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真是幸福啊,幸福地察觉不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世子对她渐渐冷淡,她没在意;安王夫妇看她的眼神也都闪闪躲躲,她没计较;朝廷上的风向早都变了,她更是两耳不闻。
她整日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不厌其烦地构筑着天真的爱情幻想。
现在想来,自己可笑极了。
“小姐,奴婢错了。”合子闷闷道。
御盈刮了一下她的俏鼻,“就你贫,尝尝绿茶饼的味道如何。”
合子笑嘻嘻地拿起一块绿茶饼,正要塞进嘴里,却听厨房门外一道醇厚悦耳的声音:“我听到你们提起安王,在说他什么?”
御盈浑身一个机灵,合子更是慌得连手中的绿茶饼都摔在了地上,扑通一声跪下,全身直打颤。
程连萧皱了眉头,语气不好地问:“怎么慌成这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合子头埋得更低,御盈定了定心神,劝告自己,程连萧不一定听到了什么。
她勉强一笑,恭敬地拜下,“妾身给庄主请安。”
程连萧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起来吧。”
他说完便出了厨房,往客厅走去,御盈连忙跟在身后,回头冲合子使了个眼色,合子连忙收拾饭菜,若无其事的样子。
御盈亲自给他泡了茶,程连萧接过茶,却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扭头不去看御盈。
御盈一愣,明白他生气了,她深吸一口气,款步走过去,慢慢蹲。
她把头放在他的膝盖上,轻轻问道:“庄主在生妾身的气吗?妾身罪过了。”
程连萧对她的温柔没有一丝一毫的抵抗力,他模模她的发丝,“你们在谈论安王什么?”
御盈一语带过:“不过是在谈论朝中的当权者,会不会排挤庄主,毕竟您马上又要入朝做官了,妾身听说朝堂风云变幻,祸福皆在一夕之间。”
程连萧马上释怀,轻笑着捧起她的脸,“你还担心这些,不愧是有见识的。”
御盈柔媚一笑,将他粗粝的大掌覆在自己面颊上,“妾身如何不担心?您是妾身唯一的依靠了,是生是死,都跟随您。”
程连萧大震,盯着她清新优雅的面容,慢慢凑近了,御盈以为他要亲吻自己,没想到他只是探究性极强地望着她的眼睛。
半晌,正当御盈心理防线快要崩溃之时,程连萧恍惚地问:“为何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
“你好像一只美丽又神秘的蝴蝶,我把握不住,也无法探知。”他似真似假道。
御盈心神俱震,捏紧了拳头,尖锐的指甲狠狠刺入掌心,使自己保持清醒。
“庄主在说笑吧,是不是最近看了志异小说?”御盈故意打趣他。
程连萧也笑了,“调皮的小东西。”
说话间,合子与另外几个丫环将菜都呈了上来。
御盈这才知道,程连萧专门命人从外面的酒楼定了几道名菜。
“庄主有心了,妾身不胜感激。”
程连萧摆了摆手,无所谓道:“以后这样的话莫要再说,你只管享受就是了。”
御盈噗嗤一笑,“庄主真是十足的土豪味!”
她细心地给程连萧布菜,她知道,今儿个是十五,按理说程连萧应当跟赵倩一起用晚膳,晚上也宿在她那里,但他居然过来了,还专门从外面定了名菜。
御盈暗暗思量,自己并没有偏离计划,并且离最终目标越来越近。
程连萧尝了尝凉粉皮,顿时赞不绝口,“这是谁做的,真不错!”
御盈腼腆一笑,合子快人快语,“御姨娘亲自做的呢!”
“真的很好吃吗?”
“那是自然,柔女敕润滑,酸爽可口,这种天气食用,再合适不过了!”程连萧毫不吝啬地夸奖。
御盈一脸满足地看着他,若是可以,她真想每天就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不用谋划报仇的事,也不用和别的女人勾心斗角,只是每天和他相伴,给他缝制御寒的衣物,给他烹饪可口的饭菜,平淡又充实。
看着御盈陷入沉思,程连萧慢慢放下筷子,他以为她是在感伤今天发生的事,便问道:“我罚你三天门禁,你是不是埋怨我不公?”
御盈摇头,“怎么会,妾身自己犯了错,不该和大夫人起冲突,受罚是应该的。”
程连萧握住了她细白如凝脂的手,颇有些无奈道:“倩儿性子越来越烈了,竟然当众动手。”
他戏谑地看了她一眼,“倒是你,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像会用爪子挠人的小野猫一样!”
“庄主是喜欢会挠人的小野猫,还是逆来顺受的小白兔?”御盈站起身,从身后抱住他,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
程连萧轻笑几声,“自然是喜欢小野猫!”
御盈颇有些得意了。
晚上休息时,两人躺下了,御盈睡在他怀里,程连萧爱怜地模着她的脸,“倩儿打得重不重,你可还疼?”
“妾身不疼了,可能大夫人会很疼,毕竟妾身心中怒极,用了十二分的力气还了回去!”御盈有些猖狂道。
程连萧愣住了,但是没生气,俯身在她细白的脖子上允了一口,“你真是桀骜不驯!”
“做顶级土豪的女人,没点范儿怎么行!”
程连萧朗声大笑,又是没完没了地亲她。
御盈被他撩拨得娇喘吁吁,却还是推开了他,“妾身有重要的事,想问问庄主。”
程连萧意乱情迷,正埋首在她的雪颈,含糊地应了一声。
“圣旨上说的镇北将军,是个什么职务?”怕引起他的怀疑,御盈连忙补充道:“会很危险吗?带兵累吗?”
程连萧看着她黑夜中熠熠闪光的眸子,认真道:“镇北将军和镇南、镇东、镇西同属于四镇将军,统领北部的青、兖等州。至于危险,毕竟北临北疆汗国,会有一些威胁。”
御盈用纤细女敕白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胸膛,一圈一圈,“这个职位,和您辞官以前的相比,如何?”
程连萧哼了一声,“镇北将军有些许兵权,但与虎贲大将军根本不能比。皇上这是既要我为他开疆拓土,又要严防于我。不过,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御盈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胸膛,“您可以壮大自己的力量,一定能重振往日的辉煌。一想到我的男人会成为威风赫赫的大将军,我就激动不已。”
程连萧大受鼓舞,精明干练的男人此刻却像一个吃了糖的小孩儿,他握住御盈的素手,放在唇边亲了又亲,振奋道:“盈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一定可以开拓功业,不仅让你骄傲,也要给我父亲报仇。”
御盈心中大恸,眸中涌上来一层泪,喃喃道:“连萧,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一切……”
她忽的哽咽住,嗓子痛得不行,什么也说不出来。
“发现什么?”
“没什么,连萧,你疼我吧!”御盈充满魅惑地说,她用雪白的玉臂圈住他的脖子,程连萧低吼一声,将她压在身下,与她共赴**,极致缠绵。
几日过后,程连萧要先去京城见一见往日的同僚,所以轻装简行,离开了宣城。
炎热的午后,御盈额上出了些细汗,她斜躺在榻上,以手支颌,拿一柄玉扇悠悠扇风,三千青丝飘飘垂落。
合子忍不住打趣道:“啧啧,小姐,你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庄主早晨刚走,你晌午就变成了闺中怨妇。”
御盈那扇柄敲她的脑袋,嗔道:“就你贫嘴!”
“圣旨上不是说,下月初五入京面圣,庄主怎的提前了十几天?”
御盈犯了困,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他要先去京城探探情况,顺便和往日的同僚们打招呼,叙叙旧。”
御盈快要入眠了,却听门外有人求见。
合子领那人进来,“小姐,是账房的伙计。”
御盈打起精神,端坐起来,“可是关于这个月的支出情况?”
那伙计恭敬地点头,“回御姨娘的话,奴才给您送来这个月的账本,请您过目。”
程连萧指定御盈是当家人,现在全庄的人,没有不对她恭敬的,当月的账本,自然要先由她过目。
御盈接了过来,一目十行地翻看,经过程连萧几日的指点,她已经十分熟练。
看到上面记录的冷翠苑的开支,前前后后一共用了十五页纸,她颇有些讶异,手指落在最后一页的总计上,她更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三万两!冷翠苑这个月竟然支出了三万两白银!”御盈没好气地合上了账本。
账房伙计自然知道这笔数目十分吓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御盈重重地将账本摔在地上,站起身来,薄纱长裙曳地。
她眸色幽冷,带着寒气问道:“你可还记得程家庄的家规,各房各月的份例最多不能超过五千两?”
账房伙计愁眉苦脸道:“奴才自然记得,可冷翠苑的主事的,每次来领钱都有各种名目,奴才不敢不给啊。”
御盈冷冷地甩袖,“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冷翠苑的作为正房,居然带头不守规矩,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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