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11-26
沉默了许久,慕容瑾仍然没有听到任何啜泣的声音。心下微微有些叹息,才要直起身来,猛然整个人被薛流岚懒腰抱住。他的头抵在慕容瑾的肩头,死死的环着慕容瑾,不让她有些许的移动。
慕容瑾愣了一愣,怔怔的抬起手放在薛流岚的背上。她很清楚的感觉到薛流岚的身子一颤,而后揽着她的手臂更加的用力。
“慕容瑾,父皇不是遇刺身亡的薛流岚闷声道。
“你说什么?”慕容瑾吃了一惊,忙推开薛流岚,直直的等着他。“皇上不是遇刺身亡的?”
薛流岚点了点头,伸手拿起身边的东西放在手心中,托给慕容瑾看。慕容瑾狐疑的接过薛流岚递过来的东西,微微偏了身子,接着窗外的月光观察着。
那是一块已经完全干了的植物,叶子和梗都完整的保存着。只是有些发黑,在月色之下略有些诡异。
“这是冥决?”慕容瑾吃了一惊。她之前在薛流岚的手中见过这种植物,当时薛流岚告诉她,慕容皇后就是中了这种毒而死的。
“是冥决薛流岚拿过那棵泛着黑色的植物在手中细细的看着,目光阴冷的定在一处,全然不管还在身边的慕容瑾。
“你说过,母后就是中了这种毒才仙逝的
“父皇也是薛流岚一把将手中的冥决碾碎在手心中,狠狠的攥着手,一拳砸在青石板的地面上。
沉闷的声音在屋子中回荡着,慕容瑾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双膝跪在薛流岚的身边,伸手将他的拳捧在手心中。
薛流岚的手渐渐的松开,已经碎成了粉末的药顺着指间的缝隙散落了一地。
“父皇是自己服毒而亡的终于过了好一会儿,薛流岚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在这个偏殿中找到了这个
“可是,皇上为什么要服毒自尽?”慕容锦不解的看着薛流岚。皇上封了薛流岚为太子,也逐步将国家大事交付在薛流岚手上处理。他将慕容皇后的儿子培养成材,委以重任之后莫非是觉得生无可恋吗?
薛流岚停顿了一会儿,低低的道:“为了还母后当年受过的苦。所以,死亡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月兑
中了冥决的人,死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每天看着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的耗尽,而完全无能为力。在毒素还没有完全击垮人的身体时,那种绝望就已经先击垮了人的意志。
慕容瑾惊愕的顿住想要站起来的身形,不可置信的问:“你的意思是,皇上是为了要受慕容皇后曾经受过的苦?”
“是的薛流岚站起身来,顺手将慕容瑾从地上扶起来。眼睛看见她因为跪在地上而裙裾褶皱,于是俯子将她的裙裾整理平整。“地上凉,也不顾及着自己的身子
“见你方才那般,也顾不得了慕容瑾握住薛流岚有些冰冷的手,放在自己双手掌心之中。
薛流岚转过身来,正对着慕容瑾,深深的凝视着她。良久之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将她贴在胸口。
“慕容瑾,我没有母后也没有父皇了他的语调微微颤动着,一字一句仿佛有质感一般敲打在慕容瑾的心头。
纵然父母万般不是,终究血浓于水,当死亡将亲人永远的各在奈河彼岸时,孤独会如一头猛兽一般反扑上来将人吞噬。
慕容瑾也将手环在薛流岚的腰间,柔声道:“你还有我,还有骐儿,我们会好好守着你,永远不会离开
皇上驾崩,举国哀悼,自宫中开始,全国上下都笼罩在一片悲伤的气氛中。金都上下闭市三天,一时间千万里河山银装素裹仿若冬雪提前而至。
大殿中停着皇上的灵柩,两旁靠着白色的灵幡,门楣上挂着白色的布条。薛卓然站在殿前台阶的最后一级上,看着满眼雪白,竟一时犹豫,不敢再向前迈一步。
薛流岚默默的走出大殿,在薛卓然的面前停住脚步,双眼通红的看着他的四哥。薛卓然也同样木然的凝视着薛流岚。
“你……”薛卓然沉默了许久,才从嗓子中挤出一个字来。
“不是我薛流岚淡声回答。同时逆着薛卓然的目光直看回去。
他的目光坦然,薛卓然也松了口气,抬脚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对着薛流岚拱手道:“臣见过太子
“四佑薛流岚一把握住薛卓然抱在身前的拳头,凝眉看着薛卓然。
薛卓然只是抬起眼睛,看着薛流岚微微摇了摇头,而后目光又转向跪在皇上灵前两侧,纷纷将目光投过来的百官。
薛流岚心下明了他的意思,只得放开手,由着他单膝跪地拜了下去。
“快起来薛卓然膝盖才碰到地面就被薛流岚拉着手臂给扯了起来。“先去给父皇上柱香吧
尽了该尽的礼节,薛流岚和薛卓然一起离开了大殿,在距离大殿不远处的御书房中坐下。
“你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回金都,身体还吃得消吧?”才落座,薛流岚就关切的问。
薛卓然轻轻咳了两声,摇头笑道:“已经习惯了,尚好
“哦,那就好薛流岚故作不见他苍白的脸色,和泛着紫色的双唇,随着他微微一笑。但是薛流岚心里很清楚,薛卓然的病是随着他年纪的增长而越来越重的,总会有一天,他的肺不再能够支撑他所需要的呼吸。
薛卓然平息了一会儿气息问道:“父皇素日一直身子都康健,怎么会突然就弃世而去了?”
闻言,薛流岚的目光暗了一暗:“郭尚忠声称父皇是遇刺身亡,但其实父皇中了毒
“中毒?”薛卓然眉眼间顿时冷了起来。“什么毒?”
“冥决,曾经置母后于死地的冥决薛流岚从袖中拿出一棵枯萎的植物放在桌子上。“这是我在昭阳宫的偏殿找到的。那里本来放着父皇画给母后的画像
薛卓然起身拿起那棵植物细细的看着。他是从小患病的,久病成良医,多少也识得一些药性。
“是谁下的毒?”薛卓然放下草药冷声问。“难道郭尚忠?”
“是父皇自己薛流岚闭了闭眼睛叹气道。“父皇遇刺的情境不过是郭尚忠布置出来的,具体为什么我还不知道
“父皇为何要服毒自尽,用的还是如此阴毒的毒药薛卓然不解的自语了一句,忽然抬起眼睛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薛流岚:“是因为母后?”
薛流岚点头:“我们都低估了父皇对母后的爱
“竟真是如此薛卓然摇头叹气。“罢了,父皇如此做,也算是给自己的心一个交代吧
一时间,两个人都静默不语,只听着不远处传来一阵一阵的哭号声。
“郭尚忠为何要布置父皇被刺杀的情形?”蓦然,薛卓然有些担忧的看向薛流岚。
他们几个兄弟都在金都之外,所有的责任都落在了薛流岚一个人身上。郭尚忠不比邓钦尧,他不会守着邓钦尧所遵守的那些“士有所不为”的原则,所以,此时薛流岚的处境会更加的凶险。
“这我暂时还不知道提起这件事情,薛流岚也有些忧心忡忡。
“你要小心了,郭尚忠可是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薛卓然不无担心的嘱咐道。“尤其在你登基之后。郭尚忠原本选择你,就是因为你不会成为明君,可如今的形势,显然你不会成为他的傀儡
“无法控制就要想办法除掉
“或者让你别无选择的成为傀儡薛卓然站起身负手立在门口,看着排在大殿外的文武百官。“那些人中,又有多少是真的在悲伤父皇的逝去?”
“他们在哭的是自己忽然,门外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在哭的是自己未知的将来
屋中的薛流岚抬起眼来,入眼便是薛墨彦唇角一抹嘲讽的笑意。继而目光一转,落在他身后跟着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也是一身白色衣衫,只是长发披在脑后,前面半垂下来的秀发挡住了几乎半张脸。
“这是?”薛流岚看向薛墨彦。一向不曾见他身旁跟着侍女的,今日为何破了例?沉吟了一下,薛流岚与薛卓然对视了一眼,了然于心。
“栖梧见过太子,四皇子女子开口,声音是与她清秀外表不相符的嘶哑。
“果然是栖梧公子薛流岚抬了抬手,示意她免礼。
薛墨彦已经在薛卓然旁边捡了个地方坐下:“为了上次邓衍的事情,她特地跟过来要当面谢你
“举手之劳薛流岚颔首。
栖梧双手扶在腰间,双膝屈了一屈:“若是没有太子派人送来的消息,只怕栖梧很难在手刃邓衍之后全身而退
“邓衍的死亦对我有好处,所以我们两不相欠
栖梧平静的直起身子走到薛墨彦身旁,双手交握在身亲站着。
“不坐?”薛卓然清浅的笑了一声。“这等习惯,以后也该改一改了。你看老七家的凌燕,如今就已经不那么别扭了
“这一次,老七未回来?”薛流岚忽然问道。
薛卓然看了薛墨彦一眼,叹了口气道:“父皇生前将他逐出金都,他怎么好在父皇尸骨未寒的时候违背他的旨意?”
“可是……”薛流岚犹豫了一下。
薛墨彦明白薛流岚是觉得心里对老七有愧,摆了摆手道:“你还是随他去吧,他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
“他与凌燕浪迹天涯,神仙眷侣也是好事,不必耿耿于怀薛卓然拍了拍薛流岚的肩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打叠起精神来对付郭尚忠
皇上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由身为太子的薛流岚主持发丧,葬入位于金都北面的皇陵中。
早晨的风生冷的打在脸上,两排文武都在风中有些瑟瑟。沿着皇宫正门出去一直到金都北门的路,都已经用白绫铺好,两旁民居店铺的门楣和窗棂也都装饰上了白绫。皇上的灵柩就停在正殿之上,仿佛要最后看一眼那个坐了一辈子的龙椅。
薛流岚站在灵柩前面,面对着沿着台阶向下站成两排的文武百官。郭尚忠就站在薛流岚的旁侧,双手拢在袖子中,拂尘就搭在臂弯中。
“时辰已到……”郭尚忠看了看日影,扬声道。
“启禀太子,臣有事要奏忽然,两班大臣之中,一个人越众而出,端端正正的跪在薛流岚的面前。
站在武官首位的慕容瑾愣了一下,将目光投过去。她认得,那是宗正府的童大人,专门管着皇家的诸多事情。
“童大人,今日为皇上发丧,什么事情不能等到明日?”慕容瑾心中有些担心,也越众而出凝视着跪在地上的童大人。
“启禀太子妃,我朝祖制,后宫不得干政童大人也不示弱,凛然正义的回视着慕容瑾。
慕容瑾一滞,旋即冷笑了一声道:“童大人此话差矣,我慕容瑾是王朝的将军,亦是先皇亲封的玉陵王,自然可以参与朝廷大事。除非,童大人想要抹杀先皇的旨意?”
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童大人猛然变了脸色,一时间垂头跪着,不说话,却也不让开路。
薛流岚的眼睛眯了眯,开口道:“慕容将军,你且退下
“是慕容瑾转了脚步回到武官的列队中。
“童大人有什么事请讲吧薛流岚气定神闲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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