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红 第50章 小桃红

作者 : 玉胡芦

沿着斑驳的旧墙,一路只往石阶而下。牢头酒喝多了正在瞌睡,迷糊间见鸾枝进来,便打着哈欠过去开门。

牢内鸳鸯小帐轻垂,里头的男子正背着身子瞌睡。

春画小心叫他一声:“爷,少女乃女乃来了

却没有应。

那人回过头来,两撇八字胡儿,三十上下的年纪,虽一样的白衣黑裤,却不是沈砚青:“姑娘何事?”

啊!混沌的嗓音,吓得春画登时跑了出来:“少女乃女乃,爷不见了!”

鸾枝心里猛一个咯噔,蓦地想起来早上高墙下看到的那一幕,几步折去魏五的牢外一看……竟然也是空的。

矮桌上尚摊着一纸干涸的墨迹,那是沈砚青给老太太解释的信,还来不及寄出去呢。她把信卷进心口,这一瞬只觉得魂儿被抽离了一般,只虚声问道:“这…可是把我家夫君换了地方吗?”

那牢头也是讶异,拨开牢门进去打量了一瞬,自个先慌乱起来:“妈-的,这不是前头写黄-诗辱没皇上的破说书先生吗?怎么被关在了这里?晦气!”

呵~,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元承明撸着假须,低哑着嗓子道:“牢头大哥莫不是一直守在这里?怎么一个重犯被换去了都不晓得?”

牢头看一眼元承明,倒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只念叨叨着:“个赶车的也敢教训老子!沈公子一日只在帐内瞌睡,我以为他必是昨晚折腾累极,不过出去撒了几回尿的功夫,哪里知道他就被人换了?…完了完了,这可是宁公公塞进来的,丢了可如何是好?…不行,我得赶紧去告诉上头!”

把刀板一扔,杀将将就要走。手腕却被一握。

竟然连上头都不晓得……

电光火石之间,元承明心中蓦地生出些许新的计较,只不急不缓劝道:“牢头大哥这是赶去送死嚒?……你可曾想过,倘若是宁公公私下带走,你去戳穿了,反而惹动他杀念;倘若不是,你看人不牢,则更是死路一条

悠悠然的嗓音,面容含笑,却把人说到了要紧处。

“这、这…”牢头经此一点醒,顿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那宁公公心狠手辣,得罪之人必死无疑,他不是不知。再一看面前之人,虽一身布衣,却分明掖不住的气宇不凡,当下越发无了主意:“狗-日的,这活真不是人干的!那、那你说怎么办才是?”

元承明谦然作了一揖:“若想活命,权且当做不知就好。既是活着,多活一日总比赶着去死来得聪明也不待牢头想明白,便带着鸾枝走出了地牢。

鸾枝碎步急走,只觉得这世间的许多事儿就好似一语成谶一般,才戏他晚上不来,他就真的不在了。想到白天元承明同自己说过的一席话,只怕沈砚青这会儿也不知在哪里受着酷刑呢。听说宫中的私刑残酷至极,尖刀剜心、铁索穿骨,他那样一个不肯屈挠的性子,腿脚又不方便,谁人知他是死是活……

“殿下…”叫一声称呼,才惊觉嗓子哽咽得不成样子,连忙咬住下唇,不想被人看穿心中缠绞的乱麻。

元承明剑眉微挑,却将鸾枝的慌乱洞悉分明。心中不忍她这般年纪却频遭变故,嘴上却故作轻松一笑:“此刻相信我了么?…如此更好,我也不用麻烦他讨要休书了,你自欢欢喜喜回家乡改嫁就是。日后若看上了谁,着书信一封与我,我自会给你操办一份丰厚嫁妆

鸾枝却不肯走路,她还没有想过沈砚青死了自己会如何呢,平日里只是讨厌他、巴不得早日离开他,这会儿他忽然出事,竟然没有想象中的解月兑,反倒觉得空茫茫如若浮萍。

蓦地想起分开前他说过的话——“只要你真心与我过日子,爷自会对你比自己都要好一时从未有过恨起来。

“早知道不要他信物,便不欠他……”咬着嘴唇,眨着红潮泛起的眼眶,只把手心里的帕子揉得不成样子。

元承明看不下去,心中越发不愿鸾枝跟着那坏小子遭罪,俊朗面容冷却下来:“罢,我救他性命……但是我亦有个条件,他若平安出来,你须得离开他

不容鸾枝反驳,只从袖中掏出来一对红玉耳环:“这耳环你母亲也有一对不是么?你母亲的翠玉,我母妃是红玉,可惜她早年英逝,早已经不能看到这一幕……你不用问我是谁,这天下间谁人都可以欺负你,独我却不会。他既给不了你安稳和幸福,便不配与你在一起

鸾枝蓦然愣怔,阿娘从小与她念叨,只说有个家姐逃荒失散,音信全无,却不知那家姐竟与眼前的四皇子有甚么关联。然而此刻却没有闲隙去思量这些,只觉得这一年百般挠折,没个安生,便一字一顿迫自己冷静道:“…他本是此案证人,救他原是办案必须。若殿下肯给予照顾,烦请暂时不要把消息传出去,免得家宅生乱,反倒让有心人把玉娥姑娘陷害。这厢先告辞了,四爷若想要见玉娥,择日去孟老爷府上即可

揩着胭脂褶子长裙,一路直望青砖铁门外摇曳消失。

元承明怔怔地看着,末了叹一口气也往宫中回去。

一夜无眠,第二日沈蔚萱姐妹两也闹着要一同回去看望祖母,周氏拗不过,只得临时又准备了贺礼,派了家丁一路护送三人回到宝德县。

——————

沈家老宅里的大戏正唱到最后一日,那戏台上青衣花旦、水袖团花,好生是个热闹。

老太太却看得心不在焉,心中记挂砚青小两口的安危,不过几日的功夫,一向保养得宜的脸庞都好似苍老去了不少,只慵懒懒吸着烟斗不说话。

玉娥蹲在她身旁捶着膝盖,许是被那烟草熏得难受,频频直打哈欠……真个是失礼啊,越发把头垂得更低,把姿态谦卑。

老太太便抬了下眼皮:“累了就歇着吧。我原也没有叫你伺候,你这样挡着,我反倒看不清楚

“是玉娥连忙直起发酸的腿儿,站去一旁。

姜姨娘正在吃猪肘子片片,见状便抿着艳红嘴唇招呼道:“哟,瞧这丫头几日瘦的~。听说在家里也是个小姐的身份吧,怎兴得如此遭罪,过来过来

用牙签挑一片递给玉娥。

那油渍闪闪的肉片儿,却看得玉娥胃中顷刻翻滔骇浪,连忙把嘴捂住:“对、对不起……唔跑去墙角干呕,连句告辞的话儿都没和老太太说便仓惶离开了。

姜姨娘斜眼看着,少顷阴阳怪调的笑起来:“啧~,瞧这副模样儿,怕不是怀上了。二少爷在牢里也没个动静,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狱,老太太还是请个大夫进来看看吧。若是真个怀了,赶紧把她搬进内宅来,瞧着委屈的

老太太闻言,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玉娥踉跄的背影,见她一对臀儿圆-挺,步履间隙渐宽,脸色便微微有些松动。

李氏察觉,才笑着的表情顿地僵硬起来,冷飕飕瞪了眼荣若,再不说话。

——*——*——

沈府二院静悄悄的,没有人。程二婶子是个聋哑,一早就被人派去厨房里打杂;程翊也与一群孩子不知道去哪儿玩了。

玉娥蹲在院墙干呕着,却呕不出来,那胃中酸涌澎湃,暗处里却如火荼烧,真真儿把人往地狱里折磨。然而那肮脏的骨肉,种下去了就扎根了,她用拳头捶它,她在阶上起起跳跳,甚至夜里头被毒-欲烧得难受,用‘驴角儿’在下面翻搅着,都不能够把它落下来。

眼见得老太太对自己逐渐接受,她心中几近绝望,又不知去哪里弄药,不由把房门关起,一只褐红的软木又往里头送-入禁区。

满心里都是羞耻,然而这种滋味弄了一回,以后没有它都不行了。每日每夜思渴着,技巧越发的娴熟。把衣裳勾开,一手撮-弄上双-茹儿,再把腿儿分开,那大-勿出出进进间忍不住便发出猫儿一般的嘤-咛,只是咬着嘴唇,满头香汗淋漓。

忽然背后模出来一双略带粗糙的大手,在她尖尖儿上一捻,有醇润的嗓音阴凉含笑道:“一个人这样辛苦……不如我帮你?”

以为是沈砚青突然回来,玉娥迷糊间叫他一句:“沈公子……”然而眼一睁开,竟然看到的是祈裕,着一袭玄色刺金长袍,狭长眸子里掖着讽弄,吓得她顿然跪下地去:“你……表少爷你要对月歌做甚么……”

祈裕作怜惜模样,把嘴巴张成‘哦’字型:“哦呀~,真是好生不公平,在下自认为并不比表弟外表差上许多,怎生得玉娥小姐却对我这般害怕?”把她裙儿撩开,让臀上一颗艳红的痣儿露出来,偏看她尴尬模样:“我的小可怜~~,瞧你这孟-浪的水儿,逃出来做甚么?留在红街上每日都有爷儿弄你,不是很舒服嚒

他叫她玉娥,显见得是不打算继续与她做戏了。

那幽光发亮的墨玉扳指,只看得玉娥一刻间浑身如筛儿一般颤-栗起来,再躲不下去,强装也是无用:“你、你想要对我做什么?我如今可是、是二少爷的女人!老太太看着我……”

祈裕却不为所动,扫了一眼扳指,越发坚定了这个女人把自己身份识别。

两指头捏住玉娥下巴:“傻瓜,这不是你逼我的嚒?爷本还不屑去找你,这事儿本来也可小事化了,只怪你,偏往我眼里头钻……你可知道那宁公公有多想你吗?你踢坏了人家屙-尿的玩意,还把他的长相告诉了我表弟,说甚么红街走私南边的少女,如今连累表弟被抓进了牢子。你说,这些线索,是不是都是从你口中而出?你,是不是很该死?”

他本是个潇洒俊逸的男子,此刻长眸里噙着阴光,却好似那暗夜里夺命的鬼差,只看得人脊背恶寒。

玉娥牙齿咯咯打着颤,然而这会儿又怪谁呢?只怪自己贪婪,不听沈公子的劝阻,一意跑去前院露什么脸。怕至极点,末了反倒豁将出去,贝齿咬住下唇,忿忿啐了一口:“死不死的,都是命,大不了一死图个清白!”忽然一个起身,就要往墙头上撞。

反正不死也活不下去了,肚子里藏着脏种,怎么去面对沈公子?

祈裕却不容她死,长臂一伸,顿地将她身子拦住:“啧~,这样一副骨头,死了多么可惜。明明一颗药丸子就能解决的事儿,作什么对自己这样残忍?”

说着把手中一颗漆黑药丸在玉娥跟前晃了晃:“吃了它,你的身子就清白了

见玉娥眼前顿然一亮。

却又不立即给她,只悠悠然笑道:“整日个看你上窜下跳的,实在辛苦,爷这可是在帮你~。只要你守口如瓶,爷自然不会为难于你,还会帮你把心上人一步步弄过来,只要你乖乖听话

玉娥眼神一瞬间又黯淡下去,一字一顿咬着牙:“沈公子是好人。害人的事……恕玉娥宁死也不做!”

祈裕笑眸越发潋滟,忽然一个倾身,亲昵地贴近玉娥耳畔,吹着热气道:“哦呀~,你既是那般喜欢他,我怎舍得叫你去害他?…放心,爷叫你害的不是他,爷想要的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该怎么做的。只管大胆去做,等她失了宠,沈二那边,爷有的是方法让他上你的床。他那样的性子,但要了你,不管你从前如何,一定会纳了你

修长手指抚-弄着女人苍白的脸颊,却没有亲下去的欲-望。末了撩起长摆,潇洒翩翩出了小屋:“对了,听说你家中还有一个七岁的弟弟,若是你太孤独,爷把他接过来一同陪你可好?”

那最后的一句话说得温柔,却听得玉娥浑身顿时月兑力瘫软。

眼前蓦地浮起祠堂内自己当众而跪,那小姨女乃女乃却硬心冷肺不肯接纳自己的不堪,咬了咬牙,末了还是把那颗黝黑发亮的药丸捡进了袖子。

院子里,原绍双手抱胸走上前来:“主子直接领走她就是,莫非真打算让二爷娶她不成?怕是她哪日忽然失了口,后果不堪设想

“哼,天下哪有如此便宜之事。玉娥是必死无疑的,那药丸子可不仅仅只是滑胎,吃了她就当真‘清白’了……爷要的只不过是那个女人对沈二的绝望,主动投怀送抱罢

祈裕勾唇冷笑,想到鸾枝那般慵懒媚态,心中只恨不得顷刻就把她身子睡下,两道长袖一拂:“只要沈砚青不把我逼得太急,宁公公那边能把案子忽略过去,我倒也不至于害他性命。顶多关他两月,等美事成了就放他出来

“主子爷英明原邵这才想起京中来信,连忙从怀中掏出来,然而只看一眼眉头便凝成一道川字:“糟糕,五爷来信,说二爷人不见了!”

祈裕笑容一滞,顿地把信笺夺过,少顷再不复先前得色:“……哼,你派几个人日夜守着这个宅子,几时有风吹草动,立刻把这女人灭口!”

“是原绍抱拳领命。

“天…天、天爷……”墙头上三少爷沈砚邵吓得魂不附体,他本是从祠堂里偷跑出来看戏,不想竟撞见玉娥在老太太跟前各种姣美姿态,挠得他一路尾随,只恨不得顷刻就把她压下去尝尝香儿。哪里想到竟然撞见这一出,赶紧默默矮下墙头,一路哧溜溜逃回祠堂里躲事。

那厢鸾枝才从京城回来,一脚踏进沈家老宅,便听到门房里传出玉娥喜怀珠胎的消息。北院上房里人来人往好生热闹,都是恭喜的声音,听说老太太一改前几日的阴霾,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这一回鸾枝却不气了——好个傻女人,性命都不保了,还有心思抢别人的丈夫嚒?

她倒是不气。

反倒把沈蔚萱姐妹两个气得跳将起来:“可恶,从未听说二哥还有过什么别的女人,哪里冒出来个幺蛾子?鸾枝你莫怕,我替你去收拾那只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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