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女儿,眼睛放灵活些,寻个穿着锦衣华服的男子,瞄准了再抛!”
“可是,爹爹,他们移来移去,女儿做不到啊……”
“哼,你自己看着办,要是绣球落在了穷酸之人手里,你下半辈子就等着受苦吧!”
刺史千金美眸含泪,嫁给谁不都是一样吗,从没有自有和幸福可言,她索性闭了眼,将绣球高高抛起,任由它落在拥挤的人群中。
绣球在人们的头顶上滚来滚去,可就是没有人能牢牢将它抱在怀里,人群乱作一团,一番疯抢之后,绣球落在了墙角,被一个男子抱住,呆愣愣的。
所有人都惊住了,迅速涌过来围住了他。二楼的刺史大人心中一凉,撩起袍子蹬蹬蹬跑下楼来,他挤进人群,指着那男子惊诧道:“怎么是你?”
那年轻男子箕踞而坐,衣服上满是褶皱灰尘,他手边放着一个酒坛子,时不时拿起来喝上一口,看起来颓废沮丧。他拿起落在怀里的绣球,慢悠悠地转着看了,半晌,苦笑一声:“真是让刺史大人失望了,再差也不能招个我这样的驸马。”
刺史大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可怪不了我,你们家破落了,生意也没了,我总不能让宝贝女儿嫁过去吃苦吧。”
程连萧和御盈对望了一眼,已明白是怎么回事。
程连萧一本正经地问那男子:“看来你早对刺史千金暗生情愫,是吗?”
那男子望了程连萧一眼,平静道:“不错,我早倾心于刺史千金,原本有意提亲,可不料家里突然出了变故,难以翻身。我心知求亲无门,今天便来瞧小姐最后一眼,看看她穿着嫁衣的模样。至于这绣球……”他颇有些心酸,“我就别不自量力了。”
他说着,将火红的绣球抛进人群中。
程连萧瞪了他一眼,利落地在空中翻了个身,飞快地将丢出去的绣球又接了回来。
他稳稳地落在男子面前,没好气地将那绣球还给了他,冷冷道:“这绣球是代表女子终生所托的信物,怎可推来让去,落在你手里了,就应当由你做她的新郎倌!”
刺史大人却火冒三丈,小声地朝程连萧撒气:“你管的哪门子闲事!宣城乃富庶之地,土豪遍地都是,我女儿就算不嫁书香门第,也得嫁个顶级土豪。”
程连萧凑近了些,在刺史大人耳边阴测测地说:“你这父母官好生虚伪,让女儿抛绣球招驸马,穷困富贵一视同仁,可以落个不嫌贫爱富的好名声,背地里却策划着招个家财万贯的女婿,表里不一的东西!”
“你……”刺史大人被人揭穿老底,脸上挂不住,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你这小子好生猖狂!我就是不要他这个落魄的假土豪!”
程连萧自己也落魄过,最听不得这样的话,他怒发冲冠,拔出腰间的利剑,瞄准刺史大人的官帽,狠狠射去。
“嗖——”一声,利剑贯穿了刺史的官帽,并将其钉在了墙面上。
他指着老儿怒道:“跌倒不可怕,一个土豪倒下去,可以有千千万万个土豪撑起来,没什么了不起!”
他又虎着脸对年轻男子道:“你家族生意失败,也不必颓丧自卑,我可以助你重操旧业,恢复昔日的荣光。”
他说着,拿出腰间挂着一枚玉佩扔给了他,“你今日先拜堂成亲,明日便可带着这枚玉佩到程家庄找我。”
那年轻男子这才激动起来,细细打量了高大挺拔的程连萧,见他右臂袖筒空荡荡的,这才想起了他便是宣城最顶级的土豪。
他顿时升起一股敬畏感,拱手行礼,“原来是程庄主,小弟我实在感动,可我不能平白接受别人的恩赐,这不是君子所为。”
程连萧斜睨了他一眼,有些不羁道:“想要做土豪,就不能生搬那些君子的道道儿。你若实在于心不安,可以等成为顶尖土豪以后,再来回报我!”
程连萧见那刺史老儿对他开始恭敬起来,冷笑了几声,颇为讽刺道:“土豪是很容易翻身的,毕竟我们是一个强大的群体。土豪的世界,刺史老儿你不懂!”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御盈翻身上马,呼啸而去。
见此,几个围观瞧热闹的老人点了点头,捋着花白的胡须由衷赞叹道:“土豪忠义,乡贵之隆号。”
程家庄平静的日子没有过几天。一日,御盈发现庄里下人们都在洒扫,前院忙个不停,后院的翠微居不常有人居住,居然也开始打扫了。
翠微居一直用来作为客房,可程家庄很久没有重要客人了,御盈不禁纳闷起来,这次是谁要来呢?
御盈来到前院,居然看见赵倩正亲自指挥下人们干活。
蒙儿见院子里烟尘弥漫,劝赵倩道:“这里灰多呛人,夫人您回去吧,有奴婢监督就好。”
赵倩摆摆手,“父亲难得来一次宣城,我得好好布置。你们总是变着法儿的偷懒,还得我自己来!”
蒙儿窘然,碰了一鼻子灰,不再说什么。
赵倩正在指挥几个工匠做木活,蒙儿被她差遣去拿东西,走到一条小道上,御盈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蒙儿姑娘。”
蒙儿顿住脚步,不情不愿地跪下请安。
御盈上前将她扶起,轻声问道:“蒙儿姑娘怎么一脸的不情愿,是不是还在记恨我?”
蒙儿哼了一声,却道:“奴婢不敢。”
却听御盈道:“上次给安姨娘守丧的时候,合子捉弄了你,这死丫头一向调皮,不服管教,我已经重重罚过她了。”
蒙儿没好气地瞪了合子一眼,合子却冲她做了个鬼脸。
蒙儿呆愣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御盈对她的侍女可真好,合子能像个疯丫头一样,天天没个正形,自己却被苛责地厉害,三天一骂,五天一打。
她不禁感伤起来。
御盈准确地捕捉到了蒙儿的表情,她眼中精光流转,已有心计,上前握住蒙儿的手,神秘道:“蒙儿丫头,你是大夫人陪嫁的侍女,七八岁就开始伺候,她却对你动不动就打骂,冷翠苑乃至整个程家庄,谁不知道?可怜你还是个上等丫头呢,真是不值得!”
蒙儿歪了脖子,气得脸颊鼓鼓的,却不吭声。
御盈知道自己说到了她的心坎上,拍了拍她的手背,从头上取下一个簪子,迅速地放在她的手中。
“蒙儿姑娘,这支凤头簪我就送给你了,听看门的王伯说,你家里还有母亲和未及笄的妹妹,这簪子上有东珠,还是能卖些钱的,拿回去贴补家用吧。”
合子急急上前,愤愤不平道:“小姐,您这是做什么,这是庄主专门让人给您打造的,您可以赏些别的。”
御盈叹道:“一支簪子算得了什么,我只是觉得,大夫人不该这样对你。”
蒙儿毕竟还是小女孩,一听这话,顿时委屈地想哭,她瘪了瘪嘴,别扭道:“谢谢御姨娘了,但是我不能收,要是让大夫人知道,会打死我的。”她说着又双手将簪子呈上。
御盈推了她的手,又挡了回去。拿出帕子帮她拭了眼泪,“你早点拿出去当了,别放在自己身边,大夫人怎么会知道?”
蒙儿想到家里的母亲和妹妹,也不再推月兑,跪下给御盈磕了个头,“若是御姨娘有需要的,奴婢一定万死不辞。”
“起来说话,哪有那么严重!”御盈柔柔一笑,“我且问你,庄里这几天要来什么大人物吗,为何我问别的丫头,她们都说不知道?”
蒙儿擦了把眼泪,“她们自然不知道,明儿个是大夫人的父亲要来。”
御盈松了口气,却又感到奇怪,“庄主迎接岳父大人,也不需要这么隆重吧。我思量着,和商人联姻的,应该也是商人吧。”
“御姨娘猜错了。”蒙儿纠正道:“大夫人的父亲是当朝的宰相赵大人,他既是庄主的岳父,更是朝廷命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然马虎不得。”
赵大人!御盈大震,忙拉着蒙儿的手,哆嗦着问:“哪个赵大人?是赵明剑吗?”
蒙儿吃了一惊,连连摆头道:“可不能直称赵大人的名讳,万一让人听去了,要治大不敬之罪的!”
这太突然了。
御盈好半天消化不了这个消息,呆愣愣的,蒙儿奇怪地看着御盈。合子在后面戳了御盈几下,她这才回过神来。
“好了,蒙儿你去吧,免得你家主子找不着你。”
“是,奴婢告退。”
待蒙儿的身影消失,合子才扶着御盈坐在梧桐树下的一个石凳上。
合子愤愤道:“小姐,真没想到,大夫人居然是咱们仇家的女儿,她和赵娴小姐是亲姐妹。”
御盈苦笑,“是啊,怎么我以前从未发觉,赵娴,赵倩,细细想来,她们长得还真像。”
合子接嘴:“岂止是长得像,她们一样的无耻!赵娴小姐害您和世子分离,自己当上了世子妃!”
御盈一双明眸十分通透,回忆起那个全族人被抄斩的午后,满地的鲜血从监斩台上缓缓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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