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个……”“爹,您怎么今日又进城了?”田青林正好起床走出房门,见到田阿福很是吃惊。田阿福疾步奔过去拉住儿子的手,上下打量,叹息道:“三郎,你好好的,这下我就放心了,老天保佑!”
这下不光姚承恩一头雾水,便是田青林也是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了。
“儿子自然是好好的,不然能有什么事。爹您这是担心什么?看您急得一脑门的汗,肯定是四更天便起来赶路了吧。”田青林又好笑又心疼,扶着田阿福去廊下歇息。正好姚舜英也起床了,见状赶紧倒了一大杯水给田阿福。
田阿福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喘息道:“可不就是四更天动身的。嗨,姚家叔父,适才我说进城买东西其实是借口,不瞒您说,是我那婆娘放心不下三郎,非要我进城来看看才放心。”
姚承恩不以为然地道:“你家三郎一个后生家,有什么不放心地。何况他一直和龙舟队诸人同进同出,能出什么事。”田青林道:“可不就是,我娘惯爱瞎担心爹又不是不知道,您此番怎么也跟着起劲了。”
田阿福道:“昨晚我和你弟妹他们回去,告诉你娘说吴家堡的船划了个头名,你娘本来是很高兴的。可是后来听说官府要开庆功宴,头名的龙舟队官府的老爷会亲自招待,然后苗娘便说指不定京里来的福王爷也会接见三哥。你娘便不得安生了,生怕你应对失仪忤了贵人给自己招来祸端,然后念叨个不停。我说你自来稳重,断不会闯祸的,好不容易才让她安心,她又开始担忧哪家的小娘子看上你,你别一时头脑发昏应下婚事。就这般翻来覆去叨叨了一整晚。这不四更天便催我动身赶路了。”
一旁的姚舜英听完忍不住捂嘴偷笑,田青林郁闷不已,埋怨道:“我娘怎么老这样,我就那么让她不放心啊!”
这时李氏田氏她们也都出来了,少不得又要问一番田阿福进城的原因,蓉娘听完后笑着打趣道:“田家舅舅舅妈真是未卜先知啊,青林表哥不光被福王爷单独召见,还真的给一位出自高门的小娘子保媒,向青林表哥提亲呢?”
田阿福大惊:“真有此事?”田青林道:“没有的事,李家表妹逗您玩的。”田氏唯恐天下不乱。嘻嘻笑道:“阿福哥,真真儿的,三郎还收了人家的定情信物呢。”
田阿福一脸受伤的表情看着田青林道:“好你个老三。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瞒着我,真的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啊!”
此刻的田青林只差没怄吐血,这世间的男子怎么也那么长舌。原来昨晚上和李大椽要好的吴家堡龙舟队的两个人,想着他家中出事庆功宴散席后也寻上门来看能不能帮上忙。大家一起说到庆功宴说到福王爷,然后那两个家伙添油加醋地将福王爷打趣田青林的话学了一通。害得田青林又被李家人取笑了一番。
可是眼下打趣告密的是田氏,田青林只能无奈地瞪着田氏,抱怨道:“四姑,您怎么那么不厚道,拿您侄儿取笑!”田阿福急道:“少废话,赶紧给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田青林无奈。只好将当时情景说了一下。
田阿福道:“那福王爷真是那样说的?说你跟他一个故人年轻的时候样子像?”“是啊,他还说只是儿子的肤色黑了些,然后又低头自言自语说些什么年纪对不上地方对不上的。”田阿福不放心地道:“就这些。他就再没说过别的什么了?你要把他说的话全说出来给我听,一个字都不能漏掉。”
田青林被自家老子的神神叨叨弄得心烦了,没好气地道:“福王爷真的就说了这些,我没一句隐瞒的。不然您以为还能如何,难道王爷还要将您儿子我叫到京里做官不成!”田阿福也不管儿子的脸色。只管拍掌笑道:“好,这下我就放心了。得赶紧回去得好好告诉你娘,让她安心。哦,你把那两样东西给我看看。”
姚舜英发现田阿福在说到儿子和福王爷的故人模样相像的时候,语声有点轻微颤抖,心里头暗自好笑,这算什么呀,整个儿一惊弓之鸟。一个人长成什么模样那是老天爷决定的,难不成一不留神跟贵人长得相像也成了大罪过?这田阿福以前伺候过的贵人该是如何残暴,才导致他现在一听说跟贵人打交道便惶恐不安。
田青林取出那女圭女圭和小玉葫芦递给田阿福道:“这便是那两样东西,您看看是不是小孩儿的东西。”
田阿福将东西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神色轻松地笑道:“这女圭女圭便给苗娘吧,她虽然也有那么大了,但惯爱这些小孩儿的东西。这葫芦虽然不成对又小了些,但水头不错给苗娘玩铁定几下便弄丢了,那不是可惜了。姚姑娘不是指点你识字吗?便送给姚姑娘做谢礼吧。”
田青林欣喜道:“爹您的安排和儿子想到一块儿了,儿子正想禀告爹娘将这小玉葫芦给英娘妹妹。”姚舜英着急摆手:“啊,我不要,那么贵重的东西,又是郡主娘娘给的,我可不能收!”李氏道:“不妥,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好给我们英娘呢?”
田阿福道:“玉葫芦有单件的也有成对的,小郡主这个是成对的,再贵重只有一个也不值钱了。再说大家都知道这是郡主娘娘赏赐下来的,咱们终究不能卖了它,小姑娘的东西我们三郎戴在身上也不好看,给姚姑娘正合适。”
姚承恩见他父子一片诚心,便点头道:“那英娘便收下吧。”姚舜英只好伸手接过,仔细看去,那雕刻葫芦的羊脂玉材质之好不用多说,尤为难得的是那精湛的雕工。小小的葫芦上竟然还趴着一只小乌龟,那乌龟身子虽小却纤毫毕现,不是极高明的工匠根本雕刻不出来。
这东西实在是太过贵重,田阿福若真是在高门大户里头当过差,断没有不识货的道理,可他却轻易地便叫自家儿子将这东西给了自己,姚舜英觉得受之有愧。但祖父发话自己又已然接过手了,只好惴惴不安地将那玉葫芦揣在了怀里。蓉娘嘻嘻笑着拉她进屋去翻针线包,打算给她从新编个长一点的绳子拴起来。
侯三事后得知此事,非要姚舜英将那玉葫芦拿出来给他看,姚舜英从衣领内拉出来给他看,看完后又小心翼翼戴好。她珍而重之的态度让侯三极端不爽,不屑地撇嘴道:“这么小的东西又不值什么钱,至于那么百般小心嘛。既然英娘妹妹喜欢这类东西,明儿我让老侯去珍宝斋订做一个大一点的给你戴吧。不,珍宝斋做的样式老气,还是让老侯修书一封,从京里玉髓堂订做吧。”
姚舜英不满地暗自吐槽:这货进了城跟老侯小厮们日夜一起,富家少爷的派头是越摆越习惯越摆越足了。不由冷哼道:“怕了你了,我不过只是教一教你识字,便差点给人谋害了。要是戴了你的玉葫芦,那岂不是上赶着找死。再则说了,玉可是贵重东西,我凭什么收你的。”
侯三道:“你只是教了姓田的几个字而已,都收下了他的东西。教了我那么久那么多,于情于理我都该送你更珍贵的东西,我总不能叫那些泥腿子比下去吧。”
姚舜英大怒:“泥腿子泥腿子,侯公子别忘了我也是泥腿子呢!你跟我这个泥腿子学识字儿,可不是降低了你贵门公子的身份,侯少爷往后还是另寻高明吧。”
侯三发觉自己言语失当惹恼了姚舜英,赶紧陪笑道:“好了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再说你这么文雅灵秀的女孩儿怎么是泥腿子呢,我就是不忿你收了他的玉葫芦却不肯要我送你东西。”
姚舜英越听越恼:“合着在你心中我就是那眼皮子浅贪要人家东西的。你当我喜欢要这破葫芦,这不是祖父发话了,田家舅舅又硬要给我不得已才收下的。”
侯三小声嘀咕道:“那你还那么小心地贴身戴着。”姚舜英翻了一眼过去:“这东西好歹是贵人赏的,我总不能胡乱处置吧。”
话不投机,侯三赶紧转换话题道:“你平安无事,那两个妇人不知所踪,二癞子又死了,县衙人手有限,我不好再催着刑捕头下死力气办这案子了。但我想二癞子虽然死了,可他既然常年在启汶城里头混,那些混混头目肯定知道他的一些底细。比如他都跟谁来往,他原本是哪里人。我明日便让小厮去找那混混头目,让他好好替我查一查,说不定能找到那恶毒的妇人。不将这祸根除去,她下回可能还要害你。”
一说到这事,姚舜英更加气愤,暗道:祸根祸根,祸根就是你!要不是那些妮子想嫁你侯公子,那些妇人想跟侯侍郎做亲家,我能遭那么大的罪吗?姐要是真的想嫁给你小子这亏吃也就吃了,问题是姐压根就没这心思啊。不行,得摆月兑这小子与他划清界限,不然因为这个狗屁原因小命丢掉那就太冤了。嗯,那个老侯似乎也更喜欢三猴子住在城里头作古正经地念书,让祖父去跟他说怎么解决这事。
“英娘妹妹你说我这个法子可行不?”侯三说了半天姚舜英却没反应,不禁高声问道。“行,大为可行,这法子好。你马上便叫你那小厮去找人。”姚舜英只想快点打发走这家伙,自然大力赞同。得了赞同的侯三乐滋滋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