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挑眉,面上的笑意不减:“何事?不妨直言。”
颜玉抬眸看着大老爷,面上带着一丝笑容,这也是她走老大爷的进书房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她笑得很真切,很诚恳,语气亦是如此:“如玉妹妹不要的东西,颜儿也不会要的。”她说着,直直的盯着大老爷,似乎想一下子把大老爷此时的想法看透,“还请父亲不要硬塞给颜儿;父亲若是强行这么做的话,颜儿也会不高兴的。”
大老爷面上的笑容一僵,下意识扯了扯嘴角:“也罢,莫耽误了教养婆子的课程,你且去罢!”
颜玉朝大老爷福了一礼,对于他模棱两可的话,很是不忿。
书房外,左孆满脸焦急,一见着颜玉,就连忙往颜玉身边跑,虽然颜玉的模样是好好的,她却还是不放心道:“小姐,您没什么事吧,大老爷没对您如何吧?”
在左孆眼底,大老爷就是一匹凶悍的狼,而她家大小姐,这是一头软绵的小绵羊,而大老爷的书房,就是正在的狼窝了。
小绵羊在狼的狼窝里,岂能讨得了好?
诸不知,虎父焉有犬子!
若大老爷是匹凶悍的狼,颜玉也是一条狼崽,血缘绝对正统的狼崽。
颜玉笑对着左孆,暗念这厮就爱穷操心,嘴边的话却是安慰的语气:“能有什么事?自然没事!”说着就带着左孆跟眉眼含笑的纤意往静园赶。
一路上,左孆不停的拿眼瞄颜玉,颜玉顿了一顿,停下缓缓行走的脚步,偏头看向左孆:“有什么事说吧,清清楚楚的说!”
颜玉停下的时候,左孆的脚步也跟着一顿。看向颜玉的眼神很是小心翼翼,听见颜玉话里的要求,连忙道:“柳大公子病了……”
颜玉脸色凝重起来,紧了紧眉,沉声道:“眼下如何?”
“听说是昨晚个受了凉,高烧不退。”左孆这句话是看着颜玉说的,说完之后咽了咽口水。
她错了,她不该把她家小姐看成软绵的小绵羊……大小姐这个样子,哪有一点小绵羊身上的软绵?!
颜玉眉头没有松开,高烧不退?
柳钟铭怎会高烧不退?她如何能想得通。上一世从没生过病的柳钟铭,这会子会高烧不退。
在她眼里,柳钟铭是最会保养的那种类型。其保养程度,比女人还甚,怎会有高烧不退这一说法?
难不成……她的昨儿个话儿说重了?还是说柳钟铭准备把整件事拖一阵子,拖到他想到法子的时候,再行动?
可就算准备拖延一阵子。也不用这么玩命罢……
拖延的确可以让她的名誉更受损,用自虐这种方法,也可以暂时不用理会整件事……可他以为这样,就可以难为到她了么?
颜玉这次是实实在在的冤枉柳钟铭了,虽说柳钟铭昨儿个回府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拖延时间,但他绝没有准备拿自个的身体开玩笑。
如颜玉了解的那般,柳钟铭是最会保养身体的那种类型的人。所以他的确是不会拿自个的身体开玩笑的。
只是这会子,怎么就病了呢,听左孆话里的意思……左孆话里的意思还有所保留……也就是说,此刻的柳钟铭不是装病,而是病得不轻。
哎。在心底感叹一声:这病,来得还真是时候!
不得不说。她都忍不住感叹了!
抬脚走了几步,拐角处撞见一个丫头,眼见就要撞在颜玉身上,颜玉一个转身,轻巧的躲过了。
那丫头满身狼狈,看样子倒像是从监狱里逃窜出来的一般!可百里府怎会有监狱?
左孆眉头一皱,手指着那撞姿疯颠的丫头:“好生大的丫头,从哪来的,还不报上名号来!”她说着看向颜玉,“小姐您可还好?这丫头没冲撞到您?”待颜玉摇头,左孆像是松了口气一般,道,“臭丫头,还不赶紧的给大小姐赔礼道歉!”
颜玉眸光闪了闪,左孆在为眼前的这丫头解围!不太寻常,因为左孆从很少为旁人解围,这次竟然出声为这丫头解围……细看了这丫头一眼,目光又闪了闪。
那丫头也是个机灵的,知道她的疯狂逃窜冲撞了颜玉,在左孆呵斥了她以后,连忙跪下了:“奴婢冲撞大小姐,奴婢知罪,请大小姐责罚!”
一开口就是认罪,一点也不狡辩,好狡猾的丫头!
颜玉看着她,淡淡道:“起吧,看你穿的,是灶房那边的?是虞婆子手下的丫头?”
那丫头朝颜玉叩了一头,然后起身,垂面道:“大小姐说的是,奴婢五丫,正是灶房虞婆子手下的丫头。”
颜玉嘴角咧开:“你走吧,仔细着点,莫再冲撞人了!”
五丫抬眸,眼中闪过一喜,又感激的朝颜玉叩了一头:“谢大小姐!”说罢起身,却是正正经经的走了。
颜玉垂下眸子,继续往静园那般走,左孆倒是有些受不了颜玉的沉默,她方才的笑把戏,她家小姐肯定是看穿了。
竟然如此,她家小姐为何不问她为何为五丫解围呢?
“小姐,那五丫……是三丫的妹妹。”左孆提心吊胆道。
颜玉看着沉不住气的左孆,笑道:“我知。”
左孆一愣,看向颜玉的眼神还有些呆滞。
颜玉笑着偏过视线,看向一旁的始终沉默的纤意:“纤意,你对那丫头有什么看法?说说看。”
纤意垂下了脑袋,朝颜玉作了一揖,才缓缓开了口:“五丫裙角有血迹,和她姐姐三丫裙角的血迹一般。”
“那血迹不偏不倚的都落在了他们的裙角,她身体虚弱,走姿怪异,衣裳多出皱着,以背部为主,发鬓蓬乱;而她的身体明显没有受伤的痕迹,腿部也没明显的受伤痕迹,可裙角却依然有血迹!”
“上次奴婢就疑惑三丫裙角的血迹从何而来,这次看到五丫后,奴婢可以确定,那裙角的血迹,就是她自个的,换种说法……她是被什么人给欺负了。”
颜玉一字不漏的听完纤意的分析,眼里的光亮越发闪耀,脸上的笑容加深,重重的点头赞赏道:“不错,分析得很不错!”说着敲了敲左孆的脑袋,“可明白了?”
左孆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那么说……三丫,三丫那次也被……”她只是看五丫的姐姐在府邸自缢,才对五丫才颇为照顾的,她认为五丫太可怜了——小姐又是从大老爷的书房里出来的,指不定心情不好,就对五丫……
五丫的模样看上去楚楚可怜,但有了三丫的前车之鉴,她不敢冒险,让她家小姐对五丫怎么着了。
她这番举动,看起来是给五丫解了围,实际上却是一心一意为颜玉着想。
在左孆看来,人的力量是无限的;特别是五丫这种人,最是得罪不得;因为三丫的死,旁人看不出有疑点,五丫定能看出疑点来。
可五丫还是照常生活,三丫的死,没造成五丫对生活的一点影响,左孆最怕的,就是五丫这种人了。
颜玉却是想到了三丫的死。
是了,杀害三丫的凶手,肯定不是柳氏。
即使三丫是在葡萄里下毒的人,杀害三丫的凶手也不可能是柳氏。
不是说柳氏不会杀人。
而是柳氏杀了三丫,对她自个没一点好处。
三丫死,的确对柳氏一点好处都没有。
柳氏做掉三丫,不仅打草惊蛇,而且中断了线索,真正想害柳氏的凶手,依然逍遥法外,柳氏杀害三丫,就成了无稽之谈。
那柳氏当着她的面,为何给她杀了三丫的错觉?
难不成是不想她掺和进来?
不管怎么说,三丫的死,三丫背后的人,她觉得,随着今儿个看见五丫之后,有些东西,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姐姐!”清脆的唤声,听上去令人精神舒爽的功能,颜玉却是下意识皱了皱眉。
她正想着三丫的死,和如今五丫失去清白,有什么联系,就被百里如玉叫住了步子。
百里如玉的声音,就算百里如玉换了副容貌,她也不会错认!
回头转身,见身着鹅黄色的衣裳的百里如玉,朝她这边跑来。
颜玉沉静的面色发生了变化,皱着的眉瞬间展平,朝跑来她身边的百里如玉微笑的打招呼:“妹妹早。”
百里如玉伸手牵着她:“姐姐早。”
颜玉微微挑眉:“我看妹妹面带喜气,有喜事……速速说来,也让我乐乐。”说着腕上了她的胳膊。
百里如玉面带涩意,垂着的脑袋撇到了一般,闷声不吭;不是不说,却是不好意思说。
颜玉挑起胸前的一缕发,在她白净的面上画着圈,调戏道:“说是不说?”
百里如玉更是害羞的躲过了颜玉的袭击,举起双手投降:“我说,我说!”面上的涩意还在,只是减淡了许多,往颜玉耳畔上凑,喃喃的说了几句。
颜玉的眉微微皱起,捏紧百里如玉的肩,面上有丝沉重:“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百里如玉面上的情绪顿了顿,好半响才点头,看着颜玉沉重起来的面色,眼底有一丝笑意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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