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不需要傅筱瑜开口,楚恒一上车便率先开口说出目的地——楚宅。
傅筱瑜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发动了车子。
她沉默地将以手撑在车窗上,幽幽地望着窗外一幕幕飞掠而过的画面。
或许……她该直接让向凌把东西搬回来,然后自己开始打包行李。
属于那座房子带给她的安全感已经一点一点地轰塌,她已经找不回以往那种安定感了。
是了,他确确实实不再属于她。到底……她还是只有自己,终究有一天得习惯的!不如趁此刻最伤最痛得麻木之时,亲手斩断那一切念想,真真正正地放手。
看见楚恒吃力地一步一步缓慢走进来,楚成渊从报纸里抬起头,并没有多问什么,心下便有些了然。
在心中悄然叹了口气,他放下了报纸,朝她走去。
“爸楚恒垂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傻孩子楚成渊模着她的头叹道。
“我想搬回来住,爸
楚成渊点头,“好
“也许就这么一直住下去……”她的语气充满不确定,并带着些许迷惘。
“这是你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随你高兴他有些心疼的看着眼前的女儿,此刻她就像个无助的孩子,脆弱而惹人怜爱。
楚恒无力地扬起两边嘴角,想回以一笑,却发现自己很难做到。
“脚上不方便,不如先在楼下的客房休息方便些?”
她顿住脚步,回头怔怔地望着一脸忧心的父亲,神情尽是为难。
楚成渊一窒,几乎要窒息在她这副无助而为难的模样中。沉沉一叹,走上前,将她打横抱起,朝楼梯口走去。
“真拿你这固执的性子没办法!”
楚恒本能地揽紧了父亲,怔怔地抬眼看着父亲温柔包容的表情。
一股酸涩自鼻间窜起,很快便在眼眶周围凝聚了水汽,氤氲了明眸,模糊了视线。
这就是父亲的怀抱!这么地温暖,这么地踏实,带给她源源不断的勇气与安定,让她相信自己有了遗忘的力量。
会的!也许就像他说的,时间会淡漠一切伤痕,放手才是新生。是他的新生,也是她的新生。
呵~不对,他已经获得了新生,和过去斩得干干净净,始终停在过去的人只有她。
老天爷安排我亲眼见证你的幸福,或许就是让我彻彻底底地放手吧?
那一个她,虽然她始终都只看到了一个美丽的侧脸与背影,可是,那温柔的语调,善解人意地注意到每一个小细节地关心着他,想来真是个美好的女子!和她的一昧享受着他的付出,却每每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将他忽略,差了何止千万里?
将自己关在房里,双手环膝,呆呆地看着电视屏幕上那一个弹琴的男子。
心一紧,为何她从未发觉?那时的他,眼中分明满是失望与受伤。
沙画,小舞者都在含蓄地向她重述他们的过往,可是她却没有想起来,她忘了自己曾对那个日日来陪伴她的无法出声的小男孩说过:如果有一天你能对我说话,我就送你一样我最珍贵的礼物。我们永远在一起!
如今……我的礼物对你而言,反而是一种负担了吧?
那就,这样吧。
乖乖在家里呆了四天,除了应付生理需求之外,楚恒几乎不动,桑姨又按时上楼来为她换药,是以,这一次,楚恒倒是好得极快。
走出楚宅的那一天,她漫无目的地开着车闲晃。
然后,驶过水族馆附近时,看着眼前一整条长龙,突然心念一动,将车子停好,也加入了这一条长龙。
等她得以进入水族馆内,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水族馆。
水族馆里阴阴的、暗暗的,地面上还有点滑。
她缓缓地随着游人走,不时地停下来,好奇地趴在玻璃墙上,看着那些花哨而又俏丽的热带鱼在水草间欢快地游着,她的眼睛瞪得铜铃大。
雪白的水母像一个个大气泡在水里飘荡着,慵懒的海龟像个入定老僧,就这么动也不动地窝在如玉般的小石粒上,海星们调皮地在它身旁飘来荡去,引得它不时伸出头来看。
楚恒不自觉被引出多日来不见的好心情,忍不住轻笑出声,连眼底也是笑意满满。
走出水族馆时,抬眼迎视着耀眼的阳光,她的心仿佛也瞬间得到重生。
重新坐上车子,她不再迟疑,将车子往那一幢承载了她一生中最美好回忆的日式别墅里开去。
才四天没回来,却久远得像是四年未曾踏足这里。就连看着眼前的一件件小东西,竟也像陌生得花上几秒钟才想起。
花了两个小时将要带走的东西打包,忍不住在床上呆坐了老半天,什么也没做,就只是不断地环视着周身的一切,希望将它们一点一滴全烙进自己的回忆。
心,竟然一点也不痛。
好像什么都被掏空,又好像麻木得一点感觉也没有,却又好像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缺了一角,将再也补不完整。
直到提起行李的瞬间,她才蓦地想起自己那一床专门订制的床单。
于是,又花了一点点时间,去将床单取下折好放进自己的行李箱中,然后从柜子里又取出另一套素雅的床单重新铺好,让房子尽量还原向凌离开前的模样。
临走前到底还是忍不住又在琴房逗留了一会儿,所以,当她将行李装上车,天色已暗了下来。
汀市是个半岛中,三面环海,海岸线很长。
夜风拂来,带来大海的湿气。灯光璀璨斑斓,路边的建筑物逐一往后倒退,此时,正是汀市最迷人的时刻。
当车驶上海滨公路,路越来越开阔,海的气息也越来越浓,还没到达“玉莱码头”,便能听见靠岸的渡轮拉动船笛,发出沉沉的呜呜声。
直到坐在那一片海滩之上,听着潮起潮落的轰鸣声,她纤手无意识地握住满手的软细沙子,任它们自指缝间流泻,周而复始着。
眼,落在眼前的这一片海。
漆黑的海平线上,细到不能再细的上弦月儿,嫋嫋地镶在低低的夜空上沉默叹息,好似在等着谁探手出去,触碰它透明的光辉,同它合二为一,共染为一色的银白。
一个决定缓缓成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