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上王绍武的号码,电话听筒里铃声刚刚响起,王绍武就接起了电话。
他心情听起来不错,接起电话的瞬间他轻轻咳嗽了一下,“你好啊!”
此时的他应该在微笑,因为他的语气是欢快的,“是秋风啊,怎么响起给我打电话了!”
“想你了呗,不可以吗?”秋风边和王绍武讲话,边走到电梯间前,看着电梯不断闪动的数字。
“想我?你月姨听见会不高兴的哦……你是找刘简吧!”王绍武继续嬉笑。
“没有,只是觉得很久没给你电话了!”秋风狡辩道,电梯门“哗”开,穿着各种衣服的男女走了出来,秋风退后一步,让出路来,然后转身面对着墙,“真的!不骗你!”
他呵呵的笑出了声,“真的吗?怎么我看到刘简的手机响了好几次了……不会是你的打吧!”
“不,不是我……”秋风心虚地回答。
“呵呵……他现在有客户,刚刚来我办公室,手机落这了!有急事吗?”
“没,没!”秋风摆着手,却突然意识到王绍武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动作。
有人向秋风投来好奇的眼神,秋风面露尴尬,挥舞的手一转,然后撑在了墙上,“我刚巧在这附近,没什么事……他竟然忙的话,那我就不上去了……王叔叔,不打扰你了!”
“我就说吧,小丫头,啥时会想到我啊!真没事是吧!行,等刘简忙完了我让他给你回电话!”
“谢谢,王叔叔,那拜拜!”不等王绍武回答,秋风快速挂掉了电话。然后慌乱地跑出大厦。
她站在公司写字楼的门口。抬起头望着大楼外立面的玻璃外墙,太阳竟然又跑了出来,阳光照射在刚刚被雨水冲刷过的玻璃墙上,发出强烈到让人无法逼视的光芒来。
算了,还是先回家吧。秋风实在没有勇气立刻面对刘简,想到这她打开包,想找出悠游卡去坐地铁。
但秋风翻遍了整个钱包也没找到悠游卡,倒是那根由纸抱着的验孕棒却从层层纸巾的包裹里挣扎出来,一下子跳到了秋风的眼里。
难道这是在告诉我立刻解决这件事吗?或许一切也不会那么糟糕!
秋风在心里念了好几遍“阿弥陀佛”之后,终于鼓起勇气再次走进了大厦。她直奔电梯间,按下了上升按钮。
在等待电梯达到的这段时间里,秋风的心忐忑不已。她不停地问自己,真的要把这事在今天告诉刘简吗?刘简会有怎样的反应呢?或许一切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她无奈地不停踱着步子,不停地说服自己,终于受不了巨大的压力,秋风依靠在墙上。仰望着天花板。
这时一个挺着大肚子,手里拿着好大一包包的女人出现在秋风面前。
她离秋风很近,女人的脸很美,只是皮肤看上去很粗糙,秋风礼貌的冲她笑笑,她也朝秋风微微点点头。然后倚在墙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字。
秋风上下打量着这个孕妇,孕妇不时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模模自己的肚子。满脸的幸福,秋风心想,自己以后也会这样吗?
忽然一股奇怪的味道扑到秋风的鼻子,还没等秋风辨别出味道的出处,孕妇突然打了一个巨响的嗝。吓了秋风一跳。
孕妇抱歉地对秋风一笑,电梯门打开。女人步履缓慢的进来电梯,秋风跟在鬼使神差地跟着跳进了电梯。
电梯上升,密封狭窄的空间里就只有秋风和她两个人,按好楼层后,就紧贴着墙壁站立着,如镜面般透亮的墙壁折射出秋风冷漠的面孔,和孕妇如山厚重的背部。
她冲秋风微笑着,露出整齐而又黄黄的牙齿,秋风很清晰地听到她的呼吸声,秋风突然害怕起来,尤其是那声巨大而毫无征兆打嗝的声音,击毁了秋风说服自己构建起来的一切美好的想象。
电梯停在九楼时,她挪动着沉重的步子搜了出去,电梯门关上继续上行,秋风突然感觉呼吸困难,忍不住大口喘气起来,空气里到处扩散着孕妇身上的味道,秋风几乎要吐了出来。
电梯“叮咚”停了下来,秋风到达了王绍武事务所的楼层,秋风抬起头,发现刘简一脸错愕站在秋风面前。
他的旁边站了一个地中海发型,肚子比刚刚孕妇还要巨大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的旁边,是一位满头银发,脸上一条条沟壑的老妇人。
秋风知道刘简正在忙着工作,她没有说话,做出一副不认识刘简的模样,然后慢慢从电梯里滑动了出来。
刘简的脸上写满错愕,他没有料想到秋风会出现在事务所,因为错愕刘简没有马上进电梯。
秋风斜眼扫去,发现刘简的嘴唇抖动着,他的眼神里很是复杂,或许他在思考该不该在客户面前处理私人的事情。
为了不让刘简继续尴尬下去,秋风微微弯了一下腰,微笑着依次扫过中年人和老妇人。
只是当秋风走到老妇人面前时,老妇人突然拉住了秋风胳膊,情绪激动起来,她的声音带着很重的乡音,“这不是秋风嘛!老二,你看这真的是秋风啊!”
秋风的手从胸口滑落,眼睛瞪得滚圆,眼角不忘看着刘简,他脸上的表情由错愕变成了惊讶。
电梯因为无人进入,“哗”关了起来,迅速下去。
中年男子也激动了起来,“真是秋风啊!你不记得我们了,咱们门对门啊!你小时候不经常去我家吃饭啊!对面的陈阿嬷,莹莹的阿嬷啊!”他比手画脚,不停指着屏东的方向。
陈阿嬷,秋风一下子想起了,“真是陈阿嬷啊!”这位老妇人的确是当时和雷欧家对门的陈阿嬷。
因为和雷欧亲近的关系,那时秋风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光着脚直接坐在人家院子里壳瓜子,吃咸花生,她家的花生似乎永远吃不完。
在记起这些事,秋风迅速紧张起来,秋风偷偷看了一样刘简,他的眼角弯成一条缝,这就表示此时的他是发自内心的笑,他应该是在为秋风遇到老乡而高兴。
只是这种高兴,伴随着阿嬷下面的话就迅速凝重了起来,慢慢地刘简的脸就沉了下去。
“哎,这一晃都快十年了,你阿姨把你们接到台北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们!上次啊,我在大卖场遇见了你舅舅,和他女朋友,长得真漂亮啊!”陈阿嬷亲昵地挽着秋风的胳膊,眼睛像显微镜似的一次扫过秋风的脸。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说话了,“秋风,你怎么在这啊,要打官司吗”
中年男子没说完,就被一旁的陈阿嬷打断,“我给你讲,这位刘律师,人好,业务强,你有事可以直接找他!”她拉着秋风,指指刘简,“人又长得帅,这种小伙子现在不多了!”
陈阿嬷的话,却立刻遭到了他儿子的反驳,可就是这句话让刘简彻底沉静了下来,“阿嬷啊,人家秋风还用你操心啊,有事和她阿姨讲,什么事不都解决了,名人效应懂得不!”
秋风在陈阿嬷和她儿子说话时,眼睛不由自己地瞟向刘简,刘简原本挂满喜悦的脸上,突然因为“阿姨”“舅舅”字眼的出现一下子沉重起来,如同一块乌云覆盖了他的脸。
阿嬷被儿子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用手模了模脸,说道:“也是,呵呵,磬儿那么有名,还用的着我们替你操心啊”陈阿嬷笑得尴尬。
磬儿是邱若蓝在乡下的名字,很少人会知道。
这时,秋风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天啊,不要说了,继续说下去的话,会把我的秘密说出来的了!
好在这种能挑战秋风心理承受能力的谈话,很快就结束了,伴随着电梯再次达到,刘简把陈阿嬷母子送进了电梯。
秋风和刘简站在电梯门口,犹如家属答礼不停地鞠着躬,弯腰致谢。
电梯终于关上门,刘简抬起头,眼睛微微闭起,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看着秋风,他的语气出人意料的生硬:“你不是没有亲人吗?怎么还出现了个名人阿姨啊!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想要张开口解释,话却堵塞在喉咙处,然后秋风很心虚地说了声,“对不起!”
刘简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他用牙齿咬住下嘴唇,眼神紧跟着犀利起来,眉毛皱在一起,他从上到下,开始打量秋风。
秋风最受不了刘简的这种轻蔑的神情,像一根皮鞭一样,毫不留情地开始折磨秋风,“不会连你的身份都是假的吧!”
那一刻,秋风整个人像是被丢在了一场浓烈的酸雨下面,千疮百孔。
这时另一部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
秋风瞪了刘简一眼,冲进了电梯。
电梯没有停止,一直载着秋风往下坠,好像无穷无尽地往下坠落着。
秋风忽然记起到这里的初衷,酸楚、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秋风坐在电梯的地上,眼泪刷刷地往外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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