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岚纳闷儿地看着自己的丫鬟:“冰燕,你怎么了?祖父只是向你要几张药方么,你怎么就吓成这样了?”又埋怨宋老太爷,“祖父,您看您吧冰燕吓的,不过就是几张药方么,找不见就找不见了,您何苦与冰燕为难?再说我的病已经好了呀,那几张药方也没什么用处了。”
宋老太爷柔声对她说:“岚儿,有些事情,你不懂。放心吧,祖父不会为难冰燕的,只要她说实话。”
冰燕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宋月岚越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一向和蔼可亲的祖父为什么要和自己的贴身丫鬟过意不去:“祖父,冰燕都跟了我好几年了,从来也没有服shì不周,今天只不过是没有保管好几张药方,而且那药方也是无关紧要的,祖父,您就别难为她了。您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儿的吗?”
宋老太爷缓声道:“岚儿,祖父心里有数。不过——”瞥了一眼冰燕,“这个该死的奴才,我得带回去好好教教!”
冰燕吓得又开始发抖:“老太爷饶命啊!老太爷饶命啊!”
宋月岚十分不忍,代她求情道:“祖父,您就别吓唬冰燕了,回头我教训她几句就是,我保证,她下次不敢在这样不精心了。”
冰燕拼命点头:“奴婢以后一定用心服shì岚小姐,保管好小姐的东西,不会再丢了。”
宋老太爷今天似乎特别容易动怒,也不知道是谁惹了他,竟然宋月岚求情都毫不理睬:“照你这么说来,任谁做了错事只要事后认错就行了?那么我宋家的家法还要不要了?”
冰燕吓得停止了点头,愣愣地看着宋老太爷。
宋老太爷对身边的仆人说:“把她给我带回去,我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宋月岚阻拦无用,只得眼睁睁看着祖父把冰燕带走了。
宋老太爷带着冰燕来到自己的住处,屏退了众仆人,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冰燕就主动跪在了地上,一个劲儿地求饶。因为冰燕听老人儿说过,宋老太爷虽然近年来因为年纪大了,也不大管家里的事,很少发火,平时看起来都是笑眯眯的,可一旦被触怒,就会大发雷霆。冰燕一边求饶一边心想,该不会自己这么倒霉吧,老太爷轻易不发怒,可这次忽然发怒,却是自己引起来的。她甚至猜测,自己会不会被老太爷活活打死。
想到这一层,冰燕不觉悲从中来,也不求饶了,索xìng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什么哭?”宋老太爷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句,“我又不打你不骂你。”
冰燕愣愣地停住了哭号,可随即明白过来,老太爷不打她不骂她,那么,就是要将她撵出去。可是,她是宋家的“家生子儿”,若是被撵出去,那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人世?不要说旁人的冷嘲热讽,就是自己爹娘和哥哥嫂子的白眼,就足以让她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她跟着宋月岚,拿的月钱是家里最高的,爹娘和哥哥嫂子都比不上她,因此,平日里她也有些趾高气扬,尤其是对嫂子,并不是那么尊重,有时候还会仗着自己是跟着小姐的人、拿的月钱最多而对嫂子颐指气使。若是被老太爷撵出去,那嫂子不得狠狠报仇啊?
宋老太爷看着已经被吓坏了的冰燕,不觉摇摇头,缓和了语气:“冰燕,我说过了,我不打你,也不骂你,以后还让你跟着岚小姐。只是我问你话,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冰燕低眉顺眼答应了。
宋老太爷问道:“你告诉我,那几张药方,到底在哪里?”
冰燕yù言又止。
宋老太爷的神sè又严厉起来:“你是不是以为,这个家里我说了不算了?”
“没有没有。”冰燕急忙道,“奴婢只是……只是不敢说……”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宋老太爷微微眯起了眼睛。
冰燕知道,这是宋老太爷雷霆震怒的前兆。短暂的权衡后,冰燕一咬牙,道:“老太爷,奴婢全都告诉您。大爷和大女乃女乃的确是请了宫里的杨太医给岚小姐诊脉。可是每一次的药方,大爷和大女乃女乃并没有留下,而是当时就拿走了。岚小姐和奴婢也没有在意,因为奴婢……因为奴婢……”冰燕犹疑了一下,继续说,“因为奴婢根本就没有发现岚小姐晚上说梦话,而且小姐的精神也很好,依奴婢看……不太像残留了毒粉的样子。不过,奴婢也不懂这个,不好妄断。”
宋老太爷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刚开始为什么要说,你真的听见岚小姐说梦话了?”
事已至此,冰燕也不想再隐瞒,毕竟已经开了头,宋林泉夫fù那边已经是背叛了,可不能再得罪老太爷,否则,两头都得罪了,她的日子可真的就不好过了。
于是,冰燕痛快地说:“那是大爷和大女乃女乃叫奴婢那样说的。”
“哦。”宋老太爷尽力克制着xiōng中的怒气,“那么自从岚小姐生辰那天中毒之后,身体如何?”
冰燕仔细回忆了一下,说:“回老太爷的话,岚小姐刚中毒那几日,确实吓人。后来孔太医开了药方之后,慢慢的,那毒药就解了,大约生辰七八日后,岚小姐就恢复如初了,吃也吃得香,睡也睡得好,也和以前一样爱说爱笑,奴婢实在看不出来,岚小姐身体里面还残留了什么毒药。”
“那么这两天,杨太医来过没有?”
冰燕说:“大前天来过一趟,开了几服药。”
“药是谁煎的?”
“是奴婢。”
“那好。”宋老太爷说,“下一次煎好了药,你把药渣给我留着。”
“啊?”冰燕一时没有明白过来老太爷留下那没用的药渣做什么,不过也懒得去想,就答应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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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很普通的温补的药啊。”孔太医仔细验看了药渣,对宋老太爷说。
“孔大人,请您务必再细细观瞧一番,真的只是温补的药吗?没有其他?”宋老太爷听了孔太医的话,既放心又气愤,放心的是既然孙女儿用的是普通的温补的药,那就说明她体内根本没有残留的毒素;气愤的是自己最器重的大儿子和大儿媳竟然拿自己当做傻子一样欺骗,以为自己年纪大了,眼睛花了,耳朵背了,tuǐ脚不灵了,所以就可以为所yù为。在旁的事情上为所yù为也就罢了,反正这个家,迟早要交给他们做主,可他们竟然诬陷心然,一个从小没了娘的孩子,还以为自己不会发觉,这叫宋老太爷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
孔太医笑了笑,却没说什么,只是又将药渣细细翻看了一遍,说:“老爷子,您还不信不过我这双眼睛?这的确就是一副常见的温补的药,药量给的也很轻,这个病人,身体本身应该很好,说实话,这样的药,实在没什么意义,吃不吃得,都一样。我真的不明白,哪个行医的人会开出这么一张药方来,这不是骗钱吗。”
孔太医这么一说,宋老太爷心里的石头才算是彻底落了地:“多谢孔大人了。”
孔太医拱手道:“老太爷客气了,咱们两家什么关系,这点儿事情,不值得道谢。”
送走了孔太医,宋老太爷忍耐了很久的怒气终于爆发了出来:“来人哪!”
书房外面候着的仆人们都吓了一跳,因为这样的声sè俱厉,在宋老太爷,很久都没有出现了。
两名仆人飞快地跑进了书房,果然看见了宋老太爷铁青的一张脸。
宋老太爷说:“去将林泉和玉娴给我叫到这里来!”
两个仆人对视一眼,又跑了出来,飞奔着去请宋林泉夫fù。
看着忐忑不安却又强自镇定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宋老太爷平静地说:“说吧,岚儿生辰那天,你们到底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金玉娴双tuǐ一软,差点儿跌倒。她不敢抬头,只得偷偷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丈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宋林泉笑道:“爹,您在说些什么?什么背后的手脚?儿子听不明白啊。”
“混账!”宋老太爷猛地一拍桌子,“跪下!”
“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宋林泉虽然惊慌,可一想,老爷子不可能抓到自己什么把柄,所以不肯跪,依旧站着。
“跪下!”宋老太爷怒喝一声,脸sè已经有青转黑,眼看着一张暴风雨就要降临。
金玉娴到底撑不住,先跪下了。
宋林泉犹豫了一会儿,也跪了下来。
宋老太爷眯起双眼,静静地看了他们很长时间,才重新开口道:“林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爹,这事儿全都……”金玉娴生怕公爹为难丈夫,急忙抢先回答,想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因为她很清楚,公爹对自己的娘家,还是很忌惮的。
“不用你替他遮掩,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吗?”宋老太爷轻轻一抬手,制止了儿媳fù儿,“你做不了他的主,只有他做你的主,就算你做了些什么,那也是他出的主意。”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