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已经没有希望的土地,它孤零零地呆在海中,和外界隔着厚厚的壁障,没有人能够进来,也没有人能够出去。那道壁障是由数百个堕落精灵献祭了生命而构成的,为了阻击在后方的追兵。
在经历了长时间的奔波和逃命之后,他们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但是代价就是不能再和外界有任何联系。
休整过后,堕落精灵曾经想过到外界去对曾经追杀他们的人展开报复,但是无论他们如何努力,都没办法突破之前用来保护自己的壁障。
荆岩低头看了看下方,是一片海域,这是他第一次以“荆岩”这个形象出现在梦中,而非卡拉姆缇。他能嗅到空气中海水咸咸的味道,现在他正漂浮在海域上空,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托住,只要稍微摆动一下脚,就能碰到冰冷的海水。
“然后呢?他们做了什么?”荆岩看着不远处那片被黑暗气息笼罩的死亡海域,不由得喃喃道:“卡尔洛斯不是可以来去自如吗?”
托着他的那股力量听到了他的心声,将他运送到了更近的地方,然后荆岩瞪大了眼。因为就在这波涛汹涌的海上,有一叶小舟,平稳而孤独地前行着,就快要进入到死亡海域中。如果没有魔法的加持,那叶小舟到现在还没被打翻是不可能的事,而且驾驭着小舟的,一定是个造诣高深的大魔法师。
“——露妮。”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之前才看过她的尸体,但现在她本人又这么活生生地存在于荆岩眼前。
被宽大斗篷包裹住的魔法师当然不可能听到荆岩的话,她只是拉下了面罩,挡住连绵不绝的海风,操纵着小舟往死亡海域的更深处驶去。这时荆岩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仿佛腰上有一根丝线和小舟连接一般,他跟在了露妮身后。
现在应该是清晨,海面上格外阴冷,就连作为旁观者的荆岩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露妮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为自己加上了保暖的咒语,从口中呼出一大片白雾。海水拍打着小舟的边缘,却始终无法灌进小舟中,它就这么稳定地向着死亡海域中心前行。
再往前就是壁障的所在了,荆岩看着从周身掠过的各种黑暗魔兽,神色有些复杂。既然露妮去死亡海域这一段情节已经出现在他的梦中,那就表明最终露妮的死亡是和这趟出行有关的,现在他这么看着,简直就像是在看着一个人去送死一样。
不管荆岩怎么想,过去发生的事情不可能因为他一个旁观者的意念而有所改变,所以露妮还是到达了死亡海域的壁障前。看着上面流动着丝丝黑暗气息的壁障,露妮轻轻地伸出手,按在了壁障之上,然后似乎是被上面的力量震慑了,在原地呆了好一阵子。
“——控灵师露妮曾经试图探索死亡海域,但却无功而返,因为她无法突破围绕在其外的壁障。”这是史书中对死亡海域以及这一次出行的描述,但是现在看来,史书的记载有误。因为露妮仅仅是在壁障前停留了一会儿,便开始诵念晦涩不明的咒语,没过多久,壁障上就出现了一个可供她过去的洞口。
荆岩理所当然地跟着她进了壁障之中,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死亡海域的内部,说实话,这里和“死亡海域”这个名字一点都不搭界。越过那层壁障,就像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青翠茂密的森林、萦绕在森林间的荧荧生命之光、不时欢笑着飞来飞去的妖精、汨汨从森林中心流淌出来的泉水以及精灵最显著的标志——矗立在森林最中心,高大无比的生命之树,上面散发着浓厚的生命气息。
“——看来堕落精灵一族并没有改变信仰,莫欧沙特依然庇护着这里。♀”荆岩得出了结论,但是这个结论引出的只是更大的问题罢了,“那么为什么泽拉尔会投于灾厄之神之下?”
他想不通。就在他冥思苦想的时候,露妮已经将小舟收了回去,那是大魔法师才能使用的空间魔法,随后她拉下了面罩和兜帽,露出脸上那道可怖的疤痕。荆岩知道那是最基本的对精灵的尊重,因为精灵崇尚光明正大,并不喜欢鬼鬼祟祟的访客。
露妮举起了一只手,五指分开,缓缓说道:“鄙人露妮·帕德林·金古勒,冒昧造访此地。”
森林中传来了骚动,随后十来个堕落精灵缓缓步出,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荆岩觉得他们和自然之森的那帮精灵没有什么不同。他们的举止优雅、谈吐温和且有着俊美的长相,简直就像这里只是自然之森的一个角落。
“外来者,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为首的堕落精灵并不是卡尔洛斯,他打量着露妮,“诚然,你的实力已经足够令诸神瞩目了,但如果你对我族人怀有恶意,我将不惜一切代价将你抹杀。”
露妮脸上带着肃穆而庄严的神情,“大陆即将沉沦,我前来寻求帮助。”
“大陆?”愤怒渐渐爬上了堕落精灵的眼底,“大陆背叛了我们!当诸神因恐惧而下达神谕时,他们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武器,就连我的同胞——同诞生于生命之神怀抱的自然精灵,都没有对我们伸出援手。”
“已经是这个境地,大陆的沉沦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们的王子流落在外,而且你们也迫切地想要见到他,我帮助你们将他接回来。”露妮没有再继续争辩,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以我的魔力,能让他在死亡裂缝最深处和这里来去自如,但是只能被困在这两个地方……”
死亡裂缝四个字触动了所有的堕落精灵,因为在逃亡过程中,他们先祖泽拉尔的直系血裔正是失落在了那里。露妮口中的王子,显然是在指卡尔洛斯。
“如果你真的可以做到,我们即使是奉上全部宝藏,也在所不惜。”堕落精灵微微低头,“但是让我们拯救大陆,我们做不到。”
“我不要宝藏,我只想要问你们几个问题。”
再之后露妮说了什么呢?荆岩好奇地前倾了身体,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就在露妮开口的前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身后传来,硬生生地将荆岩拉到了壁障之外。
“放开我!”荆岩挣扎起来,但是背后的那股力量却是不容反抗的,他只能看着露妮和堕落精灵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
梦醒了,荆岩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上方,他只看到一片蓝色的天花板,还有几个小型魔法施加于其上,不断发散着温暖的光辉和点点闪亮的雪花。
对了,他是在翼王朝总部的会长休息室。
荆岩抹了把头上的汗,表情还是僵硬的,他还没有从那场梦里真正月兑离出来。在那个带着雾气的清晨,驾驶着一叶小舟进入壁障之内的控灵师……
这么说来,他一直都追寻的答案,就在任务之中,因为荆岩很肯定,露妮是在问了堕落精灵一些问题之后,才开始翻找资料,最终找到了关键,然后又被邪神杀死的。
“有东西入侵了主脑,主脑试图消灭它却又无能为力,只能让它占据了邪神的位置,于是卡尔沃率领诸神进入了诸神平原,限制邪神的活动。然后露妮和卡拉姆缇发现了不对劲,展开了调查,露妮先发现了,到了邪神藏身的地方打算消灭他,却反被杀死,随后卡拉姆缇悲愤欲绝,想要去为露妮报仇。”荆岩渐渐理清着思路,“他也知道自己一去难返,所以才将真相托付给萨克瑞德,随后就去了死亡裂缝中……不,这个时间线无法肯定,或许是去了死亡裂缝之后,才托付萨克瑞德的,然后他就被邪神杀死了。”
然后萨克瑞德为了不让挚友的努力白费,直接献祭了灵魂,只为了用最高的力量,防止邪神的篡改和入侵,把真相流传了下来。
现在的问题是,堕落精灵跟邪神有什么关系。虽然已经可以将事情的经过都说得差不多了,但是荆岩的直觉告诉他,堕落精灵一族的事情,会让他拼完最后一块拼图,而这最后的拼图会得出一个与现在截然不同的真相。
“算了,还是先休息吧。”荆岩闭上眼睛退出了游戏,每次在游戏中被入侵大脑,他都觉得疲累异常,不是身体上的疲累,而是精神上的。
取下头盔,家中一片安静,想也正常,现在可是凌晨。荆岩往手心哈了口气,搓了搓,刚才进入游戏前他没有把被子盖好,现在整个人都是冰冷的。
“不是还有红豆汤么?”荆岩忽然想起客厅应该还有能吃的东西,便从床上爬起来,将那碗红豆汤翻出来,放进了加热箱中。
那碗红豆汤终于拉回了荆岩的体温,里面还加了姜汁,让他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
“看来能好好睡一觉了。”荆岩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朝着房间走去。
在打开房间门的前一秒,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朝林正钦的房间看了一眼,鬼使神差般地走过去,扭动了门把手。
门没有任何防备地开了,反倒是让荆岩忐忑了起来,他看着床上那个模糊的人影,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林正钦早就下线了,这会儿肯定是在睡觉,头盔端端正正地摆在床头柜上。
荆岩心虚地看了看门口,然后飞快地俯下去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一下,才像是扳回了一成一样,心满意足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石头你的反调戏就只敢在皇帝睡着的时候做么……你这个怂货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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