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7-02
陈府为沐风城的将士们举行的壮行酒宴设在说唱坊的大厅里,女眷们的则被分开安顿在舞坊的大厅。
此时那些舞姬们虽然一个个技巧娴熟,长袖善挥,然而舞姿却总觉得差了一点神,少了一丝魅。也是,女人的天敌是女人,没有男人的世界,女人对于女人连伪装都不用了,于是,赏舞的冷漠,弄舞的消极。
徐锦溦的位置被摆到了门口,和她相邻的还有平阳开国公府的一位庶出的小五娘和抚远将军府的一位表姑娘,估计也是和她一样揣着小心思巴巴的跟着来相看郎君的,然而再怎么却是想不到她们几乎都见不到那些郎君们的面,只能在初进前院的时候远远的看一眼。就这样还不知看到的是何许人也。
徐寒溦此时和徐锦溦也是一样的心事,她本是也想借这个机会来看看陈玉的模样,顺便带了古琴来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艺,不想连陈玉的面都没见着。不过她不像徐锦溦那样懊恼,她相信,既然陈府处心积虑的上门求亲,又为他安排了这个盛宴,那么,她就一定看得到陈玉。
正思忖间舞坊的管事走了进来,屏退了那些有气无力的舞姬,在大厅中央的空地上拱手作揖一圈,说道:“下面是我们舞坊头牌红娘子紫娟给各位夫人小娘子们带来的一曲香炉旋舞,就让这缕缕香气和着美人欲飞的仙姿给冷辉的战事添一缕温情吧!我们有请陈玉陈校尉为我们抬上香炉,点上熏香
话音刚落,陈玉已随一个男子抬了青铜香炉进来,放在屋子中央。
徐寒溦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她偷偷睃了眼陈玉,又接着吃了一惊:这不就是那个一年前从无赖手里救过自己的小郎君吗?只是一年后的他较之以前更沉稳更英武了。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陈玉坚持到徐府提亲,并且屡败屡试,她定定的注视着他的侧影,也忘了羞涩和回避。
陈玉点燃了熏香,又作揖一圈,从容的退了出来。
几十双眼睛目送着陈玉的离去,仿佛他比紫娟的旋舞更好看,不知道内情的小娘子们还在那巴巴的流口水,知道内情的却把眼睛投向了徐寒溦,徐锦溦也将眼神投向了自己姐姐,只是她不再嫉妒气恼,她现在脑中全是那个在朝阳下徐徐的伸展着四肢,满身熠熠生辉的俊朗的人儿刘明昊。
陈玉出了舞坊,长出了一口气,又直奔说唱坊。
此时酒宴正酣。刘裕刘太尉坐了首席,定远侯陈老爷子因年龄的关系,也因陈玉亲事的关系坐了下首,下面依次是刘明昊,刚回来的陈玉等人,对面则是齐越王世子沈笴,定远侯府郎君徐宇辉,平阳开国公府的郎君秦骊,抚远将军府的张风驰等人。
刘太尉频频举杯邀徐老爷共饮,两人一边饮酒,一边讲着当前的战事,台上,一半老的说唱先生正在讲《大将白起》:“公元280年,秦军三路进军楚国,其中一路正是百战百胜的将军白起……”
“不知定远侯对大将白起此人怎么看?”刘太尉听着说书,试探的问着。还没等徐老爷搭话,张风驰已端了酒杯走到对面的太尉桌前,恭敬的说道:
“久闻太尉威名,今日有幸能得太尉为我等壮行,三生有幸,此次我等出征一定尽忠为国,为太尉效犬马之劳,为表风驰敬仰之意,请太尉接受风驰借花献佛,饮此一杯说完微微侧身,举杯入唇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扫了他的弟兄们一眼,但见沈笴黑了脸坐在那里,自斟自饮,秦骊则是一脸惊愕的看着他。
刘太尉心下大喜,为太尉效犬马之劳而不是为安帝,这话若放在朝堂上说可是大不敬,可现在不是只是个壮行宴吗?他就想放纵这种言论,借这些人这些言论给自己造造舆论,壮壮声威。虽然他现在还有所顾忌,什么都打着安帝的幌子,可内心里,他早已唯我独尊,不下一千次意念着拉下皇帝自己上位的情形。这张风驰的马屁拍的他可是真舒服。
刘太尉内心熨帖表面却是波澜不惊的端起酒杯道:“难得你这片忠心,只是我们都是在报效国家,为朝廷尽忠。好儿郎就该驰骋沙场,我等着你们建功立业的好消息
陈玉也举了酒跪到太尉舅舅桌边,说了些感谢的话。然后又斟满了酒,来到徐老爷桌边道:“小辈陈玉前段时间不太懂事,多有得罪,只是因为陈玉乃性情中人,素不知胆怯退缩,给府上增添了一些麻烦,还望侯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小辈在此愿自罚酒三杯,希望侯爷既往不咎说完,一气连饮三杯,然后又斟满一杯:“这一杯我敬侯爷,以表陈玉一直以来对侯爷的仰慕之情。希望侯爷略赏薄面
定远侯徐老爷早瞧中了陈玉轩昂的气宇,不卑不亢的谈吐,现下,又有刘太尉给他造势,即使不领陈玉的情,也要给太尉面子啊。徐老爷似乎看到了自家光辉的未来,也看到了自己爱女的幸福圆满。于是说道:
“陈校尉少年英雄,血气方刚,老朽欣赏的很,哪有什么计较之说。这杯酒也祝你来日大放异彩,前途无量!”语毕举杯满饮。
《大将白起》的故事已接近尾声了,酒宴上的一个个人也渐渐喝的醉眼朦胧了,于是说书的兀自在那里说,饮酒的兀自在那里饮。
白起的故事说完,就该杜云倾出场结束宴会了,此时的杜云倾一身水蓝男式长衫,简单挽了发髻,手拿折扇站在台后,正偸望着台下两长溜酒桌发怵,小乔的扮演者陆纹捅了捅她,说道:“怎么,不敢上台啊,看你训我的时候厉害,想不到此刻倒是我比你气定神闲
“你是无知者无畏!”杜云倾白了她一眼。
“说谁呢?我叫你损我!我叫你损我!”陆纹一边说笑着一边追着去挠杜云倾的咯吱窝。
“哎哟,好妹妹,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再不敢说你了杜云倾一边躲一边告饶。
“偏不饶你,我要你下次也不敢犯我陆纹依然不依不饶。
“好,下次也不敢了,陆爷,陆爷,您大人大量,我叫你爷行吗?”杜云倾不停讨饶。
这两天杜云倾和陆纹一起排演故事,才发现两人还真是互相欣赏,臭味相投。陆纹活泼,率真,大方豪气,让杜云倾心不设防;杜云倾亲切,随和,见闻广博让陆纹充满好奇。两人才相交两天不到,却觉得似相识了两年之久。
两人正笑闹着,谢管事领了一对俊男靓女匆匆而来。见杜云倾还没上台,松口气似的说道:“终于还来得及!杜小娘子,这是坊主在秦州新挑的舞者,特别交代今天要给太尉助兴的,你的讲唱就取消了吧
杜云倾打量着面前的一男一女,只见那男子怀抱琵琶,面无表情,女子腰系一面小鼓,两手拿了棒槌,只是神色中似有一丝紧张与不安。杜云倾移开目光,心里多少有点失望,自己辛辛苦苦排练了两天的节目,还没上台一试深浅和反响就夭折了,虽然节目单是她和陈玉商量所定,但她现在总不至于去找陈玉来摆平这件事吧?何况谢管事还明明白白说了,这是特别为太尉挑的人和节目呢。看着那对男女匆匆而去而去,杜云倾的懊恼自不必说。
此时酒宴上的男人们相对于杜云倾的心情却是另一种境况,那些喝的半醉的男人见有俊男美女进来像打了一剂强心针似的,一个个开始兴奋起来,只有刘明昊脸上还是一派的云淡风轻,泰然自若。
沈笴疑惑的盯着那个女子,这不是那个低身下气求自己带来的舞娘吗?他弄不清楚她一个小酒坊的舞娘怎么就有能耐搭上了乐坊的大舞台,而且居然还能进到这一步来“仰慕”太尉英才,自己如不是王府的荫蔽估计都搭不上刘太尉这根线,不会受邀而来。看来她还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那男子走到台上,向四周行了一礼,先专注的拨了几下丝弦,调好了音,就开始了轻拢慢捻抹复挑,琵琶声最初宁静,恬淡,女子也随着长舒广袖,轻柔起舞,接着随着琵琶声的变化,舞娘也开始贴近男子亦步亦趋,如影随形,琵琶音色和舞娘舞姿中充满了缱绻暧昧的气氛,像一对热恋的男女,又或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一屋子人不由的看的心驰神往。接着男子一改单根子弦的弹奏,开始不停的扫弦拨法,意境立马切入到另一个方向,好像战场上的人奔马嘶,催促着恋人揪心的分别,纵马而去。女子舞速慢慢加快,边舞边敲打着腰间的小鼓。
随着男子的不停换弦弹跳和音色的渐渐拔高,故事进入了另一个境界,人们似乎听到了击鼓声,号角声,短兵相接的兵器碰撞声。女子的舞速也越变越快,小鼓也越敲越急。渐渐从台上旋转到了台下的酒宴中间,酒宴上的男人们都被这激昂的琵琶声和女子急速的舞蹈给迷住了,一个个看的如痴如醉。
杜云倾听着这琵琶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在后台踱着步子冥思苦想着。
陆纹此时听着琵琶声也进入了一种痴傻的状态,她喃喃的自言自语的说:“好像要打仗了!”
杜云倾一下子灵光乍现:“对,是《十面埋伏》!”虽然那男子演奏的的确不是《十面埋伏》,那时这首曲子也根本还没问世,但它们的风格是何其相似啊!
此时那女子已舞的看不到动作,,只看得到一团人影急速的滚向离讲唱台最近的刘太尉。
杜云倾莫名的紧张起来,眼前闪过那女子的刚过来时的紧张不安的面孔。脑中跳过《十面埋伏》的最后场景:九里山的生死搏杀。
不好,有危险。杜云倾几乎是本能的冲出后台大叫:“太尉小心!”
杜云倾话音刚落,刘明昊已一个箭步窜到了太尉跟前,踢开了桌子,女子被桌子一阻,刘太尉仓皇退后,女子接着欺上前疯狂的挥着棒槌追击,大家这才看清,原来那棒槌竟是两柄短刀。
那弹奏琵琶的男子在女子发难的同时本来也从琵琶中抽出短剑飞身刺向太尉。因为太尉的后退,男子收势不住的剑尖直指徐府侯爷。
一切发生的太快,大家根本都还没反应过来,眼看剑尖就要划过侯爷咽喉,坐得最近的陈玉挡在了侯爷的身前,酒杯向那男子飞去的时候,脚下也向那男子踢去。
杜云倾和席间其它男人们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一幕,从那舞娘发难到被制服整个过程眨眼之间就走完了,刘明昊擒住了那女子,陈玉用足踏着那男子,胳膊上的鲜血已染红了衣衫。
那一对男女还在不住嘴的高声骂着“小人,奸贼“之类的字眼。早有太尉的随从过来绑了两人推下堂去。
陈玉也捂了胳膊随谢管事到后院包扎。
杜云倾何曾亲身经历过这种场景,大厅里已经安静下来,而她还惊惧的楞在台上两腿筛糠似的挪不动脚。
刘裕已恢复了常态,这样的刺杀他何止经历过一次两次,他早练就了一副处变不惊的姿态,压下心里的恼怒,他招呼了众人一声:“宵小之辈,不要让他们坏了你们心情。大家接着喝接着又转过脸温声对杜云倾说道:“今天幸有小郎君出言警醒,才不致使鼠辈阴谋得逞,下去本太尉自当重赏
杜云倾躬身拱了拱手:“多谢太尉!”说完才战战兢兢的哆嗦着往后台走去。
刘明昊眼神复杂的看着杜云倾离去,他没看到她表演的说书节目,却看到了男装下他脆弱的脸庞,心里不禁有一丝怜惜划过,几欲起身追随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