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凌始终静静地听着,并不作声。长指始终轻缓规律地抚着她的秀发,直到它们终于被理顺才放下。许久,他才垂眸深深地看着她,她蹙着眉峰抬眼与他对望,竟有些可怜巴巴的感觉,令他不觉失笑。
而她看着他,竟模不清他在想些什么。头一次觉得,那明明是一张有喜怒哀乐的脸,却令人感觉不到他的情绪。一时间,心竟有些发堵,有些茫茫然起来。
恍惚间,他捧起她的脸,轻啄了下她的唇,温声说道:“改天我们一起去医院看望你朋友跟宝宝
嗯?楚恒还有些茫然,这就好了么?他们之间的问题这便算是说清楚了么?
“看样子你甚至还没洗漱?乖乖的,先去洗漱,然后下楼来吃早点,吃完后再上楼好好地休息
直到上了楼,进了浴室洗漱好出来,楚恒的脑子还不甚清醒。搞不懂为什么素来算是挺精明的脑袋,每次一碰上向凌,好像就变得噩噩糊糊的,在他的温声轻语下无从深思,完全听从他的。
而这个问题,便是到夜晚她噙着笑意回到家时,仍是无解。
那一天,不若多想,其实两人过得很是温馨。她换上他为她特地准备的女式睡衣,吃了早餐后便上楼补眠,睡了长长的一觉。而他,帮她把衣服拿去清洗烘干。等她下午醒来时,他正在琴房弹着琴,而她则静静地聆听。一直到他发现她,那琴声才戛然而止,然后他起身为她做饭。待填饱了她的肚子之后,两人便一起窝在家里,或她陪他莳花弄草,或彼此倚着阳台闲适聊天,一下午的时光便消磨掉了。
于是,关于这一次的爽约事件,便算是就此揭过。在这之后,二人谁也没有提起过。
楚恒其实一直恐惧着将两家家长的会面,因为她模不准原就可算孤僻,在小幸身亡后就更是性格丕变的楚成渊,会不会顾及向家二老,而不给她难堪或轻视。
所幸,那天两家人约出来一起喝茶,楚成渊的反应实在出乎她的意外。他举止得宜,与向家人相谈甚欢。他就像天下所有的慈父一般,在亲家面前假意编排着女儿的不足,望亲家不要见怪,还请多多包涵!
那一刻,楚恒的心酸楚得厉害。
多少年了?她盼望着能感受到这种割舍不断的归属感,他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就是他的亲生女儿,她不是孤儿,她其实是有父亲的。
可是,盼到她的心都已如死灰,愿望都不曾实现过。
即使知道此刻,知道他也只是演给向家人看,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安慰。她真有那么卑微吗?
向凌在餐桌底下横过手来,轻轻地握住她的,无形间给她安慰。她苦笑,怎么那么刚好?他自然不知道她的万般心事,却在那么刚好的时刻给了她安心的力量。
她侧首,与他相视而笑。
两方家长看在眼底,脸上端着同样客套得宜的笑,其实底下的心思大相径庭。
楚成渊望了楚恒一眼,眼底浮现着复杂之色,楚恒没听他们之前的寒暄,却听着他含笑对向家二位家长说道:“到时就烦请亲家母代为教了”
“呵呵,哪里!哪里!”向母呵呵一笑,其实心里刺了下。一想到自己娇宠捧在手心疼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如今却要娶一个生活起居完全无法照料他的人,心里总有些不太乐意。
她想了想,提出要不从老宅调个佣人过去照料小夫妻日后的生活起居,却被向凌浅笑着给挡回去了。
向母还想再多作说服,向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仿佛与她无形间对眼交流着某种默契,“妈,你知道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的
向母双唇蠕动,却终是作罢,按下了喉间的劝词。
楚成渊其实一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向凌,有些意外他竟与他印象中的形象相差甚远,那一双清澈澄净的眼,还有他始终放在楚恒身上的目光,都让他知道自己之前误会得有多么离谱。
楚恒恰好抬眼,冷不防地对上他的。那刻满风霜的眼角,有着令她不忍细看的折皱。她快速地别开眼,不敢相信那双总是闪着无情的眼,似在方才一瞬,从深黑色的瞳仁里折射出近乎关切的光芒。
从茶馆里走出来,她还有种漫步云端的飘忽之感。
向凌牵着她的手,提议说不如沿着那颗巨型地球仪石雕的草坪走,一起散个步,再走回停车场取车。
楚恒用眼白的部分睨着他,笑说搞艺术的人就爱搞些不切实际的事。
明明停车场就在眼前,干嘛非要走上一圈再绕回原地取车,这不是浪费时间么?
向凌不置可否一笑,不说服她听他的,也不直接听她的往左边的停车场走去。
楚恒无奈一笑,作摊手状,重新将手放到他手里,朝他努了努,示意他:走吧。
什么时候开始,牵手已成了再自然不过的事?
楚恒不知道,也不觉有深究的必要。她告诉自己不必想太多,只管这么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给予的安心即可,这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就要将要与她牵上一辈子!
“想好要在哪儿拍婚纱照了吗?”
是的,他们的婚期确定下来了!他们的婚期选在了新历12月12日。
向母找师傅推算出来的三个好日子,向凌一眼就选中了这个。因为他的生日是1月12日,而楚恒的生日则是12月1日。这个日期简直就像是把他们的生日揉和起来一样。
楚恒将眼从两人交握的手上移开,蓦然发现自己从未关注过这方面的消息,她甚至连本市有哪几间口碑比较好的婚纱店都不知道。于是她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老实地摇头。
向凌脸上一闪而过无奈的表情,扬唇浅笑,再问:“那你喜欢哪一种风格?”
“都好
他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下,但很快地又将弧度扬得更深了些,“那行,那就我说了算
“嗯这她倒是没什么意见。
两人相视而笑,这个话题算是带过了。只是他的眼悄悄地落在了草坪中央的地球仪上,眼中一片空空的。
每个女人都该有一个婚纱梦,幻想着在人生最重要的那一天如何地装点自己,与自己许下一世情深的那人共同走进婚姻的殿堂。她的事事皆可,又何尝不是不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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