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第十二封情书――试看当今朝廷内外,各府路州县,为官为仕者,为商为儒家,又有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妻妾成群?而我可以手捂胸口对天发誓,我对公主的情感忠贞纯洁,忠心耿耿,一心一意,心无旁骛,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良知。
我的娇妻公主:每每想起秦香莲带着一双可怜又可爱的陈门骨肉英哥和冬妹,在老家田产被占,双亲饿死,受尽饥寒,乞讨千里,满怀希望到京寻我投亲,一家人终于团聚时,却又这样凄惨悲伤地分离,我的心总如刀扎一般的难受。这也并不是我不爱你,不爱我们未来的孩子,而是由于我自幼就受的是我大宋传统孝道和孔孟儒家教育,“仁者,爱人”,“人之初,性本善”,“与人为善,于己为善”,“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至于至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更有那二十四孝先贤作以表率,对父母,对妻子,对儿女,对乡里,何不都是以孝为首,以善为本,以亲为基,以仁为重?而我饱读史书,满月复经论,何也不是心慕高洁,行步圣贤?
反观我陈世美自离家三年多来,或一路卖文为生,乞讨进京;或落榜流lang,寺庙栖身;或寒窗苦读,再度科考;或中举入仕,投身变法;或求婚公主,被招东床;或力陈变法,慷慨激昂。无论是由于客观原因,还是由于主观错误,在之前所形成的事实上,却都是对双亲不孝,对妻子不善,对儿女不亲,对乡里不仁。而在内心深处,我又是多么想对受苦受难终生的双亲更多的尽孝,以报答父母对我含辛茹苦又千宠百娇的生养之恩;我也是多么想对因为我而受尽世间屈辱和煎熬磨难的妻子儿女,给于加倍的亲情补偿和永远的生活幸福;我同样也是多么想尽我自己最大的能力对我的家乡做出尽可能多的贡献。
我甚至已计划自己省吃俭用积攒一笔钱来,在我的家乡建一所私塾,让家乡象英哥和冬妹一样的苦孩子、穷孩子,都免费前来上学,并且管吃管住,管衣管穿,管纸墨笔砚,盼他们将来都能长出知识的双翅,哗啦啦全部飞出大山,去奋斗各自的远大前程,人人都比我有出息。然而,事实胜于雄辩,在京城我临死之前,留存于世的事实却是不孝、不善、不亲、不敬、不和、不仁、不义、不礼。再加上欺君之罪的不忠,我痛悔地感到,自己从遥远的大山深处,历尽艰辛屈辱,千难万苦,一步步地走到繁华的京城,本该大展才华实现抱负,济世安民兼济天下时。却在爱情婚姻方面错迈一步,一失足成千古恨,直到再走向铜铡断头台,我这一生该是多么可悲可怜又可恨可叹啊!
此生跌倒并断头于情感婚姻之事上,是因我触犯大宋刑法罪有应得。难道我的心真的黑透了,人也真的坏透了么?不――不――决不!决――不――面对寒光闪闪的铜铡,也决不能让我说出泯灭人性的假话。试看当今朝廷内外,各府路州县,为官为仕者,为商为儒家,又有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妻妾成群?皇上更是三宫六院,佳丽三千,却仍不满足。还要在皇宫内深挖地道,直通飘香矾楼,幸会京城名妓李师师。这也正是被我北疆虎狼之心的金人讥为笑柄,狂言定能灭我大宋的铁的口实。世风腐化如此,官商竟相享乐,殊不知亡国的危机正在日日逼近。而放眼环顾我大宋泱泱大国之内,能居安思危者,又能有几人?
手拍胸口,扪心自问,我陈世美对爱情则一向是忠贞而纯洁的。尚在大山里当农民时,我明媒正娶秦氏香莲,生下一双儿女英哥冬妹。期间也曾有亲友牵线,一次又一次地撮合相劝,劝我再纳一小妾,说不用花多少钱,还能增加家里的劳力和收入。当时,也不是我没有能力纳妾,家里那时还有几亩薄田,几间草房,双亲身体尚健康,也有让我纳妾之意。当时社会风俗就如此,秦香莲也没有什么异议。
但亲友们的好意被我严词拒绝,我总认为社会无论对男还是对女,都应该是公平公正的,风俗允许一夫拥有多妻,何就不允许一女拥有多男?一夫多妻制何不正是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依靠自己所掌握的绝对财富和权力,对弱势群体女性人格与命运的践踏和蹂躏?做为饱读诗书之人,我不能干预别人,但我自己决不会向这种陋习低头。及至中举为状元,我实在是在派人远赴我的家乡,带回双亲饿死、结发妻携一双儿女远走他乡不知去向,并错误地判断她已改嫁别人的消息之后,才冒险向公主求婚。并自以为是地以为,此举能借与皇室联姻,壮大变法派力量,对抗可恶可恨的顽固派。后来当得知秦香莲并没有另嫁别人,而是带着一双儿女不惜逃荒要饭,千里迢迢赴京寻我投亲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在与公主成婚期间,我可以手捂胸口对天发誓,我对公主的情感忠贞纯洁,忠心耿耿,一心一意,心无旁骛,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良知。虽然,我也曾背着公主存有一些私房钱,但我决没有贪污国家一丝一线赃物,更没有接纳下属一两一文贿赂,这全是我从自己的俸禄中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因为,尚在大山里手把犁管耕田时,我就立志效法秦末杰出的农民英雄陈胜,一面以他的铮铮誓言“王侯将相宁有种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来激励自己;一面又以他的锥心感叹“苟富贵,无相忘”来警醒自己。我已离开家乡三年有余,第一次科考落榜,无颜回家乡见父老亲人,而回家乡的路又被洪水冲断。失望之极时我甚至想到了死,兴得城南寺院方丈相救,方得以栖身再度苦读,继而三年后一举中榜。
我终于考中状元,衣食都有国家保障,而且也有了按月支付的固定俸禄。但我的亲人却仍在家乡受苦受难受饥受寒啊!树高千丈不能忘了根,儿行千里又怎能忘了父母亲人?然苦难终生的双亲却被贪官污吏猛于虎狼的苛政相逼饿死,苦命可怜的妻子儿女也远走他乡不知所终,我已不能对双亲尽孝,唯能心牵结发妻子和骨肉儿女。我当时虽不知他们流lang到了何方,但我本能地猜想到,他们一定还活在世上,而且一定活得很苦很苦。我一时寻不到他们,不能给他们以雪中送炭般的拯救和帮助,唯能以给他们先存钱这种最俗最笨的方法,幻想着等将来寻到了他们也好给他们以加倍的补尝,以求得心灵上的慰籍。如果说我有什么对不住公主的地方,也只有为老家亲人存私房钱这唯一一处的愧疚。
在我入朝为仕期间,朝中更多的同僚,每在酒宴之中,下朝之余,莫不以炫耀攀比谁的妻妾多,谁的小妾美为荣。更有人家外有家,室外有室,包二女乃,养情人,逛妓院,**妓,恨不能揽尽人间美人美色,享尽世间荣华富贵。全然不顾民间疾苦,世间饥寒,穷苦人逃荒流lang,可怜人号哭达旦。更哪管农桑艰辛苦,旱涝无收成;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苛政猛于虎,饥民易子食;四海无闲田,农夫尤饿死。眼见得我大宋江山社稷风雨飘摇,金人陈兵虎视耽耽,朝中贰臣狼狈为奸,四野饥民举旗造反。每一个有良知有责任的热血青年,又怎能只顾沉溺于声色犬马和个人享受,而不为国分忧为民分责?因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皮之不存,毛将附焉?一旦蛮夷兵临城下,或如秦末遍地烽火,我大宋江山社稷倾覆于即倒,那帮平日作威作福贯了的王公贵戚,怕只怕一个个都裹财宝携美人逃之夭夭,受苦受难的仍然是社会最底层的广大贫苦百姓。真可谓“兴,也百姓苦;亡,也百姓苦。宫阙万间都成了土!”
我陈世美出生于贫寒农民之家,成长于偏远大山深处,自幼深受农家淳朴厚道之教育,更深深体会农桑劳累之艰辛,倍痛恨基层贪官苛政之毒害。从内心深处该是多么珍惜生活,珍惜机遇,珍惜情感。又该是多么渴望能全力推行变法,彻底改革社会不公平现象,彻底铲除贪官污吏**,抑制地主豪强,爱惜民力,休养生息,减免赋税,轻徭薄役,促我大宋民富国强,国泰民安,繁荣昌盛,民族振兴!以我强盛的正统天朝泱泱大国之威仪,巍然屹立于天下之正中原,使得列邦来朝,四夷归服,我大宋天朝,万年永古!
所以,在我以整个黑色乃至是屈辱的青春为代价,终于冲出大山,并中举入仕后,就只想着一心变法向前冲。我把自己的全部身心都集中到了推行变法,并与反对变法的顽固派做殊死搏斗的宏伟大业上。从来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到,更不会想到,我没有倒在推行变法的前沿阵地上,反却是在爱情婚姻的后院引火烧身,竟至毁了大好的前程和美好的人生。原本是朝着为大山里贫苦农民儿子争气的英雄道路锐意进取,反却是掉进了伤害我农民阶级本质的罪恶深渊,被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唾弃而遗臭万年!以此结局被铜铡铡首而了此终生,我真是一百个心不甘,一千个心不甘,亿万个心不甘啊!
寒秋孤独夜愚夫世美叩上§§§十三第十三封情书――这寒光闪闪的铜铡落下,在铡下我头颅的同时,也将铡下多少我华夏民族青年人最缺乏的冒险竞争、**自由、个人奋斗、前程追求、不屈不挠、不卑不亢、处处敢向权威挑战、事事敢为天下先之可贵品质的萌芽!多少社会进步、革命创新的新生事物,也都将在这口锈迹斑斑的虎头铜铡面前,被铡得头断血流,轰然倒地!平庸守旧、故步自封、少年老成、唯唯喏喏、战战兢兢、枪打出头鸟、父母在不远游的所谓“优秀传统”,反象千千万万条又臭又长的赖婆娘臭裹脚布一样,死死缠在我华夏民族的每一个人身上,牢牢束缚住了我民族改革的手脚,生生窒息了我国民**创新的思维!
我的娇妻公主啊――在我临死之前的最后分分秒秒,我又有多少心里话都想向你倾诉啊!“人之终也,其心也善然对我来说,一想到可恶的顽固派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无中生有,借刀杀人的卑鄙伎俩,我却是一点也善不起来,甚至是仇恨满胸膛,死亦不瞑目。而被仇恨充满心胸的我,在死神相逼,怒火烧眉之极,又能做出些什么丧失理,愚蠢之极,乃至是同样可恨的丑恶之事来?
我的娇妻公主啊!我实在想不到的是,秦香莲母子来京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俱被顽固派眼线侦知。这帮卑鄙的奸佞小人,他们知道在朝庭之内,就变法革新的成败,在公开场合以公正之理辩论不过我,就以此情感婚姻之家务事,来死死抓住我的私生活纠缠不放。并无限上纲上线,添油加醋,强词夺理,罗织罪名,一张致我于死地的迫害大网,已密不透风地悄悄向我袭来。
他们更知道,目前在朝中,我是最激烈支持变法,联名要求恢复王安石大人相位的首位激进分子。一旦整倒了我,联名上疏之事就会自动瓦解,王大人复相就无望,他们独占上层社会的既得利益就可完全保住。而借刀杀人整死我,则他们就彻底无后顾之忧。可悲的是,秦香莲只是出于一时激愤的感情用事,竟被顽固派利用当枪使了。我想秦香莲无论是就她本性的善良淳朴,还是看在一双儿女的情份上,无论如何是不大可能心甘情愿地让我去死的。如我以朝庭罪犯名义被处死而臭名远扬,则一双儿女不但永远失去父爱,失去读书求学的经济来源,更也会背上一顶朝庭罪犯子女的沉重大帽子,终生都会在政治上抬不起头,一生的前程命运也都将被彻底毁掉。这是任何一个善良的母亲都所不愿看到的,更与伟大无私的母爱水火不相容。
然一旦被顽固派那帮奸佞们操纵,连秦香莲自己都根本不能做主了。秦香莲并不识字,她的告状文书完全由顽固派所代写,其中都如何写?写了什么?秦香莲怎会知道?但我想以那帮奸人的毒辣之心和害人之术,不足至人于死地,他们是决不甘罢休。而且,大宋例律黑字白纸写得清楚,仅欺君之罪就罪不可赦。何况欺骗当今皇上,家有前妻又招驸马,伤及皇家威严和皇室利益,无论谁来审案,也不敢违法饶我。直到我被开封府传讯时,我才感到事态已严重到死神都向我步步逼近了。
那日,收到开封府的传讯,我的头一下子就懵了。待传讯官离开,我支走府室内差役,又踉踉跄跄地关上办公府室大门时,顿然感到人生的大门也要对我关上了。手捧传讯文书,我眼前不停地恍惚着,仿佛这张文书正在变成一副硕大而沉重的枷锁,紧紧地套住了我的头颅和双手。我这下算是完了!算是彻底完了!算是彻彻底底的完了!想我出身于社会最底层的贫寒农民家庭,从遥远的大山深处,苦苦奋斗到京城朝廷之中,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十年寒窗苦,终于得功名。却想不到今日竟要成为被告,被押到开封府的审判台上,接受公开审判的羞辱,进而落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被国法惩治,铜铡铡首。真可谓死有余辜,臭名远扬!
天下谁人不知,那开封府府尹包拯,面黑心正,执法如山,人称包青天。但他也是出身于贫寒之家,没有任何社会背景,完全靠自己苦读诗书的苦苦奋斗,才求得今天的高官地位。同样的苦寒出身,使他天生就同情穷人弱者,同情贫苦百姓,痛恨贪官污吏欺压黎民,痛恨皇亲国戚仗势欺人。对包拯大人的这种高贵品质,作为同一农民阶级出身的我,固然是由衷赞叹,敬佩有加。我甚至还天真地想着,如果在这次追随王安石大人变法改新取得初步成功之后,再联络包拯大人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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