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冲出末路乡村]
第53节第五十三章动荡
刘学林在村公所开会,新任保正宫铁金西陶村人,半截头发,不见辫子,穿的褂子,没有扣子,说是“喝过羊水,吃过面宝,出过样,日过养女……世面见得了不得……颁布县里新命,司马农是大村,管辖司马农、司马岗、王洛村、小西营、南胡、步城、驾部。”一气说到日头偏西。村民虽说听的稀里糊涂,但有一点,“你们,都欠着政府银子,本该追缴,姑且念初犯,既往不咎。……今年,交三千块银元。”
村民抠着眼屎,挖着脚丫子,打着呵欠,有的忍着肚饥,勉强听完,懒洋洋回走。
刘学林只管走路,好像很饿的模样。街边商铺没有生气地半开半闭,过往的人,也无人有意进去。日头偷偷地藏着,将灰色随意涂抹。
“学林兄,慢走!”
刘学林听声音,知道是西邻刘三,就停住,转身等着。
“哎呀,好几天就找你,高低不见身影。”
“哪能啊。你老兄生意兴隆达四海,莫不也漂洋过海喝羊水了?”
“喝羊水?那不成个妖怪了!咱不说笑。有个天作之合等着你哩!”
“等我?开玩笑哩。”
“怨俺,走得慌张,话没说囫囵。是二孩。东张羌原富水,相中了你家刘武,要把四姑娘说给二孩。”
“二孩有了,不是经你的手里,难道你老兄给搅黄了?”
“不是,不是。你看老兄,话赶话说两岔了。这事那是板上钉钉的百年好合。退一万步,看谁是媒人哩?这事人家听了,没别的意思,就是做小,也要许给你家。”
“哦?”刘学林感到意外,这东张羌原富水,方圆百里,鼎鼎大名,家有上千亩地,经商做到开封外。
“他家姑娘嫁不出去?”
“老哥,你喜糊涂了吧。才十二,哪就找不着婆家哩。人家主动提,还是前段来咱村走亲戚,觉得刘武是个可造什么来着,就央人,三托两不托,托到咱手上,那还不说成,不就坏了咱名声哩。”说着,掩嘴笑了。
“那是,那是,”挺精明的刘学林,被这喜事冲糊涂了。“是不是人家小姐腿瘸腰驼……”
“哎呀呀,你还信不过老弟台哩。是不是发昏了?给你说吧,开始俺也以为,这样追着,是不是有啥见不人事哩。侧面打听,见过了,没有说丁点丑哩,天花乱坠,只差嫦娥降世,仙女来凡间。俺去家里坐,主家也曾叫倒茶着来。哎呀,可折了俺的寿哩——那么娇滴滴、赛杨柳、说话细声细语小女孩,不说话,俺还以为画上人出来哩;一说话,俺个娘们,登时从太师椅上出溜下来了,好不丢人哩。”拿手帕掩面,腰肢乱扭,可把刘学林酸的……等等,“你见着人了,没看错人吧?”
“看你把俺说的扁样。俺媒人的眼,那是村东头飞过个蚊子,咱村西头三里外,能辨出公和母的来,母的还能查清怀孕没有?公的,能分清鸡鸡有多长!那名声……”
“得得,老哥,看你是和谁说话哩?漏相了不是?”
“嘿嘿,咱也不怕笑话。本行么。老兄,你说……”
“得问问咱叔哩。”
“对,对。你看俺不孝样,把咱叔忘了,改天上门道罪。那行,过两天,不,明早,俺过来侯问,行不?”
“那咱说定。”拱拱手,分别。
过了几天,媒婆刘三从中牵线搭桥,男家原富水与刘学林见了面,女家婆子又见,越见越亲热,越见越相逢恨晚。当下商量好,下了定礼。略过不提。
这天,刘学林爷几个正在补栽地黄,发现哪个发苶拔掉重栽。刘文眼尖,看见西北方向,一群一群人跑着,肩上扛着啥,“爹你快看——”
刘学林霍地跳起,只见老小不一人群往这方跑来。“快收拾家什,是咱村人。”定睛再看,这几群人,跑的没有章法,就放心了。“爹,您和刘文他们回去,我等等,看看咋回事。”
“那你小心点。给,留个锄头!”
爹,刘文,扛着家什赶紧走。新新新婆子要留下,公爹喝住她,“你不嫌拖累哩!”新新新婆子一走一扭头,后来刘文拽住,才走得快些。
等了一会,刘学林看见村西头魏春林,截住,“咋啦,跑啥哩?”
“打……打……打起来……”老魏气不接气,咳……咳……咳嗽。
“谁打,咋打起来哩?”
“土……土匪……”
“哦,土匪。在哪打?”
“快到咱村西北……保安庄人……跑来,咱也跑来哩。”
“那您赶紧回去,哪儿能躲哩?”
“光土匪打,一时怕到不了村里。”
回家,给爹说了,“怕是不平靖哩。若是窝里斗,就像蛐蛐,留下的,更祸害人哩。”
“可不是哩。爹,俺看,今秋也不出去了。下半年,还不知道出啥幺蛾子哩!”
“那也中。钱多少没关系。有命,啥钱不能挣哩?”
看看时辰还早,西头干不成活,刘学林决定和刘文去村东割些荆条,趁早储备些。
俩人提着镰刀,挽条绳,沿寨墙顶走。
放眼望去,北边十来里地,能看见。玉米长出匝把高,这儿看,贴在地皮上,像铺垫,全是绿。里边低矮灰旧房子,凌乱地蹲着,有几处宅基地上树林茂密,房舍掩映,加上水坑蓝水,倒也好看。邓家坟地,柏木森森,百十来亩大,很有气势:可惜,邓家子孙不再出啥能人,这不,家道眼见越来越凋零。他把心里想法跟大孩说了,“他家抽大烟,都好几个哩。”
“哦,还有这事?那更坏事哩。”
“他家邓世通,是俺发小,他也偷偷抽他爹剩下的。”
“你呢?”刘学林心里担忧。
“俺当然知道咋回事哩。自然不抽哩。”
“好,你能明白,爹高兴哩。”
爷俩说说笑笑,下了寨墙,到护城河岸,荒地荒岸,平日乏人出入。随意选个平坦地儿,牵割荆条:如长柳枝、杨树枝、槐树枝、荆条之类,太粗、太细的留下,刘文取中拇指大小、刘学林取小拇指粗割下。不慌不忙,眼先到位,看准下刀处,贴着桩根,留下明年发芽余地,斜向上猛中又快提镰刀,力道拿捏需准狠,但不能过大,镰刀余劲容易冲到腿部;又不能太弱,夹住镰刀刃更容易毁坏。刘学林父子都是武人,手腕抖劲分寸自然十分恰当。只听“唰唰”响声一片,荆条扔在野蒿杂草梢上一片。没一会功夫,俩人觉得够背了,就解下腰带上绳子,双线铺开,将枝条顺着摆放,整整齐齐,合力系好绳子,一声号子,上肩,顶住,腰一顿,荆条捆服服帖帖,抬腿回去。
俩人捆子不大,背起来不至于太出力即可。学武的人,懂得咋保护身子。即使如此,他们背的,比常人也多。亅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