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宫九将这名字在唇间过了那么一遭,眉眼立刻微微弯了起来,带着彻骨的寒凉,“在前厅?”
“不,”陆小凤爱笑,然而此番他却是没笑,径自站定在宫九背后淡淡道:“我在这里。♀”
他的身边站着万年不变的陆尧,陆尧依旧带着那兜帽,看上去便是西域的打扮装束。
宫九看了眼前的两人一会,忽然微微笑了:“呵,你是陆小凤。”
“没错,冒昧叨扰了。”陆小凤挑着眉毛如是道。
宫九没做声,手指轻轻叩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没有声音,却是无端端地让人微微心悸。
“之前听闻王府中的小郡王被人投了毒,听了江湖风传,我便到此处来看看。”陆小凤这样说着。
宫九的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看,他盯着陆小凤看了一会,漠然道:“既然你听到了风传,自然也应当知道我是在抓你。”
“没错,我到此来就是为了告诉你,那投毒之人与我无关,”陆小凤苦笑道:“九少爷如此聪明,想必也应当明白。”
宫九被这顶帽子毫不客气地扣在头上,面上却没有变动半点神色,只带了三分了然笑意:“呵……”
一个词欲言又止,偏生让人更加找不到去处去。
陆尧看着宫九,竟是莫名觉得有些气闷起来。
宫九这人,若是沉默的时候就让你觉得所有力气都使到了一团棉花上,生生找不到受力点。
也正是这样的感觉,让陆尧觉得憋闷了,他看了宫九一眼,骤然开口道:“宫兄若是不信,不妨试试查查真凶。”
“说得好,这话正得我心,”宫九的语气带着几分凌人的凉薄:“既然陆兄自己说自己没有嫌疑,不如就试试蘀孤查查看这真凶。”
陆小凤忽然笑了:“我若是不查呢?”
宫九的笑容慢慢凉下来,他看了陆小凤半晌,这才微微笑了笑道:“很简单,孤自有办法让你心甘情愿地去查。”
陆小凤没再做声,他盯着宫九看了半晌,然后默不作声地拉起陆尧:“我们走吧,这里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陆尧自然跟上,然而宫九的动作却是更快,他上前一步径自将两人的前路截住,脸上的笑容已是毫不客气地隐了下去:“沙曼!”
他唤了一声,就见一个女子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态度依旧是恭谨而客气的:“九少爷。”
“给二位贵客安排住处,就……那个偏院吧。”宫九的脸上带着几分厌弃,似乎是因着适才不小心碰到了陆小凤的衣角而有了几分不愉。
沙曼何其了解自家主子,立时就将那热墨熏过的帕子递了过来:“九少爷?”
宫九舀着那帕子轻轻嗅了嗅,眼底便掠过一丝了然:“下去吧,记得将贵客……伺候好了。”
宫九挥手的功夫,竟是有五十个暗卫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整整齐齐将陆小凤和陆尧两人围在了中间。
陆小凤看看陆尧,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陆尧望望天:“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可以隐身。”
陆小凤哭笑不得,只好挥挥手:“罢了,我们便随他去看看。”
如若是在江湖上评选一个最爱管闲事的人,那未必是陆小凤。
然而如果是要评选一个最容易被闲事缠上的人,那么绝对是陆小凤无疑。
这就是所谓的麻烦体质,躲都躲不过去。
陆小凤一路走着,一边忍不住逗陆尧:“哎,你不是擅长观察隐身么?之前院子里头有那么多暗卫,你怎么没发现?”
陆尧依旧是那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有些讶然地看了陆小凤一眼方才慢慢道:“陆兄如若是问这个,我以为陆兄很是享受。”
陆小凤又一次被哽住,就听陆尧补充了一句:“因为陆兄你进来的时候,是笑着的。”
……陆小凤这次彻底无言以对,他默默歪了歪头小声问道:“你是不是不懂得什么叫做友善待人?”
陆尧显出一副非常疑惑而茫然的神情,于是陆小凤彻底闭上了嘴巴自暴自弃道:“算了,你就这样吧,挺好的。”
陆尧揉揉自己的手指,忽然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然而这一瞬间又有一个人的出现让陆尧的注意力直接百分百转移了——
“楚兄?”陆尧有些疑惑地看着楚辞朝。
陆小凤的眼睛却是看直了……没记错的话刚刚他们走过的是主院吧?主院如果不是王爷在住,应该也就是那个宫九在住吧?
那么……那么……楚辞朝是这么快就和宫九住到一起去了吗?!
陆小凤揉揉自己的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或者说是太邪恶了。
眼睛背叛了自己这一点真是非常不好,他非常认真地思索着。
楚辞朝却是丝毫没觉察到哪里不妥当,径自走到陆尧面前,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两人方才问道:“这是何意?”
“我们是来帮忙查案的。”陆小凤连忙开口说道,生怕陆尧自己一说话立刻就蹦出什么奇怪的词汇来。
显然这样的说辞并没有让楚辞朝彻底相信,他看了两人良久复又颔首到:“既是如此,二位住在何处?”
跟着的沙曼往前头一指,另外微微鞠躬施礼道:“回禀楚大夫,是在前头的偏院,”似乎是想到之前自家主子乱讲的话来,她立刻补充道:“之前那儿也是住着一位贵客的,今儿碰巧搬了出去。”
这样假的话就不用说了真的……楚辞朝在心底默默然叹了一句。
“我们先过去了,”陆尧非常体贴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陆小凤:“陆兄昨夜累极了,也该早些歇了。”
陆小凤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连着僵住的还有旁边的楚辞朝和沙曼。
楚辞朝唯一的感想……陆兄你什么时候这么奔放了,旁边还有一个姑娘家,好歹注意一下影响。
沙曼唯一的感想……真是没想到风流天下的四条眉毛陆小凤就这样被一个男人家收服了。
最关键的是,如果说当时陆尧不是摆出了那样一副暧昧的神色,熟知陆尧本性的楚辞朝或许还不会多想到这种程度,偏生他的表情和言辞配合地太好,以至于两人直接就想歪了。
陆小凤之后的状态一直都是一个游魂,飘飘荡荡地在路上走着,连着旁人说的话都听不清楚了。
而楚辞朝则是在和二人叙了个旧以后径自回了自己的小院,不出意外地发现宫九靠在院子里头的石桌上摆弄着自己的指头。
楚辞朝一直记得这人在书中是不乐意在这院子里头住的,因为这院子总会不可避免地进人,然而现在看来好像宫九的洁癖也没有到了那种吹毛求疵的地步,至少看着他在这里和自己相对而坐好像也没怎么尴尬。
宫九眼下也正在打量刚刚进院子的楚辞朝,他的眉眼之间带着三分审视七分探寻,半晌方才默默然伸出手来:“楚大夫,请。”
楚辞朝微微一怔,便径自坐到了宫九的对面去。
宫九却是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似乎是打定主意沉默到底。
半晌,楚辞朝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开口了:“宫兄,如若是无事,不若早些去看看病人吧。”
“为什么?”宫九忽然问道。
楚辞朝看的清晰,宫九的眼底尽是促狭,渀佛他不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更多的是想要楚辞朝面对这个问题一瞬间的尴尬和为难。
恶趣味,强势,为人凉薄。
这几个词汇构成了楚辞朝对宫九的全部印象。
温润,潇洒,医术武功不错,尤其是扎针水平很好,有趣。
这几个词构成了宫九对楚辞朝的全部印象。
楚辞朝微微叹了口气:“自然是因为要先探病人,避免延误了最佳的治疗时期。”
宫九的眉梢微微一挑,这回却是淡淡笑了:“不必了,人早就成了活死人,你什么时候看都一样。”
楚辞朝这一回是当真怔住了,之前宫净来的时候,可是从未说过要治的人是个活死人,眼下锋针还是不能用,他似乎只能靠着中医治病的老法子来。
毕竟作为一个医师,手中有针没什么,如若是让人清清楚楚地看到针是在挥动毛笔的瞬间出来的,那么到底还是怪力乱神的麻烦。
孰料楚辞朝刚刚想到这里,宫九就开口了:“说起来楚大夫的功夫煞是有趣,”他的语声慢条斯理,却是让听者如坠冰窟:“针法很不错,而且是用毛笔催使的,可算得上是难得的奇法。”
宫九一直盯着楚辞朝,然而楚辞朝的面上却是丝毫没有半点动摇的意思,反而一直是带着几分温雅的笑意,听完方才微微一笑道:“宫兄莫不是看错了,如若是毛笔可以催使针法,当真是奇招,可惜楚某却是闻所未闻。”
宫九听了差点直接笑出来,素来都有人不认账,还是第一次看到人被人拆穿了还是一副如斯镇定的表情。
他敢保证如果是能看得清人心底的心思,眼下面前这温雅的人一定心底已经动乱不堪,只剩下这一张温温面皮如旧,带着一股骨子里头的从容。
有意思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许芮的地雷╭(╯3╰)╮蹭一个嘤……我爱你!
多谢小软,小船,萧梓,zizz,鱼在,三观,翡冷翠,水田,青梅,许芮的评论支持╭(╯3╰)╮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