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9-13
“如此险要去处,难怪久攻不破。♀”慕容瑾在前军勒住马笑着叹了一句。“传令下去,暂且布阵严加防范,等斥候回报再做定夺。”
负责传令的小兵拿着旗飞马向后而去,慕容瑾松了马缰绳任由马向前慢慢的走了几步,停在军阵之前。
对面便是那个险要的小路,两边陡峭悬崖高耸,布满了奇石怪树,烈风扫过树叶发出的声音在路上回响,仿佛来自地狱的冤鬼在啼哭。即便是日中之时看这条路,也隐隐的会生出一些寒意。此处不知已经埋葬了多少英雄豪杰,肃慎军中都将这条路称之为末路,有去无回。
“报,前军斥候传回消息。”
慕容瑾回神:“报。”
“前方并没有发现有敌将。”
“亦没有伏兵?”慕容瑾微微扬起眉头问。
“报,没有。前方斥候已经直达此路尽头,恭候将军。”
“哦?”慕容瑾眉头死死的皱在一起,垂着眼眸思量着。好一会儿才道:“派一小队人马先过去探探路,大军原地待命,仔细防范周围动静,不得懈怠。”
“是。”
看着传令兵与斥候各自纵马飞奔去传下军令,慕容瑾紧了紧腿,催动胯下的战马来到路口。
路口看过去一望无尽,日中时候已经过去,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路上,抬起头来仰望悬崖顶上,隐约之间似乎可以看见缕缕青烟。莫非是那上面有人?
“来人。”
“在。”
慕容瑾指了指悬崖顶上的地方道:“派一队人上去看看。”
“上去?”那个站在马头前面的士兵愣了一愣,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那可是近乎垂直的峭壁,若是从远处低的地方上去不知道要绕上多少里。
“怎么?”慕容瑾见士兵迟疑,有些不悦。
“有上去的方法,只是末将只怕贻误军机。”
“自此处攀爬上去做不到?”慕容瑾见那士兵目光看着略微低一些的地方,心下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难怪纵使顾国卿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如此出神入化的将才在俨狁面前还是屡屡吃败仗。军队无铁一般的纪律如何能打胜仗?
那士兵见慕容瑾明显语气不善,忙低了头不说话。
慕容瑾冷笑了一声:“今日落日之前,若是不能攀上那面的悬崖顶上,军法处置。”
说完,慕容瑾勒转了马头径自走回军中。
事情报到左寻萧的帐前的时候,已经是日落之后了。左寻萧只是微微一笑,不答话。
慕容瑾还是忍受不了自己手下的将士比人家差上哪怕是半分。也对,当年在武川的时候,他们手下的兵士都是精挑细选之后又精心训练,远远不是这群乌合之众可以比得上的。
“召前军将军回营议事。”左寻萧将手中的军报丢在桌子上,淡淡的说了一句。
正是披星戴月的时候,慕容瑾下马掀开中军大帐的帘子。
“属下慕容瑾参见将军。”慕容瑾拱手垂头,一如当年在军中他见她一般。
左寻萧坐在桌子前,抬眼看着门口的慕容瑾。她穿着最喜欢的霜色盔甲,并没有带头盔,长发盘成发髻挽在脑后。昏黄的灯光映着她的面庞,明艳中带着逼人的英气。
“慕容将军辛苦了。”左寻萧指了指椅子。“这么晚找慕容将军过来,实在是有急事。”
慕容瑾坐在左寻萧的对面,弯了嘴角一笑:“将军请讲。”
“听说将军今日险些对一队士兵动了军法?”
闻言,慕容瑾抬起眼睛看了左寻萧一眼,别开头道:“这似乎是慕容瑾军中之事,就不劳将军操心了。”
“到底不是武川的兵士,凡事不要太过于较真。你真是与五年之前并没有变得太多。”
“不是武川的兵士,与俨狁对战仍是会死伤。若此时不对他们严厉,在战场上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慕容瑾平静的对上左寻萧的目光。“相比于五年之前,将军的改变亦是令人刮目相看。莫非将军如今另谋高就,忘记了当年在武川我父帅的教导?”
话中带刺,左寻萧哑口无言。
“若是将军无事,末将告辞。”慕容瑾说着就要起身拱手离开。
“还有一事。”左寻萧忙开口叫住慕容瑾。
“请讲。”慕容瑾站着看向左寻萧,恍惚之间这样的场景五年之前也有过一回。只不过,那时的他们还相互相信着站在对面生死与共的朋友。
左寻萧也站了起来:“明日进攻末路可有把握吗?”
他说的很轻,语气柔和得让慕容瑾也出了一下神。
“定会拖到将军得胜之时。”
“小瑾,俨狁善战而地形不利,万事都要小心。”言语出口,左寻萧在心里冷冷的嘲笑着自己。到底放不下的是他,而不领情的是她。
犹豫了一下,慕容瑾笑道:“自然。今日我着人去崖顶看了,山路蜿蜒崎岖,明日你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还是早作准备。”
说着,慕容瑾自怀中取出一方丝绢来放在左寻萧的桌子上:“这是我今日暗中派人虽那一队人上崖时画下的,虽然并不详尽,但总归是胜过没有。”
左寻萧疑惑的看着慕容瑾,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好一会儿才露出笑意:“多谢。”
慕容瑾笑着摇了摇头,才要说话之时,猛然听见大帐之外骤然乱成了一团,人声鼎沸之间兼带着杀伐马嘶之声。
“有人夜袭。”慕容瑾惊呼了一声,话音才落,两个人手中长剑早已经出鞘,几乎一齐冲出大帐外面。
此时,军营之中已经乱成了一团,黑夜之中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见纵马闯入军营中的人横冲直撞着。带起营中立着的火盆一并反倒,只不过眨眼之间,整个营地就已经被火照的通亮。
“分头去追。”左寻萧向着另外一个方向指了指,而后转身消失在一片火光之中。
慕容瑾向后退了几步,面前正好一个骑着马的人横撞过来。只见她积蓄了力量一跃而起,恰恰将那个人扑下马来,转身毫不犹豫的手中长剑架在那人脖子之上。
单手撑地,翻身而起。一道血红色的痕迹自慕容瑾的刀刃出扬画出来,而那一道霜色身影已经跃上了马匹,追着正在准备撤离的骑兵之后而去。
直到三更时分,天色渐渐的放明的时候,俨狁的部队才逐渐呈阶梯型撤退。
“各队清点人数。”左寻萧站在营中喊着。他的身上满是血迹,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看着满目疮痍的营地,心中怒火不由得涌了起来。
他之前为了防着俨狁的夜袭,已经与慕容瑾定下来严密的阵型,如何还会如此轻易的被俨狁突破?
左寻萧的目光在营地中转了一圈,眼眸蓦然凝了起来,一把抓过从旁边经过的传令兵:“慕容将军呢?”
“没,没见到。”
左寻萧放开那个人,细细的琢磨着这一次的夜袭。马队打头阵,后面是步兵掩杀,及至撤退的时候又是重甲军队殿后,丝毫不乱。那个俨狁的部落首领果然不简单,不仅仅有勇,谋略也确然是胜人一筹。只是,他们未免对王朝军队的布阵太过熟悉了。
蓦然,一阵马蹄声响起,营中才缓过魂魄来的兵士再度腾起焦躁恐惧的情绪来。
左寻萧的手握住长剑,看着那单枪匹马的人渐渐在晨雾中变得清晰。正是一身戎装的慕容瑾,马鞍之上悬着一个头颅。
“吁。”慕容瑾在左寻萧的面前勒住马,翻身跳下马。
“你单枪匹马去追他们?”左寻萧的声音有些冰冷,心中却暗自庆幸她的安然归来。
慕容瑾指了指马鞍旁边的人头:“既然是奸细,还是除了比较好。”
左寻萧上上下下打量着慕容瑾。她的长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霜色了,如今只是一片血红。左手臂上一道长长的伤痕,血已经沿着她的手臂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地上。长剑还在她的手中,剑刃上的血痕已经有些凝固了,映着剑身尤为刺眼。
“受伤了?”左寻萧闭了闭眼,将眼中所有的心痛压下去,努力让自己语气平和的问。
慕容瑾看了一眼左臂上的伤痕,无所谓的一笑:“一不留神被划了一下。”又将头解下丢在地上,向传令兵道:“将这个挂在旗杆上示众。”
左寻萧看着那颗头颅,笑了笑道:“莫非是因为你让他攀爬到崖顶,故而记恨在心?”
“他攀爬的时候手脚过于敏捷,而且有很明显的俨狁人的动作特征。当时我以为是他长期在边关的缘故,现在想起来,应该是俨狁的奸细。”慕容瑾深深的吸了口气,直到精神放松下来,才觉得到左手臂上一阵钻心的疼痛。“真是有阵子不带兵了,犯了这样大的错误。”
然而,这一段话中,左寻萧注意到的是她当时所处的位置。
“今日你与他们一起到崖顶了?”
“嗯?”慕容瑾顿了一顿,转过脸想了一下道:“我先去军医那里,至于营中善后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看着慕容瑾的背影,左寻萧一时间百感交集。明明已经定好的计划,明明已经下定了的决心,因为这件事情再一次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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