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盈冲他柔柔一笑,便伸手要去给他解开朝服繁复的扣子。
她的笑容充斥着苦涩,程连萧不想发现都难。他抬起她的下巴,凑近了看,原本像水灵灵的葡萄似的大眼睛,此刻却潮润润的。
程连萧心疼极了,扣着她的脖子,霸道地将她拥入怀中。“怎么了,为何一个人在家哭泣?”
御盈抱着他的虎腰,用力地吸了几口他身上的气息,这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刚刚去厨房看了看饭菜,让烟熏着了,我哪有哭泣,你真当女人是水做的?”御盈冲他娇娇一笑。
程连萧又仔细地看了看她,无甚不妥,这才放下心来。
“以后你不必再进厨房,让下人忙活就是了。”
程连萧一手月兑衣十分不方便,御盈过去帮他月兑了下来,不由感慨道:“以后若是要上战场,能不能把我也带上,你瞧你做什么都不方便。”
程连萧挑眉,拍了拍她水女敕女敕的脸蛋,好笑地说:“那怎么可能,军有军纪,我要是让女人进了军营,士兵们如何想我?”
闻言,御盈不由黯了眸子。
程连萧当上镇北大将军不过短短的半个月,北边就发生了重大边境冲突。
晋国前往西域的商队,在经过北疆汗国边境时,被北疆士兵扣押,他们将商队运往西域的大量金翠珠宝、香料和瓷器私自扣下,甚至把代步的马匹和骆驼都充了公,搜刮干净后这才放商队走。
商队的几十个伙计徒步在沙漠行走,大多在茫茫的戈壁滩上饥渴而死,幸存的三个男子回到京城,将这一天怒人怨的事情公布于天下。
一时间,朝野震惊,群臣觐见。京城百姓们也议论纷纷,大家闲时就爱在茶馆里谈论朝政,谈论或许会发生的战争。
御盈闲来无事,便跟合子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闲逛。
听着众人们高谈阔论,合子不由问道:“小姐,将军连着几日都呆在军营,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您说,战争是不是真的会打起来?”
“近几年,北疆汗国频频扣押晋国商队,酿成不少惨剧,只是这一次格外令人震惊,我瞧着,大的战争不好说,但严词交涉,是一定会有的。”
合子皱着眉头想了想,一知半解的样子。
正好是赶集的日子,京城周边的乡下人在路边摆摊,有许多精巧的好玩意儿,引得行人驻足观看,饶有兴致地挑选。
御盈站在一个农妇的摊位前,看着她面前摆放着的各种婴儿的小衣服,突然开心了起来。
她拿起一件柔软的小衣服,笑着道:“合子,你看这衣服,又小巧又可爱,穿这衣服的孩子,一定才刚刚出生吧?”
合子也兴冲冲地摆弄起来,包着头巾的农妇笑了,一脸的质朴,她笑着道:“姑娘啊,你这一说,我就知道你肯定没生过孩子,还没嫁人吧?”
御盈望着她,“您如何得知,我尚未生养?”
那农妇灌了一口竹筒装的甘泉水,砸着嘴巴道:“小孩子们衣服都是很小的,你刚刚看的那件衣服,至少要长到半岁才能穿。”
御盈点了点头,模着手中的小花衣,微微一笑。
农妇背上还背着一个小竹篓,乡下人农忙的时候,就喜欢用这种方式带孩子。
婴儿原本在睡觉,此刻醒了,也不哭闹,只是挥舞着小手掌拍打娘亲的后脑勺。
“哎呦,你个小东西!”农妇放下背篓,将孩子抱在怀里逗着玩。
御盈望着那农妇的目光,带了掩藏不住的羡慕。
合子恍然未知,拿起一个拨浪鼓,咚咚咚地逗弄那可爱的孩子,孩子咿咿呀呀,笑着要用手去抓,玩得不亦乐乎。
御盈拿起一个布老虎,看着上面细密的针脚,繁复精致的花纹,觉得喜欢极了。
她拿着那布老虎,也学着合子那样,去逗弄农妇半岁大的孩子,那孩子也喜欢御盈,反倒丢了可爱的布老虎,捉住御盈的手指,吧唧亲了几口。
农妇笑得很淳朴,“这孩子喜欢你们呢。”
御盈像是突然癔症了,竟然一声不吭地伸出了手,那农妇愣住了,合子也觉得不对劲,忙赔笑解释道:“哦,我家小姐是想抱抱您的孩子。”她说着用胳膊肘顶了御盈一下。
御盈浑身一震,这才回过神来,“对,介意让我抱抱吗?”
农妇笑得爽朗,让御盈接过了孩子。
御盈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轻轻地摇晃着,神情像极了一个温柔的母亲。
天知道,她做梦都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如果是男孩子,希望能长得像程连萧,充满了男子汉的气概,最好要跟爹爹亲,这样,她会觉得少一些罪恶感。
这样一想,御盈伤感了起来,程连萧对她的宠爱不算少,他也喜欢跟她折腾,可她至今没有动静。听说别的权贵之家,不允许妾室生下子嗣,每每得到官人的宠爱,总会迫使其服下避孕汤药,久而久之,伤了根本,恐怕终生都不易有孕。
可她做妾的时候,程连萧对她还算厚道,从未这样苛责过她,都已经半年过去了,她的肚子,想来真是不争气!
合子看出了御盈心中感伤,将孩子抱了起来还给农妇。
御盈走之前,回头看了那布老虎一眼,她掏出一锭银子,买下了那个手工制作的布老虎。
农妇惶恐地推月兑:“这可使不得,这个小玩意儿只值五个铜板,要不了一锭银子啊。”
“您拿着吧,一针一线也不容易呢,再说我确实喜欢得紧,愿意花这个钱。”
那农妇不再推月兑,惶恐地收下了,她在庄稼地里劳作了多少年,也没见过这么大一锭银子呢。
御盈一路走,一路拿着那个布老虎看,合子也感伤起来,却不敢轻易安慰她。
经过一家医馆,御盈看到京城著名的招牌——保和堂。
年过七旬的老大夫正在给御盈诊脉,一遍眯着眼睛,一边捋着花白的胡须。
御盈见他半天不出声,免不了担忧起来,“大夫,难道我不能生育吗?”
老大夫摇了摇头,仔细地打量了御盈,“这位夫人,我看的出来,你心中郁结已久,必怀仇恨,若不能放下执念,平心静气,恐难受孕。”
御盈倏然睁大了美眸,想不到这老者人老心不老,竟看得如此分明。她收回手,幽幽问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或许有别的办法,只是老朽不知道而已。老朽劝夫人一句,最好放下执念,才会有福报。”
御盈清冷一笑,站起身道:“不可能!”
这天晚上,夜已深,御盈仍未睡,一个人坐在床上缝些小物件,偶尔会想起白天那老大夫的话。
外面下起了这个秋季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听着令人心里有些凉意。
程连萧几日未回家了,期间只托人送过口信,称他一切都好,勿挂念。可御盈怎么可能不挂念?
正想着,听到门外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她心中一喜,果不其然,门被推开,程连萧一身闪闪发光的盔甲,风风火火地进了屋。
“连萧!”御盈惊讶地看着她,她放下手中的东西,掀开被子下床。
程连萧浑身湿漉漉的,额上还在淌着雨水,身上的盔甲显得十分厚重。他用额头抵住了御盈的额头,整个人似疲惫到了极限,喃喃地叫了一声:“盈盈!”
御盈瞧他眼睛里都是血丝,英挺的脸颊消瘦了一些,不由心疼地说:“你就那么忙吗,不用吃饭,不用休息?”
程连萧冲她放心一笑,“没事,我是大老爷们,哪那么多讲究!”
御盈给他月兑下了厚重的盔甲,她发现那重量,她简直不能承受。
御盈心疼地问:“这盔甲可真重,你每天都要穿着这个吗?”
程连萧忙将盔甲拿过来,自己挂了起来,宽慰御盈道:“五年前也是这样过的,我都习惯了,没什么差别。”
无奈地摇了摇头,御盈打开柜子,拿出了自己亲自给他缝制的中衣,颜色雪白,面料柔软。
程连萧穿上了,不住地感慨:“有娘子就是好,什么都弄得窝心。”
御盈俏脸一红,轻轻捶了他一拳,嗔道:“贫嘴!”
程连萧心中一动,连日来的疲惫和倦怠感一扫而光,眼中只剩下这个娇俏的小女人。
他将她打横抱起,温柔地放在床上,御盈刚坐下,就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嘶,疼——”
程连萧奇怪起来,他没有下大力气啊。
正想着,御盈从身下拿出一件小衣服,旁边还有一个布老虎。那件小衣服初见形状,上面还连着针线,怪不着会扎着御盈的皮肤。
程连萧眼神骤然睁大,抢过那小衣服就激动地问:“盈盈,难道你怀孕了吗?我要当爹了吗,太好了!”他不由分说地把御盈抱了起来,兴奋的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
“我就说,你嫁给我怎么也有大半年了,也该有了!”程连萧喜不自禁,脸上都是为人父的骄傲和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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