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决定前往钱塘,众人虽有担心,但并未多说什么,人总是要走向自己的一片天地的。一顿饭并未吃的太久,因为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午宴匆匆结束。
石为开虽为修行习武之人,但作为一城之主,平时还是要处理一些公文、行证、税赋之类的文事,是以,偏厅还是一处书房。此时雨公子坐于案前,手提一笔,端正大气的写着信,其他三人则随意的坐着。
片刻,雨公子搁下笔,折好信纸,装入两个信封,而后抬起头,对秦不易说道:“七叔,信件我已写好,还得您亲自送到姨处!”
“好,那我与老宇文就先行回去,此去钱塘,路上多注意些,有什么需要,及时让这家伙带信!”秦不易接过信件,叮嘱一通,看向那肩膀上的鹰隼,不自觉的也去逗弄了一番。那鹰隼也是张牙舞爪的玩闹了下,倒是消减了些离别时那压抑的气氛。
“嗯,我明白,我会在青州待一晚上,明天再启程前往。”说完转向宇文,“宇文老爹,十三的事情,得麻烦您老多下点功夫。下次回来,希望可以叫你一声老师!”
“公子放心,老头子我会让你给我端茶的!”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
众人一行边说边笑的走出城主府,但该走的时刻还是到来。
“十六,雨儿,保重!”说完,秦不易和宇文抱拳一礼,深深的看了一眼,而后头也不回的往南门走去。
雨公子和石为开一直目送离开,直至二人消失街头,才回府内。
二人进门后对视一眼,不用言语,就一前一后的走向客房而去。
走至一处较为偏僻的客房门外,突然出现两个黑影,也不说话,直接打开了房门,露出了里面一家三口,此时那公子吴刚也以醒来,只是看上去脸色很是苍白,大门的突然打开,使得吴莫言父子紧张转过身来,显得惶恐至极。估计在这短时间里面,父子间有过一次深刻的交谈,是以,那吴刚在见到那雨公子时直接躲在了其父后面,不敢露脸。
石为开二人看了一眼还晕迷着的吴老爷子,开口道:“吴莫言,你有什么话说么?”
吴莫言一听,吓得一把跪倒在地:“大人······小的有话说!”说完,转向雨公子,说道:“公子,此前是小儿的不对!”立马拽过后面的吴刚,扯到了身前,跪下,又说道,“我虽然不明白此前院中发生什么事情,但小的却知道,我家老爷子的那两个东西公子一定喜欢。”
石为开看了一眼雨公子,让开了道。雨公子拍打着扇子走向吴莫言,平淡的说道:“不用担心,我叔吓唬你的。”
吴莫言抬头看了看雨公子,也看不出个什么表情,只是忐忑的说道:“我与那朱项仁有些联系,只要公子您用的上,我愿效犬马之劳,带您过去!”
“哼!你算计的好!”石为开一瞪眼,吓的吴莫言连忙低下头来。
“小的不敢,我虽不怕死,但也要为着刚儿和老爹着想,所以,还望公子信我一次!”吴莫言说完期盼的看着眼前之人,寻找一丝可以活下去的希望。
雨公子看着吴莫言,顿了片刻,说道:“明天一早我便离开,到时候你跟着吧!”
吴莫言颤抖的嘴唇只说出了两个字:“多谢!”
“叔,给他们孙爷俩治下伤,外面的人可都看着呢,别到时候让人说闲话!”
“嗯,那你先回大厅喝茶,或者去后花园逛逛,我随后就来!”
雨公子看了一眼众人,转身走了出去。
天下间修行功法众多,但所展现的境界层次却大致相同,被天下间所认知的是初念、随心、所欲、出神、入化、造物六境。其中出神、入化二境是修行者超凡月兑俗的真正分水岭,前几层修为差距不大,最多在身手方面异于常人,擒舀格斗相较于一般人而言有很大的优势。一旦步入出神之境,气海意念可以出体而御万物,拥有鬼神莫测般的大神通,此等境界的大修行者都是一方诸侯,或者宗派领袖,威风不已。而入化境则是更为稀少,一般只有为数不多的大型宗门以及势力才有,且亦是凤毛麟角,当属宗门的根本所存在。
入化的境界较之其他境界有很大不同,以修行的根本使然划分,分为意念入化与祭炼入化,而天下间绝大多数大能都以祭炼入化为自身根本修行方向。
以意念为引,化本命之物,藏匿丹田,受自身元气精华滋润,是为造物境。
入夜,城主府一间密室,雨公子与石为开相对盘膝而坐,手结玄印,意沉气海,物润丹田。
石为开午时在院中受了不轻的伤,被那莫名的炽热灼伤本命兵器,一般而言此等重伤千万不可再劳筋动骨,需要好生修养半月,但因及时被雨公子的意念修复而恢复大半。
约莫半个时辰,盘膝而坐的二人很自然的睁开了眼睛,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雨儿,此前一直知道你修行颇为神速,但今天一见,当真让叔我难以相信,原来你体内自身精元竟然如此庞大无比!难怪大姐连我们都隐瞒至此!不过,以后更当注意,切不可随意暴露,明白么!”石为开修行完毕,如是感概的提醒道。
“雨儿明白,既然如此,我便回去歇息了。”雨公子经这一通疗伤,也是疲惫不已,便起身喝了口茶。
“好,我送你!”说着,石为开也欲起身,但被雨公子按住。
“叔你再自行调理下,我自己认得路。”说完便走出密室,向着客房行去。
青州的夜很美,靠近万壑流沙的地域一般很少有云,是以整个天空纯净的像个无垠的暗色水晶,魁丽,浩渺。皎洁的月光,洒满整个人间。夜很美,却是美在那斑斑驳驳的树底下,朦胧的婆娑身影里。凭栏而立,隐约可见的妙人,却是在等待什么?
漫天的星辰低调而热闹的闪耀着,像刚会呀呀学语的孩童碰到同类的伙伴,显得很是亲切和自然。某些调皮的家伙,会在不经意间的闯入夜幕的凡间,露出那闪耀的一瞬,逗弄那难以入眠的思念之人。
正房的一处卧室,突兀的开启了一扇窗,一道人影,立在了窗前,看着那不远处的那道倩影。只是看了一眼,那道倩影就兀然的消失不见,窗前的人影摇了摇头,一声轻叹,也跟着消失在了窗前。
正房的屋檐上,坐着那位黑色的倩影,洁白的圆月,高高的悬挂在她上方那空旷的夜色里,双手舀着一片青翠的树叶,放在那微红的唇间,吹以一曲凄婉的旋律,远远的向着周围荡漾开去。
屋檐之上,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那抹倩影的身边,两人不曾对望,亦不曾相拥,更不曾言语。吹音、赏月,显得那么的唯美。春日夜晚的青州,虽然无云,却是有风。一阵微风过来,吹起了衣袖,吹起了裙摆,吹起了那三千恼人的秀丝。
此刻,那道倩影停止了吹奏,那道伟岸的身影也垂下了远望的眼眸。解开了外面的衣襟,退去了锦衣长衫,蹲来,披在那道倩影的身上。
“青州的夜,很美,但也很冷,这么多年来,你还是不会心疼自己!”
“有你疼我······”
“我不能疼你一辈子!”
“为什么······”
那道站着的身影,沉默了半响,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再度望向了远方。
那道倩影没有听到回话,颤抖了一下,不由的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衣,说道:“你的心里有我,为什么就不能与在一起?”
“我们不可能白头到老,我不想让你伤心难过,更不想让你背负仇恨,我只想你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我不在乎能活多久,我只在乎我们现在能够拥有,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我不想一个人孤单的熬白了头!”那道倩影站了起来,坚定的看向那道身影。
“晚了,雨儿已经快长大了!”那道身影地下了头,看向那道倩影。
“你不觉得你们背负的太多了么?连带着我们两人的心也变的支离破碎!”月光洒在那张憔悴的脸上,两行清泪顺着脸庞留下,落下时反射月光的那一瞥晶莹,显得那样让人怜惜。
那道身影抬起了手,抹去了那两道泪痕,咬了咬牙说道:“魅儿,忘了我吧!”
“可惜······我始终忘不了!”被擦干的泪水又留了下来,流到了他停留在她脸庞上的手指上,顺着指缝间,流进了手腕衣袖里。她当然看不到,也不会在乎,继续说道:“为什么你家十九可以,我们就不可以?”
留在她脸庞上的手指并未离开,顺手撩开了那一缕被风吹进嘴角的发丝,深深的看着那名叫魅儿的女子,说道:“十九她不一样,后来二哥他们明白之后也已经晚了,所以,决定不把十九牵扯进来,免得她痛苦一辈子,那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
听完那道身影的话,魅儿突兀的后退的三步,离开了那只有力的大手,悲愤的说道:“不想看到他们痛苦,那就想看到我们痛苦么?我原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句至古名言是肯定不会错的,可惜,现在看来,古人都是白日做梦!石为开,我恨你!”说完,魅儿抿了抿嘴,深深的看了一眼,泪流满面,向着月色的那头飞掠而去。
银光色的月景下,只剩一道孤单的身影,还滞留在暗黑色的屋檐之上,那只手,还保持着撩动青丝的那一刻,久久不曾放下,显得落寞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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