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木静静地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开口。
镂空的窗户照进夕阳余晖,映红了他的脸,波澜不惊,完全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自古修真分为两种。修仙,以及修魔。
这两者归根结底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吸纳天地灵气逆天而上,夺天之势造就不灭身。
大道三千,悟道之途何其繁杂,每一种都各有差异,不能一概而论。
修仙修魔则在于所选道路的大方向不同。
修仙之人独善其身摒弃七情六欲,独求修道之途灵台清明无所依恋,以至于大多尘世无念无欲无求,超然于世。修魔者坚守本**念仍在,不拜天不拜地,追求唯我独尊,以至于大多喜怒无常,执念难解,杀戮深重。
凡是修仙世家、皇朝、宗派等,秉信无欲无求流传已久,以往修仙之人大多自命甚高,端的是超凡月兑俗之气,与修魔者的坦诚不同。二者有不同主上,不屑伪装,自然有明显差别。
如此一来,所谓魔域,真正意义上的修魔者居多,但所选道路差异半魔半仙之人也不在少数。就算是拥有仙血走出不同的路,不特意去说,也不会有人会知道。
体内拥有仙血不需要靠着魔尊来掩人耳目,在秦休眼里,自然是齐木没有必要冒死待在魔尊身边。
这一点,齐木是知道的。
秦休一直都希望自己远离内殿纷争,最好离魔尊越远越好,但由于齐木所谓万不得已的理由,并没有多加强迫。
此时再次好意相劝齐木自然不会听不出来,得到肯定答复后,更是有些许动容。
但自己的状况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的确若是和秦休一样,就算离开了尊上,自己能得到很多便利享有特权,那根本不必像现在这边死皮赖脸缠着魔尊,时时刻刻都像在刀尖上过活。
这些自然都懂。但是不一样。
如今体内含有骨中蛊,不完成毒誓不得活。石人师父却是靠着上古推演之法演算而出,一般人根本无法察觉。
自己丹田碎裂,没了尊上就是不能活!这能有什么办法!
唯有缠着那人,死不要脸去贴,让那人好过了,那就有活下去的希望。已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生死挣扎了这么久,若是凄惨地死去,那简直比抽筋拨髓还要让人痛苦。
齐木发现,几千年那些秘辛知晓得越多,自己的倚仗也越多!
若是魔尊本身便有不杀自己的理由,那么自己便能更加肆无忌惮,隐忍个数年达到足够强大的地步,那到时候,对于尊上,就有些不好说了。
于是很明显,齐木和秦休目前不在同一个脑回路上。
“所以你大可不必留在内殿,跟着内门弟子一起修炼不是也很好吗?”
“不行,我不能离开尊上身边。”丹田碎了,没有渊落,我就是个废人。
“为什么你就是执迷不悟,谎话说多了一旦露馅,你这是在自取灭亡!尊上不可能会对你上心,你若是有一天……”
齐木定定地看着秦休,发现他罕见的焦急,一时间竟然看不出这个人用怎样的感情爱着尊上。
难道之所以一辈子没有向尊上挑明这一层,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尊上之所以对我好只是因为我体内的仙血,只是因为我是仙族遗孤才特殊对待,不可能对我上心,这一切只是痴心妄想,那便永远埋葬。只要在背后看着就好,不需要回报更不需要被惦记。
这便是让读者一直以来无法释怀的配角吗,现在说这番话是为了让我不要对尊上心生旖念,更不必对尊上抱有丝毫的遐想……
想到这里,看着秦休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复杂,道:“一休哥,你说的我都明白,你是为我好才说这番话,可为什么不试着相信我呢,我不是在自寻死路。”
嗓音很轻,却格外认真,字字说出来,那双眼睛清澈透亮,就算是提到魔尊的时候也没有异样的神采。
秦休轻叹出声,抬起手揉了揉齐木的头,嗓音带着些无奈:“小木,自然相信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并非普通人,完全不像同年小孩。”
“只是千万要记住,莫要沉沦,因为看似真实的一切可能都只是虚妄。”
齐木呆呆地点头,没有说话。
人生来的劣根性,越是被提醒某事不能做,却越是忍不住去做。就像禁果,明知道不能吃,却抑制不住好奇心。
他突然心生邪念,自己身为直男自然不会去喜欢一个男人。但若是尊上沉沦了,会是一副怎样的情景——
那张脸,会因为某些俗不可耐的小事,变幻不同表情?亦或是会很明显地,为了某些事,恼羞成怒。会愤怒会喜悦会懊恼,那这人,还是魔尊吗?
秦休面色如常,没有笑,目光却闪烁不定。对面那人面容清俊,波澜不惊,看上去格外冷静,这样的人该是智者。
突然想到了什么,秦休道:“既然你没事,那我先走了。”
齐木陡然回过神来,忙应道:“哦,好。”
出门前,秦休再次停下,身体有些僵硬,微微回过头道:“我回去看看有没有对你身体有帮助的丹药秘方,过几天再来看你。”
齐木点头,看上去格外真诚:“一休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谢谢。”
秦休含糊嗯了几声,几乎是瞬间转过头去,速度极快,不知是不是错觉,露出的耳尖竟然微微泛红,一闪即逝。
齐木在后面看得直咂舌,两眼睛只顾注意他一身衣袍翩飞至上云天的潇洒背影,默默咽下一口血。
身高硬伤,到时候若是能御空飞行了,凭着自己这一米七五左右的身板,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潇洒至极的模样。嫉妒恨。
经了这一茬,齐木突然失了回去找渊落同床共枕的念头,脑壳有些沉重,看到床两眼皮就打架。
于是直接放弃挣扎,关上门,躺回床上。
寒冰床通体晶白,寒气颇重。没了真元护体,竟然觉得有些凉意,但好在体质超绝,似乎没有太大不适。
躺在冰床上,通体发寒,齐木翻了一会,没有睡着。
彻底把大脑清空,双目空洞盯着床顶,一条一条思考着接下来应该走的路。
一天过去,到现在竟然半点也不想动。
叹了口气,齐木取出回音珠,传音道:“尊上,我困了。”
半晌,没有半点动静。罕见地有些心烦,一把握紧回音珠,正要收回去。
“睡吧。”
低沉的嗓音,莫名地有些蛊惑。
齐木心脏漏跳了下,握紧拳头猛地捶在冰床之上!
嘭的一声。
冰床丝毫无损,陡然间,刺骨冰寒之气侵染入体,措手不及。
白色寒气在体内横冲直撞,没有真元压制,血液渐渐失了温度。齐木打了个哆嗦,顿时嘴唇青紫,没有别的办法,看来只能硬耗下去。
噗!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齐木咳嗽了几声,额上冷汗直冒。
集中精神,声线恢复如常,道:“这里好冷。”
没多久,不带丝毫情绪的嗓音在脑中回荡:“你怎么了?”
齐木喉间腥甜之气上涌,他呼吸急促,紧紧贴在冰床上,没有动,并没有多大痛觉,习惯了就好。
双眸半磕,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浑身颤抖,说出去的话却格外平和:“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今晚不打扰您休息,我先前是闹着玩的,您别生气。”
话说出去,自己也觉得的确没什么。
没有答复。
齐木没觉得有何不妥,收回回音珠,不多久便沉沉睡去。
天色完全黑暗,远远望去万家灯火通明,却一片死寂。这个时间,身为修士均会打坐静修,到了夜半安然入睡的修士除了境界高得寻常修炼已然毫无意义之人,估计也只有齐木了。
晚上吸纳天地灵气来提升修为远远没有死皮赖脸抓住渊落的手/胳膊等一宿来得快!养成了习惯,晚上安然入睡养精蓄锐,简单粗暴。
房间一片黑暗,能听到浅淡呼吸声,淡淡血腥味弥漫,随风消逝。
蓦然,光影扭曲,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漆黑的麟云袍纤尘不染,如瀑长发倾泻而下,出现的刹那,整个房间的温度陡然降了一截。
渊落嗅到极轻的血腥之气,目光扫过,停在床边地上滴滴鲜血,微微皱眉,最后停在少年平静的脸上。
依旧是波澜不惊的一张脸,却像是绷紧了一般,似乎随时会醒过来。
渊落无声无息地走近,一挥衣袖,白光一闪而逝,寒冰床内部竟然燃起淡红色火焰,与此同时床上出现了一层薄光,不多时变回原样。
不同的是,整张床的森冷寒气全消,一时间整间屋子灵气上涨。躺在床上的齐木含糊地嘟囔了声,嘴角鲜血滑落。
几乎是毫不迟疑地,渊落上前一步,却又瞬间顿住。
思忖之余,抬手点了下,紧接着把向来睡觉不安稳的某人,从床沿边挪到床中央。抱起的刹那,渊落目光一滞,紧盯着那张脸,有些难以置信——
竟然恢复成了毫无防备的模样。
刚才躺在床上的时候,整张脸紧绷,像是错觉。
仅仅是一瞬间,渊落恢复如常,把人放下。转身,消失在空间波纹中。
死寂。一切风平浪静。
仿佛没有人来过。
第二日,天刚亮。
齐木神清气爽,一跃而起,先前胸口沉郁的淤血消失无踪,浑身舒畅。瞬间觉得寒冰床果真不凡,虽然比不过尊上房间那个不知名材质的,不过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再好不过。
今日众弟子修习悟道法,得到另一处洞天福地去。
谁知刚出门,沿途无数目光打在自己身上,窃窃私语声随处可见。齐木身体僵直,轻松之感一扫而空。
就在不久时,两道消息不胫而走。最后无数消息蜂拥而至,传遍整个西苑,一发不可收拾。
消息之一无可厚非,疯狗齐木没有死,竟然也回来了!
西苑出去历练的两百多人中,活着回来的二十人不到,原本以为这个修仙皇朝弃子已死,却没想到竟然还活着。
第二个消息非同小可,震惊了四大苑——齐木被允许进入藏经阁。
玄天殿千人参加试炼,回来的人经过评定后合格者仅十人!这些人刚回来时浑身煞气震慑全场,完全不是普通引灵初期修士可比,根本无法想象他们经历了怎样的杀戮,可怕至极。这些人中仅有十人拥有进入藏经阁的资格!
即是说,所有死去的人,没有回来的人连参加评定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现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竟然直接拿到了一个名额……
一时间,四大苑所有弟子,沸腾了。
作者有话要说:瑟瑟阙影桑的地雷,一字为尘桑的地雷,嘤嘤,么么哒2333333333
咳咳这文的设定和传统修真有出入咩比如修仙者和魔修的区别,修真等级等
瑟瑟雪酱的长评(x2)抱住蹭
瑟瑟冒泡的各位亲挨个么么哒2333333333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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