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一剑齐云!棋逢对手
青瓷的杯盏胡乱地摔在床头,楚云齐睡得昏沉,眉宇间的愁丝如化不开的浓墨。
青青皱着眉头,收拾干净楚云齐吐得一塌糊涂的房间,然后将沾了冰水的毛巾敷在楚云齐发烫的额头上,悄立床头,痴痴望着楚云齐病酒憔悴的面庞。
“既然你已做出了取舍,我也该做出取舍了。醒来时别太惊讶哦
青青轻轻一吻楚云齐的额头,而后将右手衣袖卷起,完全展露出粉白手腕上象征玲珑洞天洞主身份的那只手镯。
暗银色的手环,圆周等间距处有三个呈金的凸起,是雕工精细的三只观音像,虽然整个像都不足半寸,但观音的每个细节每处线条都雕琢细致,栩栩如生。
闭上双目,长长的睫毛颤动如柳,青青虔诚祝祷:“法水青杨露,慈恩紫竹风
其中一只观音像,发出庄严佛光,从内部分离出一颗佛舍利模样的物事,自动灌入了楚云齐口中,一粒金色光辉流过喉头,在楚云齐肚子里游转几圈,便彻底消失。
而施法的青青,却是脸色苍白,紧咬着下唇,痛苦地蹲下,蜷缩着身子,轻颤如鸣瑟。
过了半晌,似乎痛苦缓解了些,青青才起身,颤巍巍用房间的纸笔留下一张白绢字条,旋即颤颤离去,病态纤纤,如狂风里零落的残红。
……
楚云齐睁开眼,浑身充满了一种错觉,似乎昔日失去的一切力量重新回到了身上,那种由内而外、蓬勃而生的气机如此真切,证明这绝非梦境。
赶紧沉入识海,向仙子讨教:“仙女姐姐,怎么回事,一觉醒来,我竟似已回到了当初渡劫四次的实力?”
“是青青这傻姑娘,动用观音手镯的禁忌之术使你暂时重获力量。她给你留了一张字条,自己看去显然莲花仙子对楚云齐睡着时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语气充满唏嘘,似乎也不愿意说得太多。
“青青……”
楚云齐跳下床来,拾起桌面上蜡台压着的一卷白绢。
沾染红蜡之泪的白绢上的字迹有些潦草:
我以观音手镯借你力量,望君速战速决。若君战死,今夜即是永诀。青青字。
“傻丫头楚云齐含着爱怜神色自语着,“决战之期你选择悄然离去,是为了不给我增加负担吧?”
很快地,楚云齐心境完全平和下来,如同三千世界瀚海恒沙的寂寂一粒,心如明镜。
走出客栈,外面的天空却是灰蒙蒙一片,**不降,浓厚的乌云格外压抑。
楚云齐双手各捧一坛酒,离开州城,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山之中。
天屏山连绵数里,最高处的两峰如同被巨剑削砍形成陡峭宽阔的大峡口,使得双峰如同两扇似开似闭的大门,这便是天屏山另一个名字“天门山”的得名之故。
山上有紫竹,道骨仙风。
竹林外,如雪的身影笔直站立,如同万千紫竹中的寻常一只。寒露已经湿透了白玉京的衣袂,但他却浑然未觉,纹丝不动。
昨夜起他便已等在这里,他知道楚云齐不会失约,他这一生也从不会让别人久等。
所以他等着楚云齐。
一只蚂蚁大小的黑点出现在视野,移动甚快,几个呼吸间捧着酒壶的楚云齐便已来到跟前。
“看来你跟昨天已不同,总算不会令我失望白玉京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敏锐地感觉到楚云齐充沛的气机。
“如果我赢了你,你不必死。你赢了我的话,我却必须死。所以我不得不做好十足准备楚云齐毫不拘泥,就地盘膝坐下,拍开两坛酒的封泥,登时一股**的酒气便扑入鼻中,“人生得意须尽欢,人生失意须寻欢。不管尽欢还是寻欢,酒可是少不了的好东西。有没有兴趣先陪我喝上几口?”
“好白玉京没有丝毫犹豫便一口答应,但依旧站得笔直,手掌朝下一番,一坛酒便飞入了他手里,仰头便饮,咕嘟咕嘟,倒酒一般,刀子一般的烈酒,竟是一饮而尽。
虽然性格内敛而孤僻,但做起事来,白玉京从不拖泥带水。
“看来你已不是当年那个沾酒就醉的玉京了楚云齐慨然,将酒坛往上一抛,那酒坛在半空里悬浮着,开口向下,一股略微昏浊的黄酒倾泻而下,稳稳接在楚云齐张大的嘴里。
烈酒如刀子一般,够劲儿。
犹记得,多年前的烧刀子,也是这般滋味吧。
彼时少年,趁着夜半无人,逃离工地,在最便宜的路边酒肆胡乱地划拳喝酒,互吐衷肠。
“玉京,你长大后想要做什么?”
“出人头地!”质朴的少年从小就有一股呆劲,一条路走到黑从不回头,“云齐,你呢,有什么梦想?”
“衣貂裘,骑名马,佩宝剑,射大雕。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妻妾成群少年的楚云齐,便是这种油滑腔调,然而轻浮辞藻中,也不缺少应有的男儿豪气。
“你杀人总有理由的,赵灵峰以及吕春秋等人,你说说看,为何该死?”回到眼前,一坛酒下肚的楚云齐面色不改,问起话来。
“赵灵峰私通三皇子宋典,玉龙子伤害渝州无辜百姓数人,土和尚喝酒吃肉,你说该不该杀?至于吕春秋,是我法天道宗安排在玲珑洞天的奸细,抢到**之后却萌生异心独吞宝物,这样的人难道也配活在这个世上?”兴许是喝了些酒,又是只有老友楚云齐在场,白玉京的羞涩内向几乎全被酒后的狂放取代。
“原来如此,吕春秋是你们的内应,怪不得玲珑洞天被法天道宗与混天盟轻而易举地拿下楚云齐解除了心中一大疑惑,长身站起,笑看白玉京,“玉京,我始终都可以给你回头的机会
“我回不了头。我也绝不会背叛法祖大人白玉京袖中乌黑长剑出鞘,剑气森然,“多说无益,动手吧!”
一黑一紫两道光芒如流星飞驰,各落于玉屏山最高的两峰之上,遥相对峙。
“还记得上一次我用的哪一招击败你吗,玉京?”楚云齐声音不大,却随风远传。
“一剑齐云式白玉京的眼里露出异样光华,对于失败的一役,他从未忘却。
那一次接到了法祖命令刺杀昔日好友楚云齐,白玉京并没有半点的犹疑。因为在他心目中法祖大人是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神,或许会用很多卑劣的手段,但最终天下大同的目的无疑是高尚无暇的。于是白玉京做了足够的功课,从宗内天机室获取了楚云齐一切的资料,特意研究了一番拔剑斩天式与天地剑气。
在刺杀一战中,白玉京做的针对性研究果然有效,使得楚云齐两大绝学对自己的威胁减少数筹。然而在并无优势的情况下,那个一向大胆妄为的楚云齐却是临时创出新招,月兑变于拔剑斩天式与天地剑气的,一剑齐云式。
如云的一剑,轻柔散漫,却左右了天地的变幻。
华丽地胜出。
现在的白玉京,已然有把握应付曾经战败自己的一剑齐云式。
因为他总能从失败中汲取教训。
因为他是白玉京。
“看来你是觉得一剑齐云式已对你够不成威胁。无妨,若最后我不是用一剑齐云式击败你,就算我输,如何?”楚云齐饱满的自信跟他锐利的剑术一脉相承,口出狂言也不是一次两次而已了。
“好白玉京淡淡回应,平心静气,一点也不为楚云齐的轻蔑而着恼。
平衡各种心境,掌握一切契机,不留丝毫破绽,这本就是白玉京的作风。
嗤!
两道百丈剑光,如同疾走的奔雷,相撞于两峰之间。
绚丽的剑光碰撞中,两人的身影也缠斗在一起,身法之快竟非人间所有,人影时现时灭,时而出现在高空,时而出现在谷地。兵铁清脆的交击声如万马奔腾,不时有如虹的剑光喷薄而出,截断苍穹,染晕人间,将山峦映照地夺目耀眼。
同是渡劫四次,同样的臻于化境。渡劫之后那种狂暴的力量碾压已是下筹,每一招每一式都不会有那种由于打偏而至毁灭山峰的状况出现。
霍然,白玉京退出战团,从容飞凌高天。将浑身力量灌注长生剑中,乌光一闪,刹那之间,原本漆黑如墨的长生剑变得如玉通明,如雪洁白。
“你已练成了**长生诀?”楚云齐终于不再是嬉笑如常的神色,语声竟有些微颤。
“红尘落,任平生
“江山摇,何足弃?”
“他日若遂长生志,敢笑帝王不丈夫!”
字字如天雷禁咒,白玉京啸歌豪迈。
焕然变化的白玉般的剑气,成为一只口吞日月的千丈玄龙,俯视众生,蠢然盘踞,日轮般的凶目,光华洞穿浮云,照彻万里。
“有趣楚云齐战意沸腾,剑势一转,飘渺若云。
“一鹤冲天云中剑!”
“推窗望月踏剑歌!”
“逍遥长叹剑飞云!”
一剑齐云式。
一道道飘逸剑光,如玲珑秋月悄然沉降,似浩然金乌刚正不阿,直冲天际。
玄龙撕咬而下,怒吼如雷。
剑气直上云霄,锋芒毕露。
天威般的一击,荡起烈烈罡风,崩裂层云,饱含在乌云里的水汽翻然煮沸。
潇潇雨下。
山河呜咽。
悬浮半空的白玉京面色惨白,手里的长生剑转回乌黑。站立峰头的楚云齐也不轻松,双腿轻微地颤动着,胸前衣衫飞裂,数道血痕覆盖在本就累累旧创的身体上。
“一剑齐云式,赢不了我雨中的白玉京微笑着,不顾嘴角血迹溢出,袖袍飘飘,仍然甚有书生风度,表情如同积雪融化后的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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