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揪着帕子执拗不理,他一个嘴角含笑满目痴凝,小两口儿醉入戏中不知春花秋月,却把众寡居的女人们看得不舒服。♀
姜姨娘低声叱了一句:“喲,有些人真是……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男人宠她是给她脸,她倒好,把门儿一关罚男人去睡冷被窝。三女乃女乃怀孕都没有这般拿乔的,这要是以后等她怀上了,还不得上了天儿?”
“嗯哼老太太愠怒地瞪了姜姨娘一眼,不想任何人在这个时候把鸾枝与怀孕沾边。
只刚才见到自个孙子对媳妇的百般求好,心里到底不爽利,便有心要给鸾枝提点提点。抿着烟嘴道:“话是说的没错,男人才是这个家里的天,做女人就得清楚自己的本分。丈夫在外辛苦谋生,回来不是看你脸色的。不对他体贴温存,娶你回来做什么?…别人对你的好,不是给你白白糟蹋,是要你也给他回报
那语气冷冰冰,尾音忽起忽落,句句敲人心坎儿。
这是个没有秘密的老宅子,所有人都支着耳朵呢,都在捕捉旁人的不是。知道这是特特说给自己听的,鸾枝不由咯噔一下,揪着帕子低下头:“是。妾身谨记老太太的教诲
“咳对面的沈砚青眼梢微微一挑,适时地清了清嗓子。
鸾枝却不能继续把他无视了,明知他幸灾乐祸,也只得迎上他的目光,违心地蠕了蠕嘴角:“少爷晚上早些回来……我在家煲了汤等你
努力想对他笑,末了还是笑不出。分明那始作俑的人就是他,却偏偏还不能被他知道,一肚子的苦涩抓抓挠挠。
“好。辛苦你了~”沈砚青颔首点头,嗓音清润又好听。多难得才得她这一回主动松口,哦呀~,这种感觉当真美妙。
“不辛苦,本是妾身应该鸾枝揪着帕子,恨不得抓他一脸。
荣若不忍心鸾枝委屈,想了想,很是鼓了把勇气:“老太太误会二姨女乃女乃了。她对二爷可体贴着呢,昨天去竹岚院里,还见她亲自给二爷洗袜子,大中午的也没有休息
笑笑着,替鸾枝开解。
好个吃里扒外的女人。李氏暗暗剜了一眼。
荣若委屈的低下头。
姜姨娘难得一句话被老太太肯定,心里头不免有些得意。只当老太太今天对鸾枝语气不善,是在怪罪她没有荣若争气,怀不上孩子,便又撅着红嘴儿道:“咱家还是三女乃女乃最贤良淑德,怀孕了也还是恁么个好脾气。不比某些不知道本分的,吃了多少也不吐,白白沾去那么多的好处~!”
怎么又提孩子!老太太不耐烦了:“吃了不吐那是人说了算嚒?有本事当初老大夜夜宿在你房里,怎也不见你吐出半点儿风声?…现在说风凉话!…鸾枝是没怀上,她若是怀上,那是为我们沈家添丁生子的光荣事儿,好处我老太太愿意给她!”
末了的一句话顿地扬高嗓子,意味深长地凝了鸾枝一眼。
鸾枝把帕子攥进掌心,装作听不懂。
对面靠椅上沈砚青不动声色地看了这许久,见状便淡漠一笑:“怪不得鸾枝。眼下家中生意正是紧要关头,实在腾不出精力去考虑旁他。还请祖母宽限些时日则个
老太太瞥了瞥沈砚青,见他双目清澈,看起来的确不晓得实情,不免又有些着急他的后知后觉。心里暗暗寻思着,要找个机会给他说说,当下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转而对荣若道:“大夫说你已经一个多月了,这女人家怀孕,头三个月最是要紧,近日爱吃什么,只管和厨房说,再不要像上回那般拘束
上一回怀孕,那算命的掐指算出是个女胎,婆母哪里还容得自己一日快活?昨天那算命的又在碗里打了个蛋,卜卦说保准这一胎生男,日子才突然好过起来。荣若心中怅然,嘴上却柔声应话:“…谢老太太关照,荣若会注意的
李氏很高兴,赶紧插嘴道:“就爱吃酸!母亲您是不知道,这一回,整日的就着人给她弄酸的吃!…听大夫说脉象还有些不稳,媳妇正准备让小两口正式分房呐!”
分房?
荣若一惊,愕然抬起头来……才与老三感情好了没多久,怎么又要分房?
分房了谁去伺候他?
沈砚邵才端起杯子,一口茶水差点喷将出来:“分、分房?……分他妈哪门子房?我不要,谁爱分谁分去!我媳妇怀着孕呢,夜里头不舒服了,谁照顾?”
死活不肯。♀
荣若绞着帕子。她也不肯,却不敢说话,只是痴痴地凝着对面丈夫,盼望他再硬气些。
李氏却不答应。晓得荣若是个老实性子,怕老三馋起来拗不过他,不小心把胎滑了。倒不如分了踏实,顶多派个丫头给他做通房。
老太太才懒得去管,皱着眉头道:“从前怎么不见你这般心疼媳妇?就按你母亲说的去做!…家里头出了内贼,弄出来这么大个窟窿,还好砚青发现得及时,不然怕是连沈家老宅最后都保不住!你还年轻,多分出点心思,跟着你二哥学点生意。以后各房晚上早些歇息,别再整那些有的没的,若是闹出事儿来,我老太太第一个不饶她!”看一眼鸾枝,又凉飕飕地扫了一眼李氏。
终究怕年轻人不懂事,把肚子里头那块小肉儿颠弄没了。
那祈裕如今便是李氏最大的软肋了,李氏心里头恨,嘴上却不敢说话。
鸾枝只觉得老太太的话儿不对味,却又抓不到根据,只得轻声应是。
正说着,魏五跑了进来:“爷,出事儿了!”
沈砚青从思绪中恍然回神,皱眉道:“什么事?咋咋呼呼的
魏五搓着手,表情很气愤:“就前几天那俩个寻事的小白脸儿,今天又拿了几匹布在咱店门前摆摊呢!偏还卖得比咱的便宜,本来店里头就没多少主顾,这下直接冷成冰窟窿了!”
想到那个与鸾枝频频搭讪的紫衣公子,夹杂着南边口音的官话,沈砚青蓦地生出一许厌烦:“不过是二个滋事的小猢狲,轰走他就是
“轰不走~!他租了摊位,娘娘腔儿的很是哄女人们开心。奴才才过去赶,不用他开口,一群婆子先扑上把奴才群殴了一顿!”魏五模着脸上的爪印子,愤懑地龇着牙……都不知道回去和小翠那只母老虎怎么解释。
“嗤嗤一众的丫鬟不由捂嘴吃吃笑。
老太太便问道:“他卖的是什么布?花色是什么模样儿?”
魏五连忙拱手一揖:“回老太太,那绣品奴才没见过,恁的是个花哨,花团锦簇的,富贵极了,连有钱人家的太太夫人也去他摊子上买……哎,奴才一句两句说不清,少爷还是自个亲自去看看吧!”
沈砚青心中不由生出计较,歉然站起身来:“那人前番公然指责我们货品掺水,今次又故意搅扰店中生意,只怕是来者不善。祖母在上,这厢且容孙儿先行一步
老太太叹了口气:“毕竟生意重要,去吧。回头把好吃的给你盛一份,着你媳妇带回去给你留着
“是沈砚青便走到鸾枝身旁。
鸾枝莫名有些不愿意他去见她们,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那松绾的发髻上插着月季花簪,娇妍妍的甚是好看,看得沈砚青又气又无奈……可恶的女人,频频的折磨他。只沉着嗓音等待鸾枝抬头:“晚上还有一场应酬,怕是得入夜才能回来。你想要吃什么,我回来记得给你买
那语调温柔,眼中光影濯濯,宠爱不遮不掩。一众姨娘婆子们不由齐齐把鸾枝锁定,单看她如何应对。
鸾枝咬着唇,猜都知道沈砚青打的是什么算盘。这只狡猾的狐狸,他当着人前把恩爱做足了,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得着他的百般宠溺,日后自己但凡做出什么偏颇,他便总是那被辜负的一方。
可是他不要忘记,那打破和谐,把自己逼上梁山的人终归是他。
鸾枝微抬起下颌,作一副体贴模样回了沈砚青一笑:“不吃了,你早点回来…”想了想,忍不住又添一句:“那一对公子,你不要总与她们计较。不相干的人,无缘无故何必再生出新的事端
沈砚青却不这么想,瞥见鸾枝眼里的疏离,蓦地想起她心中藏着的那个影子……既是不相干,何必几番这样袒护?他都还没说过要去为难他们呢。
也许是多想,然而就是轧不住心中的不痛快,沈砚青精致薄唇勾起一抹讽弄:“好。我知道如何把握分寸把鸾枝手儿在掌心一握,一道长裳拂过,大步将将出了老祠堂。
李氏暗暗瞪了眼自个儿子。
沈砚邵虽然十分讨厌生意上的事务,也只得不情不愿地随着去了。
眨眼到傍晚,酒宴按时开席。
满桌子精心烹煮的菜肴,那菜品的摆放却很是讲究,酸和辣唱的是主角。
一桌子静悄悄的,各怀各的心思。
一道鲜椒女敕仔鸡,辣椒的红、尖椒的绿,鲜艳极了。只看得荣若胃中欢喜,先夹了一筷子尝一尝,不过瘾,又夹了一筷子,再把汤儿舀一勺。
李氏脸色就很不好看了,等到荣若再夹的时候,便用筷子在其间一挡,放了一大块酸菜鱼到她碗里头去。
鱼腥混合着酸菜的味儿,顿时熏得荣若屏住呼吸,想吐。
李氏意味深长提点道:“怎么尽吃那些不爱吃的。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做的这锅酸汤鱼,你不吃,谁人吃?”
“是荣若咬着下唇,轻启贝齿,逼自己咬了一口那白女敕的鱼肉……“唔!”却才张开口顿时又捂住。真的不行,真的不爱吃,当真还是爱吃辣。委屈极了,眼泪都冒出来。
老太太看不下去:“她爱吃什么就让她吃什么,别难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咱们老沈家,男的女的都一个样。好好的一顿饭,看你把人小媳妇逼的!”
“咚……”
话音没落,却忽一声极细微的舀汤声响从右侧边传了过来……已经是第三碗了。所有人的眼睛不由一个个都被鸾枝吸引了过去。
一桌子的酸酸辣辣,只看得鸾枝莫名的胃口大开,先吃了几筷子的辣椒蟹,觉得不过瘾,见荣若不想喝汤,便好心替她解决了两碗。结果才把汤勺放回碗中,却忽然发现周遭诡异的安静。微抬起头来,这才看到众人狐疑打量的目光。不由心中一悸……怎么能一见了吃的就糊涂了?真该死啊,几时竟然连自己的嘴巴都管不住了。
太不可思议。
“呃…,中午忙着给少爷煮药……吃得少了,这会儿饿得慌鸾枝尴尬地咧了咧嘴角,把碗收回来。
又能吃酸,又能吃辣……
老太太心里却暗暗高兴起来,不动声色地咳了咳嗓子:“不是新来了个陈妈么?那些事儿以后让她去做就是了。来呀,去厨房里给二房的再盛一碗热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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