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面色一凝,“你,你已经全都知道了?”
许半青点点头:“那日我无意中听到您和爹爹讲话,您说若不是为了我,您也不会嫁给爹爹。”正色望着杨氏,容不得她有半点退避,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先不说我亲生父亲是谁,我相信您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扮成男装?”
不知为何,杨氏却突然松了口气的样子,叹道:“你既然知道了,娘也不想瞒你,原是娘年轻时做下的荒唐事,不提也罢。只是你进宫的事情,却不是娘决定的。”满脸慈爱的望着许半青,“你只有知道爹娘绝不会害你就行了。”
“不会害我?”见杨氏还是有所隐瞒,许半青冷笑出声:“的确是不会害我,欺君之罪,害的可是整个许家,连您和父亲也躲不过。若是皇上真个追究起来,又当如何?”
杨氏见她咄咄逼人的样子,退后一步,期期艾艾的说道:“皇上他,他不会的。”发觉自己的话似是有问题,又站直了身子正色道:“你不是说皇上已经知道了吗?他并未处罚咱们家,也依旧叫你进宫去当差,可见皇上是不会追究的。”
杨氏认为怀仁帝不会追究这件事。许半青从她的话里捕捉到这个信息。至于后面的话,大概是杨氏顺着自己方才的话推下来的。却是颠倒了因果,变成了皇上已经知道却并未处罚,因此皇上不在意。许半青才不会被她这样糊弄过去,且因她这样吱吱唔唔的回避,反而心底疑心更盛。联系到自己并非许有年亲生,一个念头便自心头升起:“娘,该不会我的亲生父亲就是皇上吧?”
杨氏微微怔了一下,连忙摆手说道:“不,不是……”很有些迟疑的样子。
她这样一说,许半青反而更确认自己的推测,再联系起初见怀仁帝时对方的表现,以及怀仁帝说过早知她是女子的话,就愈加肯定了。而看许有年的表现,显然也是知道的,也无怪许有年竟然认下了这顶绿帽子。
不过再深想下去,又觉得也不是很科学。按杨氏的说法,许半青是她年轻时做下的荒唐事留下的“后遗症”,
怀了自己的时候是并未与许有年成亲的,那她为何不干脆就入宫?皇上恐怕也不会愿意自己临幸过的女子嫁给自己的臣子吧?皇上又不是不认识许有年。
这样一想,又有些不敢肯定了。
杨氏此时似是回过神来,面上镇定了许多,微笑着说道:“无论你父亲是谁,你都是娘的宝贝疙瘩,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不是很好吗?”顿了顿,抚了抚小月复:“也许说不定以后你还会有弟弟妹妹……”
许半青原本尚在推测自己的身世,见了杨氏这个样子,突然想起一事来,问道:“难道……娘,难道你已经有了?”
杨氏脸上便带了些扭捏:“尚不能确认,不过**不离十吧。”叹了口气,“毕竟年纪大了,也不知到时能不能顺利。”
“怕什么,你又不是头一次生孩子。”许半青连忙安慰道:“我都长到这么大了,怎么你还怕起生孩子来了?”自己觉得很好笑,“哈哈”笑了两声。细想想,其实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真的知道了,她也不是正主儿,不过是鸠占鹊巢的穿越人士罢了。何况许有年对自己也关怀备至,若不是那日偷听到父母讲话,她哪里能想到许有年竟然不是这个身体的生父呢?
与穿越之前相比,起码她现在已经有父母,有自己的家,以后还会有弟弟妹妹,已经很幸福了,还有什么不知足?
杨氏见她笑了,微微松了口气,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担忧的皱起了眉头。
许半青原本身上的鞭伤就没好,又来了月事,虽算不上疼痛,但总有些酸酸胀胀的不适。因此朱立升来的时候,她就有些蔫蔫的。
“今儿这是怎么了?可是伤口又痛了?”朱立升见状急忙问道。
许半青啐了一口:“你怎么就不盼点好的?”摆摆手:“从前也不见你这样紧张,怎么现在变得草木皆兵一样?我又不是瓷器一碰就碎。”
朱立升想了想,突然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像自己了。从前许半青也有过身体不适的时候,他也不曾紧张成这样,“小许”能成为大内侍卫,自然有能力照顾好自己。怎么得知对方是女子之后,反倒开始不放心了呢?用指节敲了敲桌子,道:“我也不知我是怎了。总觉得,女孩子就是该被人保护的。”
“切,我从前不也活的好好的?”许半青撇了撇嘴:“你这样的思想可要不得,女人又不比男人差,我有能力保护自己。”
朱立升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不无嘲讽的说道:“哟,那你倒说说,你是怎么落的水?又是怎么挨的打?险险去了半条命,还好意思说嘴。”
这却是提到许半青的伤心事了。在她还是孤儿的时候,她尚有能力保护自己,为自己的生活而拼搏,现在她有了父母,反倒因着身份地位而处处被人肘制。叹了口气,却仍不肯服输,说道:“那是因为我身份低微,与我是不是女子并无关系。我要是像你一样出身王府,哪里那么容易就被人欺负?”
“好了好了,”说道身份,朱立升不爱听了:“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倒羡慕你们家人口简单,没那些龌龊事。”
许半青这才醒悟到,朱立升虽出身王府,其实也并不能为所欲为,不过各有各的难处罢了!窥他面上并无不虞之色,这才放松下来,也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听着外面无人,压低声音将自己对身世的困惑讲了出来。
朱立升闻言,立即脸色一变:“这怎么可能?你也说了,皇上若是有这个心思,将人招进宫去就是了。再说了,就算是有什么缘由不能招进宫,也可以安排在行宫,甚至姑子庙也不是不行。万没有由得女子嫁给臣子之说。”
“何况伯母是平阳人,未出嫁时又不曾离过家,哪里有机会发生这种事?”
话虽这样说,心底却也不得不承认许半青的推测还是有些道理。只是毫无证据,杨氏又不肯说实话,自然没有办法确认。
二人琢磨了许久,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许半青的身世依旧是有着各种可能性。最后朱立升道:“你既想知道,我想个办法帮你打探一下就是了。事情虽然过去这么些年,不见得就毫无踪迹可循。”
许半青自然应允,算是将这件事托付给朱立升了。朱立升也不??拢?12淳屠肓诵砑胰グ才帕恕?p>送走了朱立升,许半青又出了会神。虽杨氏不肯承认,但若她真的是皇上的女儿,倒也解释的通皇上的态度。这件事,搞不好还得从皇上身上着手。她就不信皇上把她调到身边去当差,就是为了每天看着自己女儿不想认?就算她不是皇上的女儿,估计与皇上有些什么关联。
打定主意后,也不顾自己伤口尚未痊愈,和杨氏打了个招呼,就想进宫去当差。
杨氏大急:“我的儿,你的伤还没完全好,身上又带着那个,总是不太方便,不如等伤全好了再去?也不急在这一时。”
“娘,”许半青自然不会说自己想去宫中打探自己的身世,只拿皇上来压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皇上既对我恩宠有加,我明明能走能动了,还懒殆在家,岂不是辜负了皇恩?”
杨氏迟疑了下,道:“那至少也要等到月事过了,不然……”
许半青想想觉得母亲说的也有道理,虽是心里着急,也只得作罢。
许有年今日回来的有些迟了,似是在外面吃了酒,红光满面的回到家,便被杨氏拉入房中。
“怎么了夫人?”许有年先是不解,继而笑道:“今日怎的如此心急?”伸手欲要抚她小月复:“大夫说了,这些日子得谨慎着些……”
杨氏面上一红,啐了他一口:“谁和你说这个!我是有正事!”
“这难道不是正事吗?”许有年调笑道。
“你还说呢!”杨氏挣月兑了他,掩了门,压低声音道:“都是你上次说话不谨慎,被半青听了去,可如何是好?”
许有年一个激灵,登时酒便醒了七八分,“她已经知道了?”
杨氏摇摇头:“她只知道你不是她生父。不过她猜测是皇上……”
许有年皱了皱眉,沉吟半晌,道:“这事儿你也别想了,她早晚有天要知道的。只是却不应由咱们告诉她。我想着皇上既然留她在身边,必是有所打算,你担心又有什么用?一切听着皇上安排就是了。你就算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皇上吗?”
“我怎么能不担心!”杨氏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若是皇上信得过,就不会出这么些事了。”
许有年眉头皱的更紧:“看你说的什么话!既接了这个差事,便别去想那些了。只好好做好份内之事就是。”伸手替她揉着额头,柔声道:“你现在可是双身子,不要老是操心些有的没的,一切顺其自然就是了。”
许半青并不知二人在房内如何,只好不容易捱过了五六天,总算是身上干净了,这才按着时辰入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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