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一湾流水入琴心
努尔哈赤仍是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从哪儿回答:“铁将军!这本奇书,您是如何一下得到了三本?”
李成梁故意装作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奇书?少首领果然聪慧,这确实是一本奇书,相传为世外高人所作,并无作者姓名,其中记载着自古以来的著名兵书及阵法,是这样么?”
努尔哈赤急忙点头:“是这样……”刚想继续说下去,却被李成梁打断了话头:“不过,少首领!我在这儿稍微纠正你一下。这本书既奇又不奇!你们称之为奇书,或许因为其存世很少,正所谓物以稀为贵,所以称之为奇!可是在我们中原,这本奇书问世之后,已经被广为传抄,至少有成千上万本,也就不足为奇了!”
“广为传抄?成千上万本?”少首领被说得越来越糊涂了。
“对!”李成梁仍是不慌不忙的,说起故事来非常流利:“今天在少首领破我们阵法的时候,我们的士兵不小心把你的一本书打得稀烂。看到少首领当时非常失望,我们也很自责,后来我们查看了被打烂的纸屑,发现封面的残片上似乎是这么几个字,于是就在营中找了几本,给少首领送了过来。这本送你!剩下两本送给代善军师和阿诺托将军!”
努尔哈赤张大了嘴:“这本书在你们中原,竟然如此普及……”
“对啊!”玄武这时走了过来,帮着回答了一句:“我们看这本书就象四书五经这些经典史集一样,经常连几岁的小孩子都会拿着这本书在地上摆阵对玩,看谁把谁破了,谁把谁反制了?”
“几岁的小孩子……”努尔哈赤已经完全崩溃了,变成了努嘴脸赤,大红着脸,好半天嘴都没合上。
阿诺托对兵书并不是很感冒,只可惜这不是宝贝兵器,既然算好书,就先留着吧。
代善则在旁边仔细翻了一下这本书,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确实内容和刚才少首领拿的那本一模一样,但是里面的字体和画法确实不太敢恭维,有的甚至写得还不如自己这个女真人,很象是变通的汉人士兵没事抄写着玩似的。
难道这真是他们从小学习兵法的普及之物,这也太可怕了吧。也就是说自己研习兵法多年,还不如他们的三岁小儿学得高精尖。
他不由得摇了摇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直到这时翻到了中间的一页,发现他自己摆的“一字长蛇阵”赫然在上面有记载,图示解释和破法标里面都写得清清楚楚,他才不得不信。
原来真是这样,难怪他们攻打此阵打得如此得心应手,原来他们的小孩儿都会破此阵!
妈妈呀!汉人太可怕了!我们当个宝贝,他们却满地乱扔,根本没当回事!
看来以前碰上的明军都因为**而不堪一击,真正遇上了李成梁这样的硬手,稍作重视,我们就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只差点一星半点,简直是遥不可及。
眼见气氛有些尴尬,大首领觉昌安急忙招呼大家继续喝酒,然后瞪了努尔哈赤他们三人一眼:“铁将军把这么好的兵书相赠,你们也不知道说一声谢谢?”
“是!”这三个人这才醒过闷来,急忙拱手向李成梁道谢。
尤其是努尔哈赤,虽然对汉人全民习此兵书深感畏惧,但对自己来说,毕竟失而复得。而且刚才李成梁说了,是因为看到自己的书没了所以送给自己,送给代善和阿诺托的那两本,也都是看上自己面子上才送的。
真是有面子!
他又主动端了酒敬李成梁,为表诚意,自己先一连干了满满三碗。
“少首领好酒量!”李成梁握住他的手,也倒满了连干三碗。
“李叔叔,小侄我今日就算正式拜你为师了!还请铁将军不要嫌弃!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努尔哈赤一下激动起来,“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准备给李成梁磕头。
我可不能收你这么个笨家伙,传出去都败坏我的名声!
“万万不可!”李成梁笑着搀扶起了他,“你我虽然年纪有差距,但都是好朋友,是一家人,既然是自己人,就不要客气!以后我有什么麻烦事情就找你,你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这样不比这些什么跪呀拜呀的繁文缛节要好得多!是吧,少首领?哈哈哈……”
“也是哈,李叔叔,不,李朋友……”努尔哈赤咧开了大嘴傻笑,把旁边的人都带动得笑了起来。
现场气氛一片欢腾。
这酒一直喝到月沉西山才散。从此女真士兵和大明士兵不打不相识,完全打成了一片。
两天后,和亲大典正式举行!
……
觉昌安和王杲,都已经是不惑到知天命之间的人了,还能如此风风光光地当一次新郎,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
而阿珠和小倩,这两位闭月羞花的“昭云公主”与“和安公主”,却几乎天天以泪洗面。
虽然离开皇宫前已经被李太后教导了很多,自己也知道这一出皇宫,很有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但心里仍然止不住地想念皇帝,想念那种每天虽然起早贪黑、忙忙碌碌,却很充实、很满足的日子。
现在和以后,入了所谓的豪门,每天肯定都清闲无事、衣食无忧,但怎么都感觉不得劲儿,就象身体里的魂已经被抽去了似的。
这些天,经常在桌前、床边一坐就是半天,常常要等到下人来叫才缓过神来。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竟然满脸都是泪水,而什么时候开始流泪的,居然都不知道。
大明军营的外面就是高山,有时候登上去,能看到前面是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流——大清河。河流静静地在这里折向东南,最后注入渤海,再往那边去就是天津,再过去就是北京城。
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遥山皆有情。
几点梅花归笛孔,一湾流水入琴心。
眼看就要正式举行和亲大典了,这一天的到来就象一场噩梦一样缠绕着她们,压迫得她们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一想到马上就象被这如狼似虎的野蛮之人扑倒在床上,惨糟他们肆无忌惮的###,自己的身体就忍不住地颤抖。
那种来自骨髓里的害怕,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就象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一直向前走,一直走,最后掉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大坑,从此被幽困在里面,生不如死。
和亲前的这天晚上,两人在各自的帐篷里,怎么也睡不着,爬起来又躺下,站起来又坐下,如坐针毡,度日如年。都过了子夜了,还在辗转反侧。
两个相依为命的苦人儿几乎都在同时走出了自己帐外,想去看看姐妹睡着没。一看到对方也站在帐外,不由得都是苦笑,从来没有体会“同病相怜”这个词语的含义这么深刻。
无言相对了很久,二人的苦愁情绪才逐渐平静了一些,一起走进小倩的帐篷,打算好好聊聊天,说说话,排解一下心里的烦闷。
正在这时,突然听外边传来玄武低沉的声音:“两位公主,老家有信到来!”
皇上有密旨来了,二女一听顿时惊得站起身来:“快进来!”
“是!”玄武掀开帘子进到帐篷里面,把皇帝的密旨递给她们,然后退后了几步,束手候在一边。
二女急忙打开来看。
这封密旨是冯保代皇帝拟的,所以没有半点亲密之词,口气还很强硬,让她们一定委身承欢,还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让两位女真首领###,不理军政,彻底扰乱女真首脑的后院。
二女看完,手中的密旨掉在了地上,长叹一口气,忍不住相拥而泣,
皇上这是怎么了,这么快就忘了我们共赴**时的柔情蜜意么?密旨的字里行间没有一点情感,完全把我们当成了冷冰冰的工具。
难道,我们这两个出身卑微的弱女子,此生注定了只能成为男人的工具么?
大限已至悲永别,残灯将尽叹命穷。生有涯兮离别多,誓言在耳妾心苦。
命不可恃,兮将奈何!
二女哭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死心,转过身来问了玄武一句:“玄武将军,请问皇上还有什么口谕么?”
玄武摇摇头:“二位公主,皇上的密旨是用八百里加急发出的,并无其他口谕!我倒是听这几日传递消息的兄弟们说,皇上这些天除了担心我们以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东南沿海抗倭和山东德州抗灾这两路大事,都瘦了一圈。我们这些做臣下的,也无法替他分忧……”
“啊……”二女一声哀叹,眼里又一次掉下泪来,想起以前服侍少帝的时候,看他为国事操劳,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一度形同枯槁。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那样不爱惜自己,真是心都碎了。
唉,真希望他能够好好的!想想他也不容易,才十**岁,就担负起了整个大明的前程,重担在肩,正值内忧外患,国家动荡,他的担子真是太重了。
能为他承担一点儿就承担一点儿吧,如果他在这封密旨里能有一句暖人心的话就好了,哪怕只有一句,为他去死都在所不惜!
可是为什么连一句都没有呢?难道这封密旨不是他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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