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自然不知道,其实那一家海天盛筵正是沈洛的杰作。
那时沈洛本就谋划着在一品楼附近开一家的酒楼的,并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引起未央的兴趣罢了。
林一平一听说了这个消息,便兴致勃勃地赶了过来,带来了她从未央那里偷来的主意,快人一步,趁着一品楼还未付诸实践之时先开了张。
当然,他并未告诉沈洛这是出自未央的主意。
因而得以当上了掌厨,毕竟在一品楼,人才太多,他并没有什么精湛的地方,最多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大厨罢了。
谁知道偏偏遇上了那么一个厉害的主,林一平一时间是又气又怕,果然海天的生意是立马萧条了下去,而沈洛,终究还是知道了他干的好事情。
遭了惩处,林一平忽的什么也不是,穷困潦倒,竟是连洛城都待不下去了。
敬王看着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林一平,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扔了他几两银子,遂将他赶出了洛城,看着萧条的海天,他忽的幽幽叹了一口气,“这可是花了血本
沈洛却是苦笑一声,“做生意,本就是有赚有赔,只当我这一次走错了一步棋罢
敬王看着沈洛如此,那一瞬间眼神似乎有些闪烁,只是沉默良久这才终于开口,“沈洛,你的身边,从不缺女人,你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这会耽误你大好的前程
沈洛却只是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多谢敬王的好意
敬王站在沈洛的面前,看着他眼里的苦涩,在他低下头不看自己的时候,终是摇了摇脑袋。
沈洛的处事能力确实不错,若是加以栽培。必然是一株好苗子,只是却因为了那个女人,他终究不过是一无是处罢了。
敬王似乎是明白了当初林浩然为何要处心积虑深陷黎未央于不利。甚至三番四次想要杀死她了。
那个丫头,看上去再平常不过。只是只有他心里明白,关键时候,她也会是自己路上的绊脚石。只是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罢了。
一想到这里,敬王的脸上是未曾有过的神色。
只是未央此时却还在怡然自得地歪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本话本,看得是津津有味。
白湛却是惬意地靠着墙壁。手里折扇轻摇,许久,才笑道,“这般的好东西。也不知慕家的人发现了该是如何是好?”
未央这才合上了书本,瞧着白湛吐了吐舌头,“如今我只要是在慕家,便是我走到那里那些个丫鬟仆妇便跟到哪里,就是睡觉也要谁在房间内的暖阁上的。将三儿的地都给占了,生怕我又做了什么事情来着,要不,我才不愿意千里迢迢来你这儿呢!”
“什么我这儿你这儿的!”这话说得叫白湛有些气恼,直走到未央的身边坐了下来。“我们还要分你我么?”
“去去去!”未央忽的一下子盘腿而坐,只是一本正经地瞧着他,“你不说我还没有想起来,你难道不觉得,齐律那个家伙来仙乐楼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么?”
未央说着这话的时候蹙着眉头,那表情却是有些担忧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是说齐律是为了……他的后宫也不至于至今都是空着的,这可是把朝廷上下急得像是一团热锅上的蚂蚁,这历史上哪有这般的皇帝?!
虽说齐律还年轻,只是不多生一些,日后还怎么传宗接代!
未央虽然心里是一清二楚,只是去也是不愿意承认罢了,齐律是为了阿秀而来的!
正想着,屋外管弦丝竹的声音不绝于耳,不时伴着底下宾客们的拍手叫好之声,未央的心里却是愈发的郁闷,她几乎是看见了齐律那深邃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炙热的光,还有他一旁的沈疏,就是两个人往仙乐楼中一站,那般强大的气场也足够令人望而生畏了。♀
否则未央爷不会躲在这小小的屋室内,只是捧着一本话本,闭门不出了,还当真是爱不释手么?
只是未央心里奇怪,一个皇帝,一个宰相,竟然如此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般超重权贵频频出没的地方,还真是不怕流言蜚语!
未央想着抿了一口茶水,忽的才反应了过来。
“阿秀如何还没有上来?!”已有了两个时辰,若是平日,她早就上来了的。
白湛却只是笑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是他的事情他懒得管也懒得动,只是伸手将未央耳鬓些许凌乱的发丝撩到了而后,“我有一样好东西,你要瞧一瞧么?”
“不了,不了未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当下有些慌乱,起身就要走。
“我不骗你,若是你错过了今日,可是再也看不到了白湛微蹙着眉头,忽的抬起手来,想要抓住未央的衣袖,谁知却扑了一个空,一手便滑落了下来。
未央匆匆披上了袄子,冷风从门外钻了进来,白湛只一眨眼,便看见了那一抹身影自自己的眼前消失不见了。
仙乐楼里果然不见阿秀的影子。
更看不见齐律和白湛,未央的一颗心忽的沉了下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阿秀看着齐律的眼睛有些冷意,“皇上,男女授受不亲
齐律却是紧紧扣住了阿秀的手,也不说话,只是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那一双漆黑的深邃的眼睛里,仿佛是浓得化不开的色彩。
许久,齐律终于说道,“你不该唆使吏部尚书史大人,他是正一品的大臣,若是他在朝廷之中煽风点火,朝中必定动乱不堪
阿秀的脸色一僵,一双脚不禁后退几步,“你把他如何了?”
“仅仅是凭着,他便如此,这样的人,不可信。也不可留齐律的话里说得决绝,他叹了一口气,话里带着几分劝诫的意味。“秀鸾,如今不必当初。我会保护你,我会许你你想要的一切,只是,你不要在胡闹了
胡闹?!
阿秀忽然笑得有几分凄然,到了这个时候,他不过是觉得自己在胡闹罢了。
在齐律的心里没有一丝的分量,所有的付出。他看在眼里,不过是觉得像是过家家酒一般荒唐而可笑。
阿秀却在这时笑道,“我要你的江山,如何?”
“好。我便许你一个江山齐律的眼睛依旧深邃,他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未有过犹豫。
阿秀却在这个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甩开了齐律的手,“齐律,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那本来就是我的江山,不过是你从我父皇的手里偷来的罢了,我会拿回来,总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地拿回来
如重墨一般的黑夜里。阴云遮住了天边的一轮月色,也遮住了齐律脸上的深情。
阿阿秀似乎是气得全身发颤,许久,她却只是冷冷地笑着,嘴角是毫不掩饰的一抹嘲笑。
齐律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只是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究竟是说了些什么,阿秀没有听到。
或者,他只是张了张嘴巴,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罢了。
阿秀的身子微微发颤,在她看来,不过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个笑话罢了,她忽的想起了自己的父皇最后的模样,悲伤与愤怒席卷而来,她终于抑制不住地朝着齐律嚷着,“齐律,你就是个小偷,卑鄙的小偷!”
啪!
忽的一巴掌打在了阿秀的脸上。
齐律终于缓缓开口,他说,“秀鸾,你清醒一些!”
秀鸾忽的在这个时候笑了起来,那一巴掌,确实将自己给打醒了,她捂着发烫红肿的半边脸颊,嘴角渗着斑斑血迹,她忽的笑道,“其实这一巴掌,你早就想打了不是吗?忍得那么辛苦,又是何必?!”
“在你的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么?”
“是阿秀的回答却是毫不犹豫,她看着齐律,终于说道,“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为了你自己,不择手段,当初你接近我,做了我的太傅,不就是为了今日么?”
齐律似乎有些愕然,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拂袖而去。
独留阿秀一人,站在了杂草丛生的荒芜的庭院里,无助地捂着自己的半边脸颊。
摇摇欲坠。
她终于跌落了下来,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却摔进了一个怀抱里,朦朦胧胧之间,只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是你!”
她说完了这句话,只觉得眼前忽的砸下了一块黑色,昏沉沉便是这般晕了过去。
未央终于模索到了仙乐楼后面的院落里,因着这地方常年没有人涉足,杂草已经是漫过了小腿了,未央走得踉跄,却见迎面走来的齐律。
未央忽的僵立在原地,忽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齐律是看见了她的,擦肩而过的时候,只听得他淡淡的声音,“照顾好秀鸾
未央却有些纳闷,方才……齐律是哭了么?
只是她还在想着这件事情,还未走几步,却看见不远处,似乎拥抱着的身影,阿秀身上一抹鲜艳的殷红似乎有些明晃晃得刺痛了未央的眼睛。
只见她躺在黑色身影的人的怀中,一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脑袋埋在他的颈间,似乎是睡得安详。
男子缓缓起身,朝着未央走来。
天边忽然火光大盛,天空里是五彩斑斓的光,照亮了这个黑夜。
这是洛城第一次出现的烟火。
未央终于在一片绚烂之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沈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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