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6-22
杜云倾进得城来,立时就被那些天然的古风古味给吸引了,加上她承继的是十五六岁的少女的身体,骨子里的鲜活的生命力让她对什么都好奇,都惊叹。看着雕花镂空溢彩流光的精致的香薰炉她爱不释手,看着彩绘皮制的各式面具她也依依不舍,还有那些垂着五颜六色丝绦的锦绣香囊,高贵沉静的花梨木的梳妆匣,深褐色的陶碗,造型奇特的酒具……
杜云倾觉得她现在终于理解了目不暇接这个词了。她看那些物事是兴致勃勃,满心欢喜的,须不知旁人看她那半老模样还这么轻浮浅薄,很是不屑。
这样一个貌似半老妇人打扮的女人,鬓边的艳红的茶花和嘴边那颗油汤油水的黑痣标明了她职业媒婆的身份,这样的女人在那个时代是和骗吃骗喝骗银子这几个词连在一起的,是要被划到下九流角色的;这样的女人本该是一脸的媚俗,狡诈,贪婪,世故的;然而这女人除了脸上厚重的脂粉和那朵艳红的茶花让她貌似媒婆的恶俗外,那身形气韵却似一个青春少女一般,和那张脸蛋竟是如此的不相称。
杜云倾丝毫没考虑到别人的感受,只是旁若无人的在沐风城贪看着新鲜……
等她逛到城中心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的时候,才终于觉得饥肠辘辘,抬眼看看已经西斜的太阳,终于清醒自己逛得忘吃两顿饭了,然而不用找她也知道自己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在城外的时候她已经将自己的包袱和衣袋翻捡过几遍了,她总不至于拿那两块玉佩去换几个包子吧,那样太不值了。
怎么办呢?或者,她可以学别人一样去当铺当掉一块玉吧?
也不行!她将来还要靠这两块玉确认自己的身份呢,最关键是她还真舍不得那两块现代社会罕见的上等的玉佩。
就在杜云倾犹豫不决的时候,她看到好多人往一个方向涌去,天生的好奇心让她拦下其中一个男子问道:“这位小哥,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众人这般热闹前往?”
那后生回头看到杜云倾的模样,拊掌笑道:“婶子,瞧您这一脸的喜庆,就是您了。您不是保媒的吗?您这事做成了,可是有赏银一百两呢?”
“一百两?这么好挣的银子啊?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啊!”杜云倾催道
“前面不远就是陈府府第,陈府三郎陈玉相中了定远侯府徐六娘子,央人去提亲,可那徐六娘子死活不答应,上门的媒婆一个个都被徐府打跑了,媒婆走马灯似的不知换了多少,徐府被搅的鸡犬不宁,于是放出狠话,如果再有谁去替陈府三郎提亲,必打折她一条腿。这定远侯府虽已失势,余威还是在的,有这话搁那,谁还会自找没趣。这不,陈府悬了赏银也没人敢去,陈三郎急了,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明媒,哪能正娶,他总不能强抢吧。于是他们家开始对媒婆软磨硬泡,在街上看见媒婆就求
随着那男子一副无所不知的讲解,在杜云倾周围一下子聚拢了一群和她一样好奇的人。
“那徐六娘子既然这么讨厌陈三郎,这陈三郎怎么还这么死心塌地的要娶她呢?”旁边一个三十来岁的似乎也是过路的妇人听了也凑热闹的插了一句话。
那男子见又有人打听更是讲得唾沫横飞:“这位婶子也是外地的吧?你们不知,这陈玉陈三郎,原只是晋安帝帝身边保护安全的一个御前侍卫,因安帝当初为桓玄废后,他也暂时在县衙做一名捕快。这徐府可是高门大户,徐府祖上曾是晋朝名臣,被封定远侯,虽后来子孙不虽若祖上显赫,然如今的徐老爷也曾经任职前朝尚书吏部郎,纵使不知何因,后一直病辞在家,但侯府的声威还是摆在那里的。那徐六小娘子不仅生的美貌,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皆通,这样一个名门千金,不知多少风流儿郎想着接近的心思呢,这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陈家儿郎只是仰慕徐六娘子的诸多追随者中的一个罢了。不过在这些人中间,陈三郎却是最用心,最坚持的。只是养女攀高门,养儿涸鱼坑,这门不当户不对的,眼高于顶的徐府千金怎么肯下嫁给这么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武士。这陈三郎怕是枉费心事了
说完这些,他好似忽然记起还有杜云倾这个角色在那,于是转过头来似带嘲讽道:“婶子也是说媒的,说不定婶子出马,还真能起死回生,奇迹般成就这段姻缘说完哈哈大笑。
“门不当户不对又如何?虽是姻缘天成,包含着包括门户等在内的各种条件的匹配,又岂知性情不是一种匹配资本呢?这陈公子这么坚持,这也是一种真性情,一种不卑不亢的高贵,就凭这份锲而不舍的痴心,那徐府小六娘若答应了这门亲事,也不算委屈,我们权且拭目以待,说不定这种真心真能坚守出一份圆满
杜云倾一时兴起多说了两句,须不知有人在听到这番话后已悄悄溜走,奔向了陈府。
等她回过神来,又疑惑这男子一再的提到自己的媒婆身份,难道自己身上写了媒婆二字吗?就因为自己左脸颊上喜剧里媒婆的标志?可不是媒婆的生痣的也很多啊!于是奇怪的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是保媒的。
“您头上的大红花不就告诉了我们您的身份吗?在沐风城这一带,谁不知道红花就是媒婆不言而喻的标志啊。您大概是外地来的吧?沐风城的女人一般不带艳红的大朵的花,她们的簪花要么是金色的,要么是绒花,或是浅粉的或其它丝织品的。还有您的这颗媒婆痣,这可是福气的象征。没这颗痣,一般人还不愿请您呢!”那男子讽刺的笑道。
杜云倾总算明白了,原来这媒婆痣还是真是有讲究的,不是戏剧里随便点的一笔啊。
“这位媒婆就保了这媒吧,成了就是一百两银子啊,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从此以后你都不用靠连哄带骗过日子了又有人跟着起哄。
杜云倾不知他们缘何要讥诮媒婆,古时候没有婚姻自由,都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即使没媒人了,也要弄什么槐树精啊花啊什么的做媒,所谓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强调的就是在媒证之下的名正言顺,否则就是苟合,是一辈子都不能为别人接受,一辈子都要受鄙视的。天下有情人想结成眷属可少不了媒婆的功劳。可他们为什么还这么瞧不起媒婆呢?
杜云倾初来乍到,也理不了别人的讥诮,何况那也是事实,她就是媒婆的打扮。她本意是想以媒婆掩盖自己真实的面目,真实的身份,不想弄巧反拙了,反倒因这个身份的特殊性让自己显得更突兀,更显眼了。
罢罢罢,等自己手上有了银子,首先就是换下这套衣服,至于这朵标志媒婆的大红花,先摘下来再说吧。
杜云倾刚要伸手摘掉头上的鲜花,就见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妇人后面跟了几个家丁模样和婢女模样的人来到了她面前。
其中一个慈眉善目的妇人上下打量了杜云倾一番,看她虽穿着只有四十来岁女人才穿的深色的衣服,妆浓鬓松,似不甚讲究的一人,然而那眉眼却透着精神,活力,看上去顶多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于是斟酌了一下,向前略施一礼说道:“老妪丁氏,是陈府管事嬷嬷,敢问这位娘子贵姓?”
杜云倾照葫芦画瓢回了一礼:“奴家杜氏,敢问嬷嬷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只是看娘子乃说媒之人,有一事相求。我们家郎君钟情徐府小六娘,欲结秦晋之好,请了媒婆数次登门,皆词不达意,不能表达我们郎君的仰慕之心,刚听家奴称赞杜娘子口才颇好,且同情有情人,又是媒道中人,于是想请娘子随我们回府替公子玉成此事。老身这里先谢了说完又施了一礼。
杜云倾忙搀着丁嬷嬷的手臂,急道:“嬷嬷不要让奴家误了公子大事,奴家只是途径此地,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且不了解这里的风俗习惯,更兼人微言轻,如何能保得了这个媒,还请嬷嬷另寻高明吧
“老妪听家奴所言,想来杜娘子也是热心快肠,如今一见,怎么如此这般不爽直,我们这里有句俗话叫: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杜娘子这般拒绝,跟亲手毁了这门亲又有什么两样。这可不是娘子的性情啊!”
“嬷嬷此言差已,小妇人有多大能耐自己心中有数,前面已有不少媒婆跨过,奴家自认没什么本事能僭越她们,实在是不必找什么借口拒绝,奴家只是担心陈家郎君寄希望于奴家这种既不暗风土人情,又不能巧舌如簧的蠢人而误了终身大事
“不暗风土人情该怎样,不能巧舌如簧又如何?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就冲杜娘子的这种真性情,这份沉稳谦逊,与老妪所见的媒婆就不一样,老妪就觉得杜娘子是能成事之人
杜云倾真是哭笑不得,这丁嬷嬷难怪能坐上管事一职,就冲她这几句步步紧逼的话,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看来今天是赖上她了。她得想办法月兑身了。
那嬷嬷见杜云倾沉吟了,知道她是意欲月兑身,忙向旁边使了个眼色。另外一个大个子妇人见状抢上一步,忙搀着杜云倾说:“丁嬷嬷说了这么久,杜娘子好歹照拂一下脸面,跟我们回府吧,只要娘子答应跟我们走了,但凡有什么差遣,我等一定遵从。还望娘子能体恤我等做下人的为难
“嬷嬷快不要这么说,小妇人何德何能敢差遣两位嬷嬷,但凡稍有能力,小妇人绝不推辞,只是这等关乎终身的大事,奴家断不敢轻易接手,嬷嬷还是让奴家走吧,奴家还得赶路说完杜云倾意欲挣月兑钳制,奈何那嬷嬷似乎铁了心的绑也要绑她走了。杜云倾的小身板和那嬷嬷的壮个子根本就不在一个重量级。
这时,旁边又挤过来一个十四五岁婢女模样的,状似相熟的拉着杜云倾的另一条胳膊,亲热的说道:“婶子,你就跟我们回去吧!不就是个上门说个媒啊,成了是您的功劳,我们家主子自然感激不尽,不成到时您也是尽了心了。您就去试试吧
开玩笑,试试?那可是一条腿的赌注呢,搞不好刚到这个时代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她杜云倾可不想趟这浑水,做这种赔本买卖。还是趁早溜吧!
杜云倾环顾了一下左右,见周身的家丁丫鬟婆子的把她围的严严实实的,外围还有好多指指点点看热闹的。这样被簇拥着,即使手臂不被钳制估计也是逃跑无望了,他们这哪里是请媒,分明就是强抢!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了。
怎么办?先退一步,瞅机会再说吧!
“好了,我跟你们走,你们先放开我吧!”
杜云倾活动了一下被“扶”酸了的手腕,正在无奈之际,忽然看到侧面驰来了一英俊倜傥的跨马美少年,但见他黑发高挽成髻,面白如玉,斜眉入鬓,双目炯炯,,神情俊朗沉着,穿一件银白戎衣,斜背一把宝剑,一身正气,卓尔不凡,那形象在初春的斜阳下,也似一个发光体一样,熠熠生辉。
帅哥哎,杜云倾看呆了,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是老成的媒婆的身份,而不是一个才十五六岁青春躁动的小女孩。待那少年走近了,杜云倾才回过神来,看到满身正气的他,想到自己月兑身的机会来了,于是甩开众人向前奔去,还没到近前,不想被自己穿着的这该死的古代长裙绊了一脚,摔了个嘴啃泥。来不及起身,杜云倾就拍手蹬腿的大叫:“小郎君救我!”
那公子本来正厌恶着那媒婆直勾勾的眼光,突然见她摔在地上大叫,反倒吓了一大跳。这时只见丁嬷嬷几步抢上前,施了一礼到:“刘家表郎君,好久不见,我们家少主子正天天念叨着,不想就来了。真巧,我们刚为少主子请了媒人,请刘郎君也和我们一道回府吧!”
重被“扶”起来的杜云倾目瞪口呆,彻底绝望了,好不容易暴露自己的求救意图,不想还是别人家里人,真是糗到家了。
那郎君看到杜云倾懊恼发窘的样,刚才那种厌恶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觉得这媒婆也像小孩子一样真情流露,什么都写在脸上。
“那就有劳嬷嬷了!”那表少爷说完这句话也像押解犯人一样,骑着马跟在了杜云倾的身边。
街上早有好事之人奔走相告:陈府又抢了媒婆前去说亲。
杜云倾月兑身无望,只得硬着头皮,跟在他们后面,准备先入府再瞅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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