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夜里哭累了,第二天早上萧婉并没有起来侍奉周孝帝更衣。锦绣宫的四个大宫女和首领太监都为她捏了一把汗,生怕周孝帝动怒。好在周孝帝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事实上他一整个早上都嘴角含笑,还吩咐了碧芳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吵醒她,长乐宫的请安自然也是不必去了。
于是当萧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中天了,她呆呆地坐起来,开始打量周围的一切。
眼前的是淡粉色海棠花帐子,这是十一年前,慈宁太后赐下的,因周孝帝说了一句“还不错”,是以每年春天,锦绣宫的寝殿里挂着的都是类似的帐子,一直到她死的那一天……
死?!
萧婉猛地扯开了帐子,探头一看……
“娘娘您醒了。”年轻了好几岁的碧芳快步走上前来,掀起了一边帐子,“可要先沐浴更衣?”
……原来只是一个噩梦。
“……嗯,”萧婉轻揉着太阳穴,声音低低的,“什么时辰了?”
碧芳边指挥着宫女摆放洗漱用品边小声回道:“回娘娘,已经巳时了。”
萧婉手一顿,抬起脸,目光直直地盯着碧芳,“巳时?”那岂不是错过了请安的时辰?碧芳怎会如此大意!
碧芳满脸喜意地回道:“恭喜娘娘,早上皇上见您睡得香甜,便吩咐奴婢等不要打扰,还恩准您今天不用请安呢。”在后宫里也就只有皇后娘娘及淑贵妃娘娘有此恩宠了。
萧婉只觉一股怒气直冲脑海,手重重地拍在床榻上,“糊涂!”
碧芳噗咚跪倒在地,“娘娘息怒。”
其他侍候的宫人也纷纷跪了下来,“娘娘息怒。”
功亏一篑!
萧婉闭上眼睛,竭力压下心中的震怒,这件事不能只怪她一个人,谁都有责任。《》为今之计,不是惩罚,而是挽救。
“都起来吧。”
“谢娘娘!”宫女们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低眉垂目。
萧婉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反应记在心中,开口道:“妃嫔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小说
碧芳满头冷汗,趴伏在地,“奴婢知错,请娘娘责罚。”
萧婉在宫女的侍候下穿上宽松的袍子,走向屏风,“那你便在这跪上一个时辰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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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距瑾妃缺席长乐宫请安之后又出现了一个大新闻,就是瑾妃在炎炎烈日之下弃辇步行,一路急行至长乐宫。
闻讯而来的陈嬷嬷将人拦在了宫门外,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奴婢见过瑾妃娘娘。”
“嬷嬷免礼。”萧婉快步上前,将人扶起来的同时塞过去一个鼓鼓的荷包,“不知太后娘娘可有余空接见本宫?”
“这可真是不巧了,”陈嬷嬷接过荷包,满脸遗憾道:“太后娘娘刚歇下了。
“这样啊……”萧婉不甘心地往正殿方向望了望。
陈嬷嬷恭敬道:“每日的请安过后,太后娘娘除了皇上、皇后娘娘之外,都是不见的,娘娘请回吧。”
萧婉烦躁地转了两圈,跺了跺脚,领着宫人走了。
陈嬷嬷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袭半旧宫装逐渐远去,心里暗暗叹息。
这个瑾妃看着倒是个听话的,也聪明,对皇后亦是恭敬有加,但奈何皇上对她起了别的心思。后宫里头的嫔妃可以聪明可以愚蠢,就是狠毒些也不打紧,但万万不能引起皇帝的兴趣,让他上了心。♀
看来这个风光了近五年的“瑾妃”,就要走到头了,真是浪费了……
陈嬷嬷突然瞪大了眼睛,只见那个从一品的一宫之主突然转过身来,朝着长乐宫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后宫嫔妃在底下磕头陈嬷嬷见多了,但对着长乐宫门口磕头,尚属首次。
刚才的一幕实在是太让陈嬷嬷惊讶了,以至于她走到慈宁太后身边的时候还有几分不解。
“你这是怎么了?”慈宁太后将药碗放到一边,淡淡地开口道。
陈嬷嬷将刚刚的事复述了一遍,从萧婉忐忑不安的神色到那袭半旧的宫装,再到宫门外那三个响头。
慈宁太后眉毛一挑,评价道:“倒是个乖觉的,只可惜皇帝对她的心思重了些,不然……”慈宁太后的长指甲敲击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锦绣宫那边如何?”
另外一个老宫女走近前来,低声禀告,赫然是前不久在锦绣宫寝殿发生的事,连萧婉当时的表情动作都描述得丝毫不差!
“她真的这么说?”
“奴婢不敢撒谎。”老宫女恭敬地回道。
慈宁太后回想起昨天早上的那一幕,神色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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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婉回到锦绣宫的时候,碧芳已经跪得摇摇欲坠了。
萧婉不耐烦地宽慰了她几句,就叫人扶她出去了。向来得宠的掌事宫女都得到这样的下场,其他人也不敢上前去找挂落,霎时整个锦绣宫针落可闻。
一整个下午,萧婉都如困兽一般在寝殿里团团转,最后,她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吩咐绿漪给三公主和五皇子换上崭新的华服,领着他们浩浩汤汤地往坤宁宫而去。
宫女来报时陈皇后正在听曲,闻言她抬头看了一眼沙漏:申时。平常这个时候那些妃嫔们才刚刚出发吧。
“三公主和五皇子都来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瑾妃娘娘确是领着三公主和五皇子候在殿外。”
陈皇后摆摆手,“那便传吧。”
“传瑾妃、三公主、五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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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婉一踏入殿内就领着子女大礼参拜。
“给皇后娘娘(母后)请安,皇后娘娘(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赐座。”
“谢皇后娘娘。”萧婉虚坐在椅子上,拉过一双儿女,带着几分讨好地说道:“承蒙娘娘不弃,今日**已大好了,婢妾便带着她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陈皇后招招手,“可有些日子没见**了,快让母后瞧瞧瘦了没。”
**依言走上前去,陈皇后将人搂着,上下看了片刻,取笑道:“瞧着倒是瘦了些,可是你母妃没有给你饭吃?”
“才不是呢,”**在陈皇后的怀里笑得极为开心,清脆的嗓音在坤宁宫正殿里流淌,“**这是想着母后和太子哥哥了,日想夜想,茶饭不思才瘦的。”
闻言陈皇后笑得极为开心,女儿乃是母亲贴心的小棉袄,可偏偏她生了太子之后肚皮子就再没了动静。宫里头的公主一个是父亲的政敌所生,自然亲近不起来,另外一个生下来还没活到满月就夭折了,没的晦气。是以**一出生就极得陈皇后关注,长大了又是这么一副嘴甜乖巧的性子,要不是周孝帝反对,恐怕**早就住进坤宁宫了。
每每想到这里,重活一生的萧婉都心惊胆战。
“那母后叫人上些你爱吃的小点心,**可要多进些才好。”
“太好了,”**拍着小手,一脸的馋像,“**最喜欢母后宫里的点心了。”
“小馋猫!”陈皇后点点**的小鼻子,而后扬声吩咐道:“芝兰,快去小厨房看看核桃酥做好了没,**最喜欢吃这道点心了。”又转头向萧婉说:“瑾妃和晰儿也多用些,早些时候皇上才将那厨子赏了本宫,往后这道点心啊也就只有坤宁宫才有了。”
又是一个独一份!每每来到坤宁宫,总觉得自己和陈皇后之间就是天与地,云与泥的区别,恐怕这也是众妃格外排斥坤宁宫的原因吧。但这些东西对于已经死过一次的萧婉来说与粪土无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争多了争少了又有什么区别呢?在这宫里头,只有活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萧婉微低着头,恰到好处地让语气带上几分的羡慕和嫉妒,与每一个听到此事的嫔妃们一般无二,“皇上待娘娘真是情深意重。”
陈皇后得意地仰起头,“皇上待妹妹也不差啊,今早还特许妹妹不用到长乐宫请安,妹妹你是没见到,早些时候整个长乐宫都泛着酸呢。”
萧婉的语气越发地委屈了,“娘娘凤仪天成,皇上爱之甚重,婢妾哪及得上。今早都是婢妾贪睡,妄负皇恩,求娘娘责罚!”说完萧婉便直直地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和赵晰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吓了一跳,两人左看右看,也跟着跪了下来。
陈皇后从凤座走了下来,先是扶起了**,再扶起了萧婉,拍拍她的手,开口道:“侍奉皇上,乃是各宫妃嫔的本分,连皇上都侍候不好,岂不是连那些宫人都不如了,下次可莫要这样了。”
这后宫妃嫔在你眼中恐怕也与宫人无差吧,萧婉心里冷笑,脸上却羞愧万分,“婢妾谢过娘娘提点,定会牢记在心。”
“嗯。”
申时一过,陆续有妃嫔来向陈皇后请安,但当她们看到和陈皇后言笑晏晏的瑾妃母子的时候,无不停住了脚步,面露诧异之色。
陈皇后是一个怎样的人,瞒得了天下,却瞒不了后宫诸妃。前些年有个受宠的修媛使了些妖媚手段,缠着皇上误了请安的时辰,没过几日她便从御花园里浮了起来,都泡得发烂了。
现在看来要重新估量瑾妃的手段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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