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贵老婆胡氏因山上没有什么活计可做,便帮着杜萱娘磨了糯米粉,炸了一大木盆麻团,又炸了半筐大拇指粗细的小麻花,分给周,王,张,赵四家后,还剩下许多,张义下学后又给陈,吕两位掌柜家送了些去。
杜萱娘又想起了丽春院里的李冰冰,决定带着这些小零食再去探望一下曲翠栊母女。
因很多地方已经大雪封山,阻断了多条下山的路,龙泉驿镇上显得冷清了许多。
杜萱娘穿着由自己设计,周玉娥缝制的窄腰灰兔皮小背心,胸前系大红飘带,长过膝盖的月白提花缎收腰夹袍,红色翘头缎鞋,头顶的青丝用一只梅花银簪束住,脑后的长发披散着,柔顺如丝,浓黑如黛。
再加上杜萱娘好了伤疤忘了痛,又没戴那碍事的帷帽出门,一惯的粉面含笑,顾盼有神,导致杜萱娘走在大街上,回头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一路上不停地有熟人与杜萱娘打招呼,杜萱娘礼数周到地与人一一寒暄回应,男子大多问她家的猪舍建得如何了,妇女们则关心她身上的衣服样式。杜萱娘十分享受这种受众人关注的气氛,至少说明她在这龙泉驿镇上做人做事还不算太失败。
“杜娘子,你这衣服样式是那家铺子新出的?”成衣铺子的宋掌柜亲自拦住杜萱娘询问。
“哦,那是我为了做事方便,自己瞎想出来,宋掌柜若觉得这衣服样子好,可让你们家掌柜娘子抽个时间上我家去,我手里还有几种新鲜样子,我全画给你们。”
杜萱娘笑得大方自然,不像是在开玩笑,宋掌柜大喜道,“谢谢杜娘子,以后你们家若要用边角布料做鞋面什么的,只管来我家铺子,我将好的都给你留着!”
“这么客气做什么?都是一条街上住着的,互相关照也是应该的。”
杜萱娘的衣服样子全是抄袭前世影视剧里的戏服,自是与众不同,她从没打算大唐朝开什么成衣铺子,若有铺子需要这图样去挣钱,杜萱娘也乐得奉送做个人情,独美不如众美,而且太特立独行容易被人当做出头鸟打,这不符合杜萱娘的处事哲学。
迎面走来秦掌柜娘子及与她臭味相投的几个妇人,这几人抬头斜眼,大模大样地站在杜萱娘面前,想等着杜萱娘主动上前与她们打招呼,顺便找借口挖苦一下这个明明是个不受人待见的几嫁寡妇,如今却受着龙泉驿镇上老少爷们交口称赞的杜萱娘。
谁知杜萱娘直接无视掉这几人,侧身让过,继续前行。
“哟,那不是张家肉铺的小寡妇么?这么急匆匆的要去哪里?莫不是有相好的在哪里等着?”一位俗不可耐的妇人见杜萱娘不理她们,气急败坏地大喊道。
有过路的闲人听见,便围过去看热闹,秦掌柜娘子的话适时响起,“你们懂什么?一个克夫命的寡妇哪里有什么相好?有哪个不怕克死的男人敢去找她?人家那是去丽春院卖呢,银货两讫,互不相干,就不怕什么克不克的了。”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快说来听听!”
“还用听谁说?我家就住她家对门,连中秋节晚上都有好几个男人上门,还有你可知道镇上几家大户怎么突然上她家肉铺买肉的?那是驿丞老爷,李家商铺大掌柜都上了那狐狸精的当,没办法才去她家买肉作补偿的。还有你看现在人家打扮得那个,那是去丽春院呢,不信,你们跟着去看……。”
秦掌柜娘子的声音渐不可闻,杜萱娘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将心头的怒火压下去,却再也没有刚才的好心情。
看来,是该腾出手来整治一下这个秦掌柜娘子了,否则由得她如此肆无忌惮地四处闹腾下去,恐怕将来杜萱娘是连门都不能出了。
再次来到丽春院的大堂里,此时竟有一桌客人在用早餐,旁边坐了几个还未及梳洗,仍穿着各色肚兜,披着薄袄的姑娘。
杜萱娘不敢多看,忙低头随着端了一盆温水的曲翠栊的贴身侍女上了二楼楼梯。
隐约后面有人跟来,杜萱娘回头一看,吃了一惊,来人竟是曾经在王亦诚家陷害过她的趣儿。
趣儿显然有些激动,“你,你竟然真的是杜萱娘?”
杜萱娘一时无语,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虽然当初她与乐儿两个在杨夫人的授意下陷害本尊杜萱娘,让本尊杜萱娘枉死,但主谋杨夫人已经家破人亡,从犯乐儿与她也没得到好下场,也算是两清了吧。
但是显然趣儿不这样想,竟然模出一张满是脂粉的帕子抹起泪来,“原来我们曾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如今遭到报应也是活该,听说如今你又成了寡妇,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饿死也别到这里来,你赶紧回去吧!”
杜萱娘愕然,这是那个恶毒的王家大丫头趣儿说出来的话?
“春草,你在那里做啥?老爷们都不高兴了!”那桌早起客人中的一位姑娘高声叫道。
“哎!就来了!”趣儿应道,抹了抹眼睛,脸上堆出媚笑,一扭一扭地回属于她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杜萱娘的性子便是这样,只要别人对她还有一丝善念,她便对这人狠不起来。
杜萱娘忍不住边上楼梯边去看趣儿,这一看却让定力超强的杜萱娘差点一脚踩空,摔个大马趴。
崔颖,居然又见到该死的崔颖!上次是撞见他在酒楼外携美共游,这次竟然跑到妓院里狎妓来了!
身穿青布长衫,商人打扮的崔颖坐在几位虬髯光头的胡人旁边,怀里靠着一名只着肚兜的姑娘。
崔颖双眼定定地看向杜萱娘,表情怪异,突然又转过头去不再看她,恍若路人,他身后做胡人打扮的张虎则是满脸震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估计他们也想不到会在丽春院碰到杜萱娘吧!
虽然经过了上回果州城里的偶遇,杜萱娘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猛然看到崔颖居然还有她不熟悉的另一面,杜萱娘仍然觉得胸口被重锤猛击,痛不可抑,同时心底有东西在迅速坍塌,这世上最不可靠,最难识清的果然是男人这种生物。
杜萱娘失魂落魄地挪上二楼,曲翠栊的侍女又折回来催促她,“杜娘子请快一些,今日我们姑娘还有重要事要办。”
进到曲翠栊房里,才发现屋里热闹非凡,服侍她的下人全都到齐,一个个或扯着衣衫比划给她看,或捧着一只只首饰盒让曲翠栊来回挑拣。
“萱娘,你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哪件衣服最好看?”曲翠栊两颊晕红,双眸明亮,如此隆重,这是要见谁?
杜萱娘看了一眼王妈妈,这位中年妇人亦是满脸喜悦。
杜萱娘打起精神,将五颜六色的衣物扫了一眼,“如果是去见长辈,那套红色的最合适,若是去见久别的朋友,不如就选那件淡蓝色绣粉色牡丹花的,再配一件白狐皮的披肩挺好,如果去见一般的朋友,曲姑娘随便穿哪件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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