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的是两名身着黑衫的年轻弟子,他们恭谨地站着,黑色的衣袍边上隐隐绣着几个金色的数字。
见着傀儡出门,其中一人便将手中的一本红色玉书,递给了它。
“劳烦二位师兄前来送信,这信笺我定会交给主人
傀儡乖觉的道,两名弟子见信已送到,便不再久留,踏云而去。
傀儡将门合上,小心地抱着玉书,转过身一蹦一跳地沿着台阶往内跑去,等入得谷内,又小心避过几处阵法机关后,一转身,一座简朴的竹屋忽然伫立在前方。
竹屋依着池塘而建,内中养着青玉白莲,暗香扑鼻,此时谷中正是风大,竹屋中纱布翻飞不已,似是在随着悠扬的琴音徐徐摆动,一派清静祥和的景象。
傀儡不敢上前,捧着玉书,恭敬地站在竹屋外等候。
过了许久,屋中人指尖一按,琴弦一震,一曲终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人从琴音的余韵之中回过神来,慢慢睁开眼,看着屋外的傀儡,朗声问道:“玉柱,何事?”
傀儡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然后捧着玉书,小跑着走入屋内。
“回主人,这是门内的师弟送来的书柬,要主人过目
傀儡将玉书呈到那人的玉桌之上。
君厉箴一改往日的黑衣加身,只着了一袭简单的宽大白袍,长发也只是随意地用了根黄绳系在脑后,听得傀儡的话,将那玉书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原来是林霏师兄和盛星湖仙子的双修大典
君厉箴看完后,将玉书放下,清俊的脸上漾起一个温和的笑容。
傀儡见此,赶忙道:“……林仙长天资卓绝,年轻有为,盛仙子美丽温婉,又是大家闺秀,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也
“璧人……”君厉箴正笑着,闻言点了点头,“确实是珠联璧合,琴瑟和鸣。玉书中还有我师尊的口信,要我同门内的几位师兄一起,前往太虚门参加宴席
“盛家在太虚门内声望颇高,加上与我八难塔林家子弟联姻,届时必会有众多大修到场……如此重要的场合,主人能够前去,自然是因为门中看重主人
傀儡说得恭敬,其中不无拍马之意,不过君厉箴却像是没听到一般,也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只是道:“太虚远在东方极麓,我却是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只想在这里抚琴写字,陪着翎儿就好……”
傀儡一听得‘翎儿’两个字,全身不自主地就是一抖,它巍巍战战地抬起头,睁着两只空洞的眼睛,有些害怕地看着君厉箴。
君厉箴剑眉星目,长得极是俊朗,此时面容虽淡漠,但眼角眉梢之中仍能看出一股温柔缱绻的味道,整个人确实莹莹如玉一般白皙好看。
傀儡见此,尽管根本没有心脏,但还是不由有了放心了的感觉,见着君厉箴转身要去取笔墨纸砚,它赶忙上去,先一步取了过来。
“主人对白公子用情至深,白公子一定能感受到的
君厉箴接过笔墨,闻言神色不由一黯:“可惜他……”
“主人莫要太过伤心,小奴听闻生魂去到往生轮回台的时候还不能马上投胎,因为每天死的凡人实在太多了,只能排着队等着投胎。若是主人能找到那起死回生的灵药,将白公子的生魂招回……兴许是有死人复生的那一天的
“是啊……咳咳君厉箴点点头,神色似乎愉悦了许多,只是却忍不住咳了几声。
“主人,这寄忧谷的风愈发的大了,便是神仙也受不住的,您可要注意保重身子……”傀儡眼尖,瞧见他不适,赶忙去拿了一件披风。
“无碍,自从上次被罚去面壁之后,我倒是习惯了清静的生活,这才向师尊请来这寄忧谷闭关修炼……咳、咳咳……”
“习惯却也是受不住的,白公子要是知道您生病了,定然是心疼得……”傀儡却仍是执意捧来披风,屁颠屁颠地跑来,咧开大口一笑,边说着边要将披风给君厉箴披上,却在伸手时忽然被人一把抓住,然后只觉一片天旋地转,再回神时,却见眼前,君厉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心疼得什么……?”君厉箴慢慢地将掩着唇的手背移开,冷冷瞥了它一眼,声音骤然低沉了起来,那双眼睛,竟是骇人的红色。
“尊、尊上……”傀儡看到这红色,不由吓得瑟瑟发抖,若是它能做表情,此时当是会露出一个苦笑,可惜它的脸全是木头做的,僵硬空洞,只能动了动那大口,干笑着道:“您、您出来了?”
君厉箴冷哼了一声,目光移到桌上的玉书,将之拿起,漫不经心地翻了一下,淡淡道:“这人当真是傻子,这双修大典自然是要去的,堂堂两大门派联姻,贵客盈门,若是能多认识一些人,对日后也是有几分好处……最重要的是,兴许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他口中‘那人’所指却是自己的另一道意识,君厉箴因心有魔障,神魂两分,平日时不时颠颠倒倒,神魂会偶尔变换。会此时他目带红光,却是在瞬息之间,又变成了另一个人。
不过比起之前那道神魂,傀儡似乎更为惧怕眼前这位,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如捣蒜一样直点头:“尊上说得不错,此等大事,想来修真界内有名的大修都不会错过,恐怕是连太虚门的几位太上长老,也会出现一位……那些各个门派的天之骄子,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尊上日后想要名动天下,自是少不了要与他们结交……”
说到一半,它却是噤了声,只因君厉箴正玩味地却不带笑意地看着它。
“结不结交,这是我的事松开手傀儡掉到了地上,君厉箴抬起另一只手,在古琴上一拨,一道清脆的弦音荡出了竹屋。
“我上次交代你的事,你办清楚没有
“回、回尊上,小的这几日都去问了,那能让人神魂苏醒的方子,似乎……只有妖界才有
“妖界?”君厉箴闻言微微皱了下眉头,似是在想着什么,他本在拨弄琴弦,不知何时,竟是断断续续弹出一首曲子来,只是曲调清脆快极,与此前那曲舒缓绵长似是在等待谁人归来的幽怨不同,只有萧瑟肃杀之意。
“哼,浑天世界有四大妖界一大妖都,你难不成要让我一个个去找?”
“回尊上,是小的办事不利……只是事关妖界,总是难探出几分隐秘来……请尊上再给小奴一些时间,小奴……”
“算了
君厉箴头抬也未抬,铛然一声,一指结束了这短曲,伸手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瓶红色的玉瓶,丢给了傀儡,傀儡见此一喜,赶忙伸手接住,宝贝也似的紧紧抱在了怀中,口中不住地对着道着‘多谢尊上’。
“林霏与盛星湖的双修大典将近,大典上必定有识得此物之人,到时候你再与我一同去查问
说罢,他站起身,伸手从玉桌底下模出一张银色面具,戴在了脸上。银色面具小巧,只独独将他那双诡异的血目掩住。
傀儡早就习惯他这副装扮,见此,问道:“尊上可是要去巡猎了?”
“嗯,傍晚时我自会回来,一切如旧
君厉箴冷淡地应道,丢下这句话后,便在竹屋之中消失不见。
“每日都去巡猎,也不知这回又是哪些妖兽倒了霉……”
傀儡冲着君厉箴离去的方向喃喃道,旋即又拿起自己手中的玉瓶,欢天喜地找了个地方,开始炼化内里的灵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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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极颠。
在那座巨大的石门之内,素来以清修严规闻名天下的太虚门,最近这几日都沉浸在一片欢庆的气氛之中。
太虚门八位太上长老之一的盛辛家族中的一位嫡女,不日就要与八难塔第一塔的大弟子林霏,结成秦晋之好。
这可是太虚门近数百年来的第一桩喜事,为此,便是寡淡惯了的太虚门,此时也不得不张灯结彩一番。
一名俊秀的华衣弟子坐在准备婚事的大殿中,翻着要寄去各个门派的玉书请柬,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他眉间一点朱砂痣,脖子上挂着个金锁,一身的华贵,在他的周围,则站着几名太虚弟子。
“哦?那八难塔的天生道骨也要来?”华衣弟子翻着宾客的名单,漫不经心地道,只是在看到‘君厉箴’这个名字时,眼睛不由得一亮。
“是的,听说门中的长老也想要见一见这数千年难得一见的奇佳根骨
华衣弟子听了,虽不说话,嘴巴上却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冷笑。
“天生道骨,听闻突破无桎梏,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身后的众位弟子忽然聊了起来,华衣弟子只是听着,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才表现出感兴趣的表情。
“我看八成是真的,听说前些年,在某个小界的洞天前,这天生道骨还与大浮剑宗的鹿尔阳交过手呢,听说是惜败了
“那是自然,鹿尔阳成道多年,法相剑法之娴熟,同辈弟子罕有敌手
“不知他和西周师兄比,哪一个会更厉害?”
刚聊到这里,大门口忽然走进一个人来,听得他们的话,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瞧着他们:“有空在这聊天还不去帮帮黄长老
那几名弟子一惊,似是没想到正说着本人,本人就出现了,顿时行了礼,匆匆地离开了大殿。殿中顷刻间,便只剩那华衣弟子。
“景时见过西周师兄那华衣弟子站起身,笑笑着朝那病怏怏的修士抬了抬手。
“原来你这这里,走罢,你叔父要找你来者正是西周鸣,他的面容还是那样的青白一片憔悴无比,看起来好像永远都怀有不治之症。
华衣弟子听言,便是再不想动也不得不动,只得挪了步子,不情不愿地跟着西周鸣走出大殿。
“对了师兄,听闻那天生道骨也要来?”
听到这话,正要踏出大殿的西周鸣不由一顿,眼睛朝华衣弟子淡淡地瞥去一眼,道:“景时,莫要再想着捣乱,你那禁足还未禁完哩
华衣弟子一听,脸上神色顿时一苦,跟在西周鸣的身后埋怨道:“叔父也真是的,不过是这么个破事,竟让我禁足在这破山中禁了十多年……”
说着,竟是有几分不满。
西周鸣咳了一声,道:“盛长老也是为了你好,省得你到处惹祸,给他带来麻烦
“都已经过去十年了,不就是失手屠了个村再顺手杀了个几人嘛……叔父也太过大惊小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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