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舜英将自己和吴国贤交往的所有经过回想了一遍,认真检查了自己的一言一行,确信自己没有没有说过任何出格的或者充满暗示性的话。问题应该不是出在自己身上,那就是吴国贤那厮脑子进水了。自己嫁给他,开什么玩笑!
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不通世务,他以为他的婚事他自己能做主呢?凭他吴家在启汶县的超然地位,凭他在吴家的受器重程度,他的妻子人选他那些长辈肯定是千挑万选,反复权衡之后才定下的,不用说肯定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自己一个农家女儿想嫁给他那简直是做梦!当然她姚舜英从未那么想过,自然也不会去做那个梦。
本来吴国贤不说出自己的心事,大家自然相处,可是他今日来这么一手,真是的,往后大家见面不得尴尬啊。“他,吴兄弟还说,……不会娶……小,若是娶了你,一生……便只守着你一个!”姚舜英怒道:“四哥你别胡说八道了,吴公子那是喝醉了酒说胡话呢?你在这满嘴胡吣,叫人听了可怎么开交!”
歪在桌旁的李兴初忽然抬起了头,神色认真,舌头也不大了,较为利索地说道:“不是,他……不是说胡话,英娘妹妹,吴公子都答应一生……只守着你一个了,你还犹豫什么!”这个四哥,亏得自己先前还觉得他靠谱,吴国贤自己答应有什么用,自己犹豫又如何不犹豫又如何?
这世道年轻人嫁谁娶谁,当事人自己有权置喙吗?四哥这个古人居然满脑子的现代思想了,姚舜英哭笑不得。还是赶紧想法子给他醒酒吧,不然由着他在这瞎嚷嚷,万一传到外人耳朵边就糟了。姚舜英于是再也不理李兴初说些什么了,果断地跑到林家的厨房跟人家讨蜂蜜水。
农忙时节姚舜英和李兴本回家帮忙。李大椽却没能回来,浑水镇的园子正修到关键时刻,雇主不愿意放他们假。当然他们自己也怕中途离开位置被别人顶了。那家的主人不缺银子,不光工钱开得较高,伙食也不错,这么好的挣钱机会傻子才不珍惜呢。因为李兴本去浑水镇送货的时候去看过李大椽,李大椽除了叫他带了六两银子回家之外还托他捎书回来给姚承恩李氏,说吴氏的一年丧期马上就到,请家里给他找媒人去孙眉娘那儿提亲。
因为姚舜英明白李大椽和孙眉娘之间的一切事情,是以那书信姚承恩李氏也没有瞒着她。姚承恩将那书信递给姚舜英:“这书信字迹看着就不是你三叔自己些的。再说了凭着你三叔那点底子,这么复杂的事情他也根本写不出来,也不知道是谁给他捉刀代笔的。字虽然写得不太好。但还算沉稳有力。”这样私密的事情,不是交情极为过硬的人三叔肯定不会请他,姚舜英肯定地道:“除了田三哥还能有谁,不用说,肯定是他写的。”
姚承恩很吃惊:“田家的小子吗?他能识得那么多字了?”姚舜英笑道:“祖父您不知道人家识字的劲头有多大。哎呀可惜他不是出身在书香门第,不然考功名那是易如反掌。”忍不住将田青林怎么自己买书,怎么攒钱买纸笔练字的事情说了出来,姚承恩听完叹息道:“是啊,这孩子可惜投错了胎,这要是京里那些高门大户家的子弟能像他这般勤学刻苦。家中长辈怕不得乐死。”姚舜英点头道:“可不就是。”
“哎呀,你看这祖孙两个,自家的事情不操心尽说别人家。老头子你倒是说句话。咱们要不要马上请媒人去提亲。”按照当地的规矩,夫丧妻守三年方能改嫁,妻丧夫守一年方能再娶。李大椽只候着吴氏死后满一年便马上请媒人向孙眉娘提亲,虽然于规矩上旁人挑不出刺来,但从吴氏娘家人的角度来看则有些凉薄寡恩了。何况李大椽和孙眉娘的过往。万一叫吴家人知道了,你让人家情何以堪。
姚承恩沉默了半天也没出声。最后看向姚舜英:“英娘,依你看该如何?”姚舜英一愣:“祖父,这个,长辈的事情我怎么好说。”“好孩子,你虽然年小但看事情看得真,祖父相信你。你只管说,说错了也不打紧。”
姚舜英想了想,小心道:“三叔那是一门心思要娶宝娘妹妹的娘,当年阴差阳错没娶成,这一回若是您和祖母再阻挠的话,三叔极有可能会闹出大乱子来。真要到了那一步,反倒不好收拾了。”“可不就是,老头子,这回咱们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止了。”李氏在一旁忙不迭地帮腔。
姚承恩瞪了一眼:“我何尝不知道这个,可是吴家堡亲家那里怎么交代?人家把个闺女嫁过来,结果因为给咱家生孩子年轻轻便死了,然后咱家儿子在人家闺女尸骨未寒之时急慌慌迎娶新人。你自己想想这事儿要是落在你头上你心里好受?”
“吴氏生孩子死了大家都难过,可那不能怪咱们,女人生孩子本来便是一只脚跨进鬼门关的。再说什么尸骨未寒,这不马上满一年了嘛。只是,吴家……”李氏嘴里辩解着,心里终究还是觉得心虚,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下去了。
“英娘,你看你三叔要急着娶孙眉娘,咱们这边又觉得无脸面对吴家人,你说怎么办。”面对祖父探询的目光,姚舜英只好硬着头皮道:“三叔在书信里头说的的确是事实,宝娘的娘那长相太招人了,赵家人又恨她母女,长期在县城里头住着委实不是事。而且三叔不是还说,那孙家父母又在打着卖女儿的坏主意了,三叔担心夜长梦多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请媒人上门提亲宜早不宜迟,那就只好对不住吴家人了。不过咱们应该尽力弥补,主动上门跟菊娘妹妹的外祖父母先通通气。说三叔年纪老大了还没个儿子傍身,然后人家又介绍了这么一个合适的寡妇,机会不容错过,自家便只好这般行事了。”
姚承恩听完不住点头:“这孩子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老婆子,就这么办。后日便逢集,你买些东西去吴家堡,好言好语地跟人家说。虽说人家闺女不在了,好歹菊娘还是人家亲外孙女。”李氏叹了口气:“好吧,我便舍了这张老脸,人家要抱怨说些难听的话我也尽力忍着,绝不跟人动气。”
姚舜英心想吴家人不见得会当着李氏的面抱怨,毕竟自己女儿已经没了,而女婿迟早是要再娶的。后娘待自家外孙女如何谁知道,菊娘往后过得好不好全仰仗李氏这个祖母,自家又何必去得罪李氏呢?不过这毕竟只是自己的悬揣,哪能说出口。
结果李氏去了吴家堡回来之后,说吴家人很通情达理,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嘴里只说自家女儿嫁去多年也没留下个儿子,于情于理李大椽都该紧着另娶。事情圆满解决,姚承恩大松了一口气,紧跟着问李氏媒人请谁合适。
李氏却有些神色古怪,说吴家人虽然没有抱怨,但另外说了一些话。姚承恩问是什么话,李氏道:“亲家母和她那儿媳妇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咱们做亲家这些年两家关系一直不错,要是能一直保持着亲家关系就好。然后又说四郎这孩子看着不错,老大两口子又是实诚人。最后说她家那大妮子跟着就满十四了,和四郎相差两三岁。”
姚舜英吃惊地看着李氏,姚承恩干脆直接说道:“莫非她们想让咱家四郎做她家的女婿?”李氏道:“听那意思,应该是这样没错。我想着老三家的那副懒样子,再想着老三对她的厌恶,哪里还敢再要她家的闺女,打着哈哈蒙混过去了事。”
姚承恩皱眉道:“吴家的大妮子,三年前不是来过咱家一回嘛,看着似乎有几分伶俐劲儿,好像不像她姑姑那般推一下动一下。这两年没见,也不知道如何了。”李氏道:“我去的时候她正在招呼菊娘吃饭,菊娘吃得不好,她便一口一口地喂,耐性很好。听说菊娘去了吴家,都是她在照顾,晚上也是跟她一起睡。”
姚承恩听完叹了口气:“吴家想着将妮子嫁过来,固然是看上咱家看上咱家四郎,不过恐怕也有为菊娘打算的意思吧。可怜啊,都是做父母的,老三家的生前有多金贵菊娘她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老婆子,你好生去打听一番她家那大妮子,这回咱们不急,慢慢打听清楚。若是还行,就成全了人家一片苦心吧。”
“哎,我明白。”李氏赶紧点头答应,眼眶却微微湿润了。姚舜英想到吴氏,内心也不由一阵怅然。李氏想了想又说道:“不过这事咱们两个还是要跟老大两口子商量一番才好。嗯,最好让田氏自己去打听。”姚承恩点头道:“那是自然。”
姚舜英出来见到院子里和李兴业哈哈说笑的李兴初,又替他感到别扭。四哥啊四哥,你知不知道,你的亲事在大人们的三言两语中就要被定下了。那吴家的妮子既然来过李家,那肯定见过李兴初,甚至还可能一起玩过,不知道四哥跟人家相处得如何。嗯,等下旁敲侧击地找蓉娘姐姐问问。不过蓉娘姐姐比较精,四哥的事情又没定下,自己说话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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