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和站在堤坝上,看着脚下滔滔的洪水,满脸焦急,现在,他的内心也如同这洪水般上下翻腾着。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是前世在上学的时候,等待老师公布考试成绩的那一刻。
一个时辰之前,刘和下令掘开了范水、易水、徐水等多条河流上游的河堤,他要借助大水的力量来消灭袁绍的数万大军。这个计谋,他想了很久,也准备了很久。一个月前,在他和张燕第一次会面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谋划如何面对袁绍的大军了。
刘和知道,袁绍不会放过自己,而自己,也决不会臣服于袁绍,成为他的木偶。袁绍不是公孙瓒,他有野心,有人望,他的身边云集着众多的谋臣良将。要对付袁绍,普通的阴谋诡计起不了任何作用,搞得不好,还会被自己的计谋所反噬;要对付袁绍,必须只能给他一个选择,牵着他的鼻子,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一步步地走入自己布置好的陷阱。
和张燕第一次会面的时候,刘和就想好了第一步,他选好了战场,就在范阳的西南,范水河的两岸。这块地方西高东低,周围有范水、易水、徐水等多条河流,是一个天然的大澡盆。当刘和把这个想法告诉张燕的时候,张燕当即便来了兴趣,如果一下子能让袁绍的几万人马成了水中的鱼虾,这足以让自己出一口恶气。这个时候,麴义还没有归顺刘和,不过刘和觉得无所谓,如果麴义最终选择的还是袁绍,那就让他一起成为水中的鱼虾好了。
选好了战场后,下一步便是要让袁绍步入这个陷阱。刘和与张燕把大营故意放在了范阳附近,并在南北两翼布置了防御,摆出一副要在此处决一死战的礀态。布阵的时候,为了能让新结盟的张燕放心,刘和提出了换防的要求。其实,这个换防并不仅仅是为了让张燕安心,更重要的是让袁绍和他的谋士们了解,自己其实已经耍了个小聪明,让他们不会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布置的更大的陷阱中去。麴义的反水让这个计划锦上添花,他们果然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麴义的反叛和自己与张燕结盟的事情上来了,而根本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会选择这个地方作为战场。至于田丰被关押,那是意外的惊喜,当刘和知道了此事后,觉得自己面前的这场战争怎么与记忆中的那场“官渡之战”非常相似。不过,既然袁绍帮自己解决了田丰这个麻烦,刘和当然不会客气,他立刻修正了这个计划,希望得到更大的收获。
斩颜良,诛文丑,发布讨逆檄文,在范水南岸打一场,计划一步一步地被执行,虽说其中出现了很多意外,但幸好,总体上还算顺利,并且也都在掌控之中。这个时候,刘和召集了数万民夫,由马台带领,在范水、易水、徐水等河流的上游修堤作坝,表面上好像是为了来年有更多的收获而为民屯做准备,实际上却暗藏玄机。这么大的动静,袁绍自然早已知晓,但他和他的谋士们都没把这当一回事,袁绍甚至还幻想着,等打败了刘和,就去摘取这颗成熟的果子。
在派人筑坝的同时,刘和又让甄尧去邺城办几件事。一是去把麴义的家人想办法接出来,虽然麴义已经作了安排,但老是躲在邺城总不是个办法;二是去买通许攸的家人,让他们出面把田丰被关押的消息散播出来,让他们帮助购置一些军粮并且运出来,而买通他们的方法就是在建造霹雳车的工程中,给足回扣。做这些事情的目的是为了让袁绍和许攸之间产生隔阂。刘和知道许攸贪财,那么他的家人也必定和他一样贪财。刘和记得史书上荀彧的名言,只要袁绍给许攸治了罪,那么,许攸必反。在袁绍手下的众多谋士中,刘和最害怕的就是田丰、许攸和沮授,原因无他,他们盛名于史书。不过沮授重视的是大方略,对现在的自己来说不足为惧,田丰又被关押了起来,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如果能再把许攸从袁绍身边挪走,那么刘和相信,自己设下的圈套就将会更加安全,不被发现。
不过刘和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袁绍会派许攸等人奇袭蓟城。不过,幸好袁绍派给许攸的兵将不多,幸好鲜于银等将士拼命死守,幸好鲜于辅等人及时赶到,这才使得蓟城侥幸留在了自己的手中,要不然,刘和还真不敢往下想。
不过这件事情也提醒了刘和,自己的大后方就是自己的命门所在,袁绍并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自己必须再花点功夫,才能让袁绍钻进来。
于是,刘和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场戏,真中含假,假里存真,趁着袁绍军粮不多的机会,让袁绍意识到胜利在望,这才终于让他一头栽了进来。
甄宓靠在刘和的身边,她的手被他紧紧地捏着,她的心怦怦直跳。不过,她能够感受到,现在的他要比自己更加紧张,她感觉到了他手心里的汗渍,她听到了他擂鼓般的心跳。
“你为什么不和张将军一样,也坐个小船,亲自去看看?”
“我怕。”
“各处的情报都已经确定,袁绍的大军就在下面的洼地里,现在他们即使想跑,也来不及了,你怕什么?”
“我怕看到那些士兵的被淹的惨象,我怕听到那些士兵在水中的哀嚎。”
“你用霹雳车砸死了那么多公孙瓒的士兵,眼睛都没眨一下;在战场上,千军万马,枪来箭往,死了那么多人,你依然有说有笑,你骗我。”
“我怕掉到水里去。”
“有那么多的士兵保护你,你怎么可能掉下去?即使那船不小心翻了,你也会被第一个救起。你还在骗我!”
“我怕敌人的冷箭。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
“好吧!”刘和感受到了身边美女的白眼,红着脸,喃喃地说,“我只是不想在现在这个时刻离开你。”
刘和的这句话让甄宓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她知道他还是没说实话,不过这一句谎言,她喜欢。
张燕站在船头上意气风发。这条船是他为了这场大水而特意打造的。比起其它的小船,这一条船要更宽大一些,上面也能运载更多的士兵。顺着水流,张燕看到了众多的袁绍军士兵在水中挣扎,试图活命。对于这些人,张燕毫不心软,他下令,远的放箭,近的刺枪,如果有人把手攀到了船沿上,就用战刀割去他们的手指头。听着鬼哭狼嚎似的哀求声,张燕感到特别的满足。曾几何时,自己的黑山弟兄们也如此哀求过袁绍,希望能苟活下性命,但却都被无情地杀害了,现在,这口恶气总算是出畅快了。
张燕下令让船队快速前进,水里的那些小鱼小虾他根本不在乎,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袁绍的中军帐,他希望这一次能逮到袁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是,当船队抵达目标的时候,虽然看到这里也已被水淹没,帐篷、旌旗、战鼓等物资在水中随意起伏,各级将校的尸首在水中顺流漂荡,但就是不见袁绍的影子,难道袁绍逃走了?
“大帅,前面好像有条大鱼!”一个侍卫大声叫道。
顺着侍卫手指的方向,张燕看到一个人正紧紧地抱着一根木头随波逐流。这的确是一条大鱼,因为从他的衣着来看,他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而更像是一个文人。
“靠上去!”张燕挥了挥手。
不久,那人便被拽上了小船。他已经全身湿透,劲力全无,被拽上船后便趴在了船头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张燕走了上去,舀剑贴着他的脸,问道:“告诉我,你是谁?”
冰冷的剑脊贴在脸上,虽然不至于划出一道伤口,但也能让人害怕。只是那个估计之前耗费了过多的体力,他只是身体颤动了一下,但却依然趴着,喘着粗气。
“不说?”张燕皱了皱眉头,“再不说,就把你扔下去!”
“别!别!”那人终于出了声,又喘了几口粗气,稍微缓和了一下后,依旧趴在船头上,吃力地说道,“我,我是陈琳。你们不,不要杀我。把我交,交给你们的主帅,必,必有重赏。”
“陈琳?”张燕笑了,虽然不算是条大鱼,却也不是小鱼。张燕收起了配剑,不想再吓唬这个已经爬不起来的人了。张燕知道陈琳这个人,这个人早年在何进手下当主簿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很大的名气,他的文采极佳,那篇工整的,针对刘和的讨逆檄文就出自他的手。张燕不喜欢文人,觉得他们太酸气,但这并不表示就要杀了他们。张燕最终决定留下陈琳的性命,自己虽然不喜欢,但他相信,刘和会喜欢的。
“我就是张燕。”张燕俯下了身子,张大了眼睛,瞪着陈琳,把陈琳吓得一哆嗦。
“告诉我,袁绍在哪儿?”
“他,他逃走了!”
“什么?!”张燕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随之而来的便是满脸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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