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五卷陷入漩涡]
第186节陷入漩涡04
他曾经设想过很多次两人见面的情景,可是他到宣传部两年多了,从未在余河这个小地方见到她。听说她调到团委当副书记了,同在一个大院里,他也想过迟早会和她见面,但是没想到两人就这么不经意地碰上了!
“大云,你,刚采访回来?”她终于还是喊出了他的名字。
“嗯。”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祝贺你高升!”似乎隔了很久,他才说出这句话。
“谢谢!”她说。
“再见!”他说完就匆匆而去。
看着他很快就消失在大门口的背影,她却还站在原地,木木的,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本想问,你还好吗?
可为什么没有问出口呢?
她不敢,她怕看到他因为愤怒而发红的双眼。他好吗?应该很好吧!有个好舅舅,自己也写得一手好文章,现在调进了宣传部,前途也是一片光明啊!
他幸福吗?和现在的妻子过得好吗?听说他也生了个儿子,应该很不错吧!
想到这些,不知为什么,她的眼里竟然不知不觉地噙满了泪水。为什么要伤感?分开四年后见到的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啊,应该高兴才对啊?为什么要伤感?可是心中那份思念又不可遏制地侵袭而来,曾经那么刻骨铭心的一幕幕又出现在脑海……
杜秀青强迫自己,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去,自己的家,有儿子、有丈夫、有公公婆婆在等着,那儿才是你的归宿啊……
在走进家门的那一瞬间,她擦干了眼角的泪滴,带着微笑走了进去。
“妈妈,妈妈回来啦……”子安张开双臂向她飞奔而来。
本是下班时间,朱大云因为在外采访结束回到办公室拿一份资料,晚上回家赶写稿子。
走回办公室,大家基本都回家了。
朱大云坐在椅子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刚刚那一幕是真的吗?真是遇见她了吗?他几乎不敢相信。
可是女人刚才的样子却深深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她成熟了,变得更加漂亮了。穿着也完全是个城里人的样子。看起来,她过得很幸福。嫁了个有钱有势的家庭,如今又当上了团县委副书记,年纪轻轻,就实现了进入仕途的梦想。她一定很得意吧!她一定很庆幸她当初的选择吧……
想到这里,朱大云就觉得有一种被打败的感觉从后背袭击而来。
他似乎看到女人嘲笑他的面孔:怎么样?你就是不如我吧……
操!我一定要奋斗!我一定要比她强!我要超过她,超过她!
他在心里喊道。
“啪!”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资料,锁上门往家里走去。
“爸爸,爸爸回来啦!”刚进家门,朱天亮就朝他跑了过来。
“乖儿子!”朱大云抱起朱天亮,在儿子的脸上狠狠地亲了几口。没有什么比看到儿子更高兴的事了。
“回来啦!”吴淑芳正在厨房做饭。
“饭好了,来吃饭啦!”吴淑芳叫道。
朱大云抱着儿子去卫生间洗手,然后爷俩一起坐上了凳子。
“吃完饭你带着天亮,我还要到店里去一下。”吴淑芳说。
“你不是请了一个小妹子看店吗?晚上你带天亮,我要写稿子。”朱大云边吃饭边说。
“这几天店里上新货,我得去看看晚上的行情怎么样。”吴淑芳说,“宝宝乖啊,跟着爸爸在家里,宝宝自己看书画画,好不好?”
“好!”朱天亮高兴地答应道。
“天亮很乖的,会自己画画,不打扰爸爸写文章的,对不对?”吴淑芳对着天亮说。
“对!天亮会画小白兔!爸爸,我画只小白兔给你,好不好啊?”朱天亮拿着小勺子,在菜盘子之间窜来窜去的。
“好!宝宝乖,爸爸最喜欢天亮的小白兔了!”朱大云夹了一块肉放进儿子的碗里,高兴地说。
吴淑芳吃完饭就直接回店里去了。
朱大云没有想到,吴淑芳的这个小店,竟然在这个春节期间赚了一万多块钱!这抵得上朱大云两年的工资了。
吴淑芳发挥自己做过服装的特长,把那些进来的衣服进行了一些小的加工。有的衣服绣上一点珠片,有的进行了一些小小的改动,就显得与众不同而又上档次。再加上吴淑芳为人真诚,回头客也多,所以店里生意很好。吴淑芳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请了一个小妹帮忙看店,每月三百块钱。这样她自己也能腾出一点时间来照顾天亮和家里。
但是吴淑芳是个好强的女人,为了把店里的生意经营好,她每天绝大部分时间还是留在店里。对于宝贝儿子天亮,她也带得很好。就为这一点,朱大云才没有说她,如果为了生意而忽视了儿子,那是朱大云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的。
现在店里的生意好,家庭的收入大增,朱大云确实也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一些,至少不用操心家里用钱的问题了。
吴淑芳的心有多大,朱大云并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女人可能在家憋得难受,出去有点事儿干能让自己心情好点。
可是吴淑芳这一干,还真尝到了甜头,她觉得按她现在这样的赚钱速度,很快就可以为这个家在县城置办一套房子了,到时候他们就有自己真正的家,而不用租房子住了。这是吴淑芳现在奋斗的目标。
————小树丫作品————
丁志华自从当上广播电视局的办公室副主任后,偶尔也会出去应酬。
这对于生性好静的丁志华来说,其实是件很为难的事。不去吧,领导会有想法,说你小子不听指挥;去吧,自己又不善于讲场面上的话,更不会喝酒,有时候其实很尴尬。
可无论如何,上面来了人,你就得作陪。一般的人员来往,就由办公室主任薛建春带着丁志华去接待。
周五下午,信江市广播电视局来了几个同仁,到余河广播电视局指导工作。晚上,领导交代,由办公室负责好好接待他们。
薛建春下班前给丁志华打了招呼,告诉他晚上要一起去作陪。
丁志华虽不情愿,但也一定要去。他只好打电话回家向妈妈请假。
方贺兰放下电话,对丁月成说:“老丁啊,晚上就我们和子安三个人吃饭,少做点饭菜啊!刚刚秀青打电话来,说晚上有个应酬,没想到志华也要在外面吃了。”
“三个人就三个人嘛,孩子们如今都高升了,为了工作,也是不得已的事。没事,子安,爷爷做好吃的给你吃啊,告诉爷爷,你想吃什么?”丁月成抱着子安说。
“子安要吃红红的鸡蛋!”子安捏着丁月成的鼻子说。
“好,爷爷这就做红红的鸡蛋给子安吃!”丁月成把子安举过头顶,高兴地说。
子安说的红红的鸡蛋,就是西红柿鸡蛋羹。这是子安最喜欢吃的一道菜,也是只有丁月成能够做出来的一道菜。所以,凡是爷爷做饭,子安都可以吃到他最喜欢的菜。
丁志华按薛建春的指示,在好再来定了房间。
六点,一行人来到好再来。
万春秀在门口热情地迎接着他们。看得出,万春秀和薛建春很熟。
如今万春秀已经是专职的好再来老板娘了。自从王义财调进余家埠任党委书记后,万春秀果真辞去了双水村支部书记的职务,回到好再来,安心经营她的这个小饭店。
服务员把他们带到203房间。这是个连体房间,中间用一道厚帘子隔开,就分成了两个单间,如果客人要的是两桌,就可以把中间的帘子拉开,这样就成了一个房间摆两桌了。
丁志华这边是五个人,大家落座后开始点菜。
听得出帘子那边也坐满了人,挺热闹的。
薛建春点菜,并让市局的几个人每人点一个自己喜欢吃的菜,然后要了两瓶三十年的潭花大曲。
很快,菜就上桌了。大家开始喝酒。丁志华不会喝酒,只是象征性地给几个人敬了一下,这唱主角的就是薛建春了。薛建春是个老油条,边喝边讲,酒桌上的气氛很活跃。
丁志华负责给大家倒酒添茶。
隔壁人很多,声音很大,几乎盖过了他们这边的声音。
丁志华本想过去提醒他们一下,又觉得贸然打扰不太好,就坐着不动。
好在薛建春好像并不在意,照例喝他的酒。
中国人很有意思,从政不从政,茶余饭后都喜欢议论政治。只听得隔壁一阵喧闹后,开始议论起余河这次的换届了。
只听一个声音说:“这次啊,活土匪他妈的都把他的娘儿们搞起来啦,我们这些人恨不得自己是个女的。两脚一伸,官位就来了!操!”
“没几个女的啊,提起来的不都是男的多吗?”另一个说。
“要全都是女的,活土匪也受得了!哈哈哈!”另一个哈哈大笑道。
“你不知道啊,这次新上来的两个副科级,都是年轻漂亮的女人,那都是活土匪怀抱里揣着的!”一个男的神秘兮兮的声音。
“是吗?你说的是团县委和妇联那个?”
“对啊?你看,这两个女的今年都是二十六岁,一个是以前余河幼儿园的园长杜秀青,另一个是前两年从余河幼儿园调到妇联的吴巧玲,都是今年提起来的。”
“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嘛,套用赵本山的话说,就是地球人都知道啊!听说啊,余河大酒店的某个房间就是活土匪和这两个女人的定点幽会之处啊。”
“嗯?说来听听?”大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等着那个人往下说。
丁志华听到这里,脑袋“轰”的一下巨响!整个人都朦了!只见他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薛建春他们一直在喝酒,讲笑话,似乎对隔帘那边的声音没有太多留意。
但是刚才他们讲到余河幼儿园杜秀青这几个字的时候,他却是听得很真切。
薛建春停了一下,看着丁志华脸上的变化,由红到紫,然后变得苍白。
丁志华拿起酒杯把自己的杯子倒得满满的。
然后举起杯,对着大家说:“喝!我敬你们!”然后一仰头喝了个精光。
其余几个人并不知道实情,看到小丁主任突然间这么能喝了,都说道:“好,喝!小丁主任好酒量啊!”
丁志华又往自己杯子里倒满,接着举起杯子,看都没看大家,就一口喝了下去。
帘子那边还在讲着关于活土匪和杜秀青的黄段子。
“听说啊,活土匪经常是大中午的就想起了那个园长,然后两个人就一起洗鸳鸯浴。哈哈,这个活土匪啊,真他妈的厉害啊。据说往往是中午召见了这个,晚上接着就临幸另外一个,你说厉害吧!”
“操!真他妈的是牛卵子!”
那边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丁志华的脸却开始变得越发苍白了!他的脑海里似乎出现了杜秀青赤身**和活土匪在一起交缠的情景,只觉得眼前模糊,头脑眩晕!
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几杯酒,只觉得整个世界旋转了起来,一切都颠倒了过来。
饭局结束后,薛建春把丁志华送到家门口,下车扶他进去。
丁志华一挥手,嘟哝着说:“别,不用!我能行!”然后喷着满嘴的酒气摇晃着去开门。
薛建春看着丁志华开了门进去,才放心地开车离开。
丁志华把院子的铁门“嘭”的一声关上,然后走进客厅,整个人跌倒在沙发上。他再也没有力气爬上三楼了。
方贺兰在二楼刚哄子安睡着,听到大门巨响,披着衣服走了下来。
她看到丁志华醉醺醺的,横靠在沙发上,满身的酒气,不免心中一阵心痛。
“傻孩子,不会喝酒就别喝,把自己折磨得难受吧!”方贺兰模着丁志华的脑袋说,“妈去给你冲杯葛粉醒醒酒。”
方贺兰起身准备往厨房走去,没想到丁志华却拉住了她的手。
“妈,妈妈。”丁志华突然间呜呜地哭了起来,那么伤心绝望。
“怎么了,志华?出什么事了,孩子?”方贺兰一下子被志华的样子吓坏了,“告诉妈妈。”
“妈,儿子没用!妈!”丁志华哭得更伤心了。
方贺兰不知哪儿来的火把,这孩子怎么了?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为什么这么伤心啊?
“志华,告诉妈妈,你碰到什么事儿了?啊?告诉妈妈,妈妈一定会帮你的。”方贺兰心疼儿子,不知不觉也流下了泪水。
“妈,我没用,我没用啊!”丁志华哭得趴在方贺兰的怀里。
“究竟怎么了?你怎么没用啊!你是妈妈心中最有出息的孩子!”方贺兰模着丁志华的头说。
“妈,我不是个男人,不是个男人啊!”丁志华嚎啕大哭。
“儿子,你是个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方贺兰心疼地说道。她实在不明白志华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妈妈,我不是个男人,我没用啊!”丁志华从方贺兰的怀里抬起头,满脸满眼都是泪,“妈,我不是男人,不是男人啊!”
“你说什么?”方贺兰双手捧着儿子的脸,心疼地看着他。
“妈,子安他不是我的儿子,我不是男人啊!”丁志华的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悲怆地哭诉着。
“什么!?”方贺兰的大脑就像被雷电击了一下,浑身打了个寒战。
“妈,子安不是我的儿子,不是啊!”丁志华哭着重复道。
“啪”!一声刺耳清脆的响声,丁志华的脸上落下了方贺兰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丁志华模着脸,泪眼婆娑地看着面前的妈妈。从小到大,妈妈都不舍得打自己啊!
“你闭嘴!子安他就是你的儿子,是我们丁家的孙子!永远都是!”方贺兰浑身颤抖着说。
“妈,我没骗你!你儿子我不是个男人啊!妈,她早就在外面有人了啊!”丁志华哭着伤心欲绝地说道。
“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子安他永远都是你的儿子,我的孙子!”方贺兰扶着丁志华的肩膀,感觉儿子也在瑟瑟发抖。
“妈,我心里难受啊!我难受啊,妈!”丁志华哭道,“我和她从结婚到现在,都没有过正常的夫妻生活,我们一直分居啊!妈妈!”
“什么!”方贺兰的全身更抖得厉害了,她是在无法相信,儿子难道真的不行?!
“志华,这是真的吗?啊?你为什么不早告诉妈妈呢,孩子啊?”方贺兰抱着丁志华痛哭道,“不怕,孩子,我们去治,现在什么病都能治好,这个很容易就治好的,妈妈陪你去。”
“妈,我去过了,没用的,妈!”丁志华几乎是绝望地摇头呐喊道。
丁月成大概听到楼下的声音,悄悄地下来了,看到他们母子抱成一团痛哭,听着他们的话,他不敢下楼,只站在楼梯拐角处无声地落泪。
儿子居然有这样的难言之隐,他这个做父亲的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失职啊!
丁月成站在黑暗的拐角处,无声啜泣,老泪纵横。
“不会的,孩子,妈妈带你去治,明天就去!”方贺兰紧紧地抱着丁志华。
这个已经三十岁的儿子,此时就那么绝望地趴在她的怀里,瑟瑟发抖。
“妈妈!”
丁志华依旧在痛哭,方贺兰抱着他,浑身颤抖。
她如何能相信,让她如何能相信啊!这个家,这个这么幸福的家,居然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和危机!儿子居然瞒着这么大的痛苦,媳妇居然在外面偷人!孙子竟然不是亲生的!
她的脑海顷刻间闪过曾经在童乐园看到一个和子安长得十分相像的小孩,难道……
不,无论如何不能让别人知道,儿子的病,孙子的事儿,这个是家丑,子安更是丁家的根啊!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丁志华痛哭了许久许久,或者是累了,或者是发泄完了,趴在方贺兰怀里,似乎是睡过去了。
突然,丁志华睁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妈,我要和她离婚!明天就离!”
“孩子,你听妈说,”方贺兰抱着丁志华,流着泪说,“这个家不能散,你不能离婚,不能啊,子安是妈的心头肉,妈不能没有子安哪!”方贺兰的哭声很小,却那么悲戚那么有穿透力,让丁志华觉得浑身寒冷。
“妈,你让我怎么活啊!”丁志华抱着头痛哭。
他无法想象,事到如今,他还要和她生活在一起,那是生不如死啊!
“妈,你让我解月兑吧,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妈,你让我去死吧!”丁志华痛哭着吼道。
“不,志华,你不能这么想啊!你是妈的命啊,孩子啊,你要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啊!你还有子安,还有你的父母,你不能想不开啊,孩子啊!”方贺兰紧紧地抱住丁志华,生怕他顷刻间就会消失似的。
丁月成再也忍不住了,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抱着他们母子,老泪长流。
“爸!”丁志华拉着爸爸的手,哭得更伤心了。
“孩子,爸爸知道你心里有多苦,爸爸知道!是爸爸不好,爸爸没有及时发现你的痛苦,没有给你任何的帮助啊,是爸爸不好!”丁月成流着泪说,“别怕,孩子,我们去治疗,我们去北京最好的医院治疗,没有治不好的,相信爸爸,啊!”
“志华,听爸爸妈妈的话,啊,孩子,这个家你是顶梁柱啊,爸爸妈妈都老了,将来一切都要依靠你啊,子安还小,我们这个家不能散啊!”方贺兰模着丁志华的头,伤心地哭着。
“为了这个家,为了爸爸妈妈,不能离婚,咱要好好活着,知道吗?”方贺兰把丁志华的脸托起来,让他看着自己。
“妈!”丁志华哭得更凶了。
“妈妈知道你心里的苦,知道。可是,孩子,你想过没有,一旦离婚了,咱们家什么都没有了,子安也将不属于我们了,那可是要了我和你爸的命啊,儿子!你听妈妈说,子安出生的日期倒退十个月,正好是你和秀青结婚的日子,不会错的,孩子,子安是你的儿子!”方贺兰看着丁志华泪流不止的眼睛,哭着说。
“妈,可是第一个晚上我就不成功啊,刚开始就结束了!”丁志华哭道,还忍住不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儿子,儿子,”方贺兰拉着丁志华的手,不让他扇自己,“只要有过就会怀孕!你放心,妈妈相信,子安是我们丁家的种,一定是!”
“可是,妈妈……”丁志华哭着摇头,痛苦不堪。
“没有可是!你记住,子安永远是我们丁家的人,是你的儿子,我的孙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方贺兰留着泪的脸上是那么坚定的表情。
“……呜呜……”丁志华再也说不出话了,趴在方贺兰怀里绝望地哭着。
过了许久,丁志华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满脸的泪痕,满脸的绝望。
方贺兰强忍着悲伤,从卫生间打来热水,为丁志华擦脸擦手。然后倒了一杯热水,给丁志华喝。
“孩子,上去睡吧,睡一觉就好了!”方贺兰和丁月成扶着丁志华往楼上走去。
到二楼楼梯口,丁志华停了下来。
“爸,妈,你们去睡吧,我一个人上去。”丁志华对他们说。
方贺兰和丁月成对望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好,儿子,好好睡一觉啊!”
“嗯。”丁志华点点头,拖着疲惫的身体往楼上走去。
这一夜,他又如何能睡得着呢?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满脑海都是杜秀青和别人在一起的情景……天啊,为什么会这样,让我去死吧!难道我连死的权力都没有吗?妈妈,为什么啊?老天,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这么痛苦?为什么?
丁志华揪着自己的头发,在床上翻滚着,全身犹如有万根银针在扎着他,锥心般难受啊!
他曾经在心里是那么感激杜秀青,面对他这么个废男人还能不离不弃,对这个家这么好!没想到她是早就在外面解决了自己的需要啊!这样的绿帽子是结结实实地带在自己的头上了。可是,就算是这样,妈妈却不让自己离婚,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要忍受这样的屈辱啊!
丁志华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脑海里似乎又出现了杜秀青和别的男人纠缠在一起的画面。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难道我上辈子真的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这样惨无人道地来惩罚我吗?离婚,一定要离婚!丁志华心中的念头又强烈地闪现了!明天就去!
可是妈妈满脸泪流向他哭诉的样子又出现眼前:为了丁家,为了子安,为了这个家的未来,不能离婚啊!不能啊!子安是唯一的根脉,丁家不能失去子安哪!
是啊,子安!这个可爱的孩子!丁志华的泪再次汹涌而出。如果离婚,子安又真不是自己的儿子,那么丁家就将面临着绝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样不孝的事情,自己如何能做得出来!没有子安,妈妈的命也就没有了!
各种各样的念头充斥着丁志华的大脑,锥刺着他的心!
人啊,有时就是这么绝望无奈,痛彻心扉,却又无处诉说!这枚人世间最苦的苦果,丁志华也只能和着泪吞下去了。
方贺兰和丁月成回到房间,看着床上睡得甜甜的子安,不知不觉又流出泪来。
上天不驻欢喜人啊!难道老天真要这样来折磨我们丁家,真要这样残忍地来折磨我吗?为什么让我的儿子得这种病?为什么啊?这么可爱的小孙子,不是我们丁家的?不,绝不会是真的!子安一定是我的孙子,一定是的!现在是,以后是,永远都是!谁也别想把我的子安带走!方贺兰咬着牙,任凭泪水划过脸颊,流进嘴里。
楼下的门开了,好像有人进来了。
应该是秀青吧。方贺兰想,无论如何,不能让秀青和志华离婚!
大厅里,杜华青下了晚自习回来了。其实,他在门口站了很久,刚刚屋里的哭声他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也听见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姐姐姐夫看起来那么好的一对夫妻,居然早就分居了!他的泪也一直流个不停。这件事,不能让姐姐知道,绝对不能跟姐姐讲,他心里想,默默地关上房门,躺在了床上。
很久,大门又响了,杜秀青从外面回来了。
刚刚和活土匪销魂了几次的她,全然不知道家里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她轻轻地上了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酣然睡去。
早上,杜秀青醒来已经八点多了。她洗漱后下楼吃早餐。
餐桌上摆放着和平时一样的早餐,白粥、包子、鸡蛋和青菜。
可看起来好像他们都没吃一样,盘子里的东西都是满满的,几乎没动过。
杜秀青看了看厨房和客厅,没有人。
怎么一大早大家都出去了?子安也出去了?怎么去得这么齐呢?一下子都出去了?杜秀青心中有些疑问,但她并没有多想。难得周末大家一起出门,一定是带着子安去玩了吧。
她拿起碗盛粥,坐下来,一个人吃着。
丁志华和方贺兰夫妇,一大早带着子安去余河边散步了。
昨晚,他们都是一夜未睡。他们要好好考虑,这个家该怎么走下去,该怎么维持这个幸福的状态。
十一点多,大门开了,杜秀青以为是丁志华回来了。
没想到走进来的是杜华青。
“华青,下课了?”杜秀青迎到门口说。
“嗯。”华青应了一声,往房间里走去。
他收拾了一下书包和衣服,往门外走去。
“华青,你要回家?”杜秀青问道。
“嗯。”杜华青背着包,低着头不敢看秀青。
“你怎么了?华青?有什么事瞒着姐姐吗?”
“没有。”华青抬起头,眼里却有了泪珠。
“怎么了华青?怎么哭了?告诉姐姐,遇到什么事了?”杜秀青担心地问道。
“没有。姐,我想爸妈了,我要回家去。”华青说。
“傻孩子,想爸妈了回家就是吗,哭什么?”杜秀青说,“吃完中饭再回去吧?”
“不了。我赶回家去吃。”华青说,“姐,我走了!”
“好,路上小心点!”
“嗯!”华青强忍着泪水往外走去。
大门口,丁志华一家已经回来了。
“华青,吃了饭再走吧!”方贺兰叫道。
“不了,伯母,我先走了。”华青快步走出了巷口。
中午,一家人寂寞地吃过饭后,杜秀青帮方贺兰收拾桌子。
丁志华吃完就回到三楼,丁月成带着子安上楼休息去了。
洗完碗筷,杜秀青也准备往楼上去休息。
“秀青,你坐一下,妈妈有话和你说。”方贺兰叫住了她。
杜秀青坐在沙发上,看着方贺兰的表情,不知道她又有什么事。
方贺兰拿着毛巾擦了擦手,在杜秀青身边坐了下来。
“孩子,到了新的工作岗位还习惯吗?”方贺兰拉着杜秀青的手问道。
“还好,团县委的工作也不是很忙。”杜秀青说,感觉方贺兰的表情有些异样。
“秀青啊,辛苦你了!”方贺兰握着她的手,眼里却有了泪花。
“妈,我不辛苦,子安给您带,您才是真辛苦。妈妈,谢谢你!”秀青也模着方贺兰的手说道,她是真心实意感谢婆婆。子安从小到大都是方贺兰在带,自己很少操心。
“子安是我的孙子,女乃女乃带孙子是应该的。”方贺兰看着杜秀青说。
方贺兰心里纠结啊,要怎么跟秀青开口呢?
咽了口唾沫,方贺兰抬起头,看着杜秀青的眼睛,许久许久,杜秀青被她看得心里都发毛了,婆婆这是怎么了?
“孩子,你和志华分居的事,妈都知道了!委屈你了!”方贺兰说完眼泪簌簌而下。
什么?杜秀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志华不是说不要告诉妈妈吗?她怎么会知道呢?
“妈,我……”杜秀青愣愣地看着婆婆,不知如何是好。
“孩子,委屈你了!妈妈知道你心里的苦,是妈妈不好,没有早发现这个事情,早带志华去看医生。孩子,都是妈妈失职啊!”方贺兰泪水婆娑地说。
“妈,是我不好,我没有告诉妈妈。”杜秀青流着泪。
“孩子啊,我心里难受啊,我没想到……我没想到志华会有这方面的缺陷啊……”方贺兰哽咽得泣不成声。
“妈,妈……”杜秀青抱着婆婆,泪眼朦胧。她知道,婆婆这么好强的人,怎么忍受得了这么大的打击呢?为什么要让婆婆知道啊!
“秀青,自从你嫁进丁家,我就是拿你当我的女儿看待的,”方贺兰接过杜秀青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擤了擤鼻涕说,“我希望我们这个家还和从前一样,和和美美开开心心地过下去。”
“妈,你放心,这里永远是我的家。”杜秀青明白了,婆婆是怕自己和志华离婚,是怕这个家散了啊!
“孩子啊,我记得妈妈跟你说过,你年轻,又有能力,将来肯定会大有作为的。”方贺兰看着杜秀青说,“可是,女人当官,总是和是非口水纠缠在一起,你的每一次升迁,每一次被提拔,都会有人在后面议论。”
杜秀青看着婆婆,心中不免咯噔一下,难道婆婆听说了什么?还是志华听说了什么?
“这个社会啊,对女人是不公平的。哪怕女人有能力,是靠自己的实力上升的,但是人们还是会说她就是靠和领导睡觉被提拔的。”方贺兰看着杜秀青。
杜秀青低着头,不敢看方贺兰的眼睛。
“妈,请你相信我,秀青不会背叛丁家的。”杜秀青说。她不敢说她不会背叛志华,因为她的行为已经是背叛。但是她可以肯定,她不会背叛丁家,不会离开这个家。
“秀青啊,妈妈相信你。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我们是上辈子的母女,这辈子老天要派你来当我的儿媳妇。如今啊,女人要干点事儿不容易,尤其是在官场。不过妈妈提醒你,做任何事情,都要拿捏恰当,不可过分,高调做事低调为人,什么时候都要处处谨慎。还有啊,这个家,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女人,只有家庭稳定了,才能做好自己的事业。子安,是我们丁家唯一的骨肉,我们都要好好为子安着想。”方贺兰看着杜秀青意味深长地说。
“谢谢妈妈,我知道。我爱这个家,更爱子安,我会为家为子安着想的。”杜秀青说。
“好,妈妈知道,秀青总是和妈妈一条心的。”方贺兰拍着杜秀青的手说,“志华的病,我和他爸打算带他去北京看看,我想应该可以看好的。”
“嗯。我也劝过志华去看,他那年去省城学习的时候有去看过,北京的医疗条件更好,我想应该是可以看好的。”杜秀青说。
“老天爷会善待我们丁家的,我相信可以的。”方贺兰的眼里又有了泪水,“秀青啊,委屈你了,孩子。记住妈妈的话,我们这个家一定要和和美美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好!妈妈放心吧!”
“好!去休息吧。”方贺兰看着杜秀青慈爱地说。
“妈妈你也休息去吧。”
杜秀青起身上楼,方贺兰依旧漠然地坐在沙发上。
杜秀青回到三楼,看到志华的房门又是紧闭着的。
她走进房间,躺在床上。
婆婆一定是听说了什么,不然就是志华知道了什么,否则不可能突然间跟自己说这些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自己向来是很谨慎的啊。杜秀青想。不过,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余河就这么大,说不定自己的事真的是早就被人知道了呢!唉,果真是这样,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了。嫁给丁志华,是自己的选择;踏上为官这条路,也是自己的选择;从了那个活土匪,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既然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不管是个什么结果,你又怎能不去面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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