被他胸口上无形的心脏一阵一阵地向头部挤压。于此同时,隗佗的口鼻耳持续地喷出一股股红色烟雾,他的双眼也顿时通红起来,整张脸面目狰狞,可能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红色烟雾刚钻出,似乎就获得了生命,如同毒蛇缠在隗佗身上,一圈一圈,时上时下。
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红雾便将他肥大的身子包围。一眼看去,不见人影,只见一团诡异地翻滚着的红雾。
下一刻,红雾突然的膨胀开来,成了数十肘的庞然大物飘在了空中。
众人见状立刻举火把离开那黯猎虎老远。
此时,红雾不再翻滚,,静静降下,停在巨虎一旁的地上,红雾中现出一个庞大的影子。风吹过,吹散了雾气,带来一丝凉意,雾气中的影子一下子实在了不少。
若说四肘的隗颀算高大的,那十五肘的祭屋在獬羴眼中便算宏大的了。而比二十肘高的巨虎还大的巨兽,獬羴真的是想不出什么能形容的了。
而如今在男孩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头四十肘的巨战象。不像普通的巨战象,它的样子男孩只在古书的描绘中见过。镶着金钉的象鼻,长在一张带有狰狞面具的脸上,面具的双颊以及额部有紫木颜料精心画上的古符文画。粗壮的四肢套上精铁的护甲踏在地面,身上的铠甲在巨像脚步移动中发出震人心魄的铮铮金属摩擦之声。
“看什么看,小羊,还不快从老虎前边给佗爷我走开!”那巨象嘴巴不曾张开,隗佗那洪亮的声音不知从何响起。
獬羴左右看看众人,人群都沉声不语,好像都没听见隗佗的说话,似乎他正独自一人遇上鬼灵之事一般。
男孩正呆立的时候,一股奇异的力量将他整个人包裹,一下带到人群之中,男孩回过神看见隗颀正怒目瞪着他。
“麻烦的小羊,看哪天佗爷我不拎你去喂狼!”巨象的大眼珠子随着獬羴的移动而动,与他目光交汇的时候,一丝寒意在男孩心中闪现。
之后,战象大鼻一卷,将地上的巨虎卷起,放在背上。
这时,人群中又出来几位战士,各自从腰间的牛皮小包中取出一条红岩蜥筋,分别从几个方向将那巨虎牢牢地绑在战象身上。
“好了,走吧!”隗颀喊了一声,众人再次归为来时一般的队伍。
见众人有走的意思了,獬羴也赶紧加入队伍。
“你不用跟着我们跑了,去隗佗身上!”隗颀伸手把他拉出队伍,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
獬羴瞪着他说:“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连走路也不会?”
“是你跟不上!”隗颀说完,伸手以掌心在男孩额头按了一下,再一挥手,獬羴便被地上突然伸长出的野草捆住全身,一下子凭空飞到战象脑袋上,坐下后,身上的草又突然消失了。
战象抬起长鼻,一声雄浑的象吟在深夜安静的草原上四散开来,引得远处林中夜宿的鸟群惊飞起来。
“小鬼,坐稳了!”隗佗的声音再次才某处传来。
话还没说完,只见两条火龙与一匹战象组成的庞大队伍在及腰的草间飞速前进。
“这么快,我可能真的是跟不上…”男孩感叹道,看着两旁迅速倒退的模糊黑影,他庆幸现在不是白天,否则双眼早就看晕,人也倒在这大象脑袋上了。
现在,男孩无事可做,索性枕着巨虎的脚掌,闭目养神。
凉风迎面吹来,轻抚着男孩身上的每处皮肤,加上这一天之中许多次的刺激,他刚一闭眼,人就昏昏沉沉,似睡似醒。
“到了,獬羴。”他突然清醒过来,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堵高大的城墙立于他面前,城墙上开了三处红黄宝石镶嵌的坚木城门。门上的宝石在月光下反耀着点点晶光。
獬羴上前,想要扣动中门上右边的门环。可门环似乎重如千斤,任獬羴怎么使劲也无法举动,只好作罢。
他又仔细看了看这坚木大门,发现在右边门环下一人高处有一个号符——三支相互交错的羽毛!这个号符男孩既熟悉又陌生,陌生得近乎忘记。
“这号符我见过!”獬羴肯定自己没记错,但眼前的这个和他记忆中的却有所差距,到底差在哪里他分辩不出。
暗红色的羽毛号符在坚木门上忽隐忽现。
突然,獬羴眼睛一亮,暗红色!
对了,在这片草原上没有哪个部族会以暗红色为号符的颜色并印在大门上的。因为那颜色是魔鬼的颜色,是鲜血干枯后的颜色,没有人会用,也没有人敢用。
可那暗红色的羽毛却真真切切地印在门上。
……
不对,那不是他真正的颜色!
獬羴下意识地朝天看去,诡异地一幕出现了。天上的月不再是金黄色了,而是血红色的显在了云层之中,那样子就像在洁白的布匹上滴了鲜红浓重的血液一样。
身下的灰驹似乎也被眼前的景像吓坏了,双蹄离地将獬羴重重地摔了下去后,四处逃窜。
“我什么时候坐在马上的?”他这才想起突然发生的变化,“这儿是哪儿?”
獬羴坐在地上,满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忽然,一阵不知何故的震动从他脚下的大地传来。只是一瞬间的工夫,他便感到此刻天地都在震动。不对,应该是天地都在崩塌。
“怎么回事……”
“你小子还给佗爷我睡着了!”隗佗这粗嗓门对着男孩就是一句大吼,使得他刚睁眼就已经睡意全无。
“刚才的震动……”他茫然地看看四周,才发现这里已经是自己熟悉的部落。
清醒之后,男孩又回想起这一天的事,突然改口问道:“佗叔已经到部落了,那么大老虎怎么办?”
“和你这些小鬼头们说多少遍了,要么叫我佗爷,要么直接叫隗佗,什么佗叔佗叔的,听不惯!”隗佗那大脑袋向下一冲,瞪着男孩大声扯着,“怎么办?这种小事你还要问佗爷我!当然是一把火烧了它!”
两人说话这会儿,老族长已经站在了獬羴身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按在男孩头上微微笑着说:“今天,你很勇敢!”
两人突然都安静了下来,要知道老族长是很少肯定人的,即使有族人捕获风灵鹿这样快的猎物,老族长也是微笑说好。
男孩这时听了这话,顿时安心不少,于是张嘴又问道:“族长,那个……”
“那女孩的事,你还是别问了。”老族长转过身,用淡褐色的眼睛看着他。完全没有别的动作,仅仅是这眼神的接触,獬羴就感觉自己身上所有的秘密都被看透。莫名而来的恐惧感让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好……好的……”
这时隗颀从远处来到老族长身边,附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可以了。”便同族长一前一后走向前去。隗佗同样一言不发,跟在他两人之后向前走去。
獬羴见他三人这般样子,再联想自己今天的经历,当即觉得八成是要进行燔祭了,也就急忙起身,随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也跟了上去。
当这几人来到村中广场时,这直长几百肘,全由一块块方正的青灰石铺就的大广场此刻已经站满密密麻麻了族人。
众人所围绕的是一只二十肘高的巨虎,尽管巨虎已死,但尸体上所散发出的暴戾之气却让他们中较近之人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广场中心巨虎边上是一只两肘大小的大号陶盆。陶盆表面用特殊的颜料绘上各式图案,更有许多难解不明的文字,符文,看起来很是古朴。
盆子里面盛着金色的膏油,奇异的香味四散,飘至众人鼻尖。
这特殊的香味引得人们议论纷纷。
“这不是鎏金膏油么?用这样贵重的东西,这巨虎有什么不一样吗?”
“你还不知道?这老虎是东边雷尔思省的迷湖边黑深林里魔物顶尖的魔觉兽”
“这种东西怎么会在我们这片草原里出现?”“那个啊,可能是……”
“安静!”闹哄哄的人群被族长一声轻喝扯去了声音,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现在,开始燔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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