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田老爷子因为高兴而吃多了两盅酒,直到曲终人散才由田怀仁他们送着回家,吴掌柜还亲自让人驾着马车送到家门口。
田老爷子醉倒在炕上,江氏免不了骂骂咧咧的,二房的人都去了横河,找个人烧个水都没有,怨气就更重了,最后还是罗氏挺着肚子送来一盆水。
“吃,两杯马尿咋吃不死你,上辈子是没吃过酒呢。”江氏一边绞着棉帕一边骂,粗糙的手大力的擦拭着老爷子的脸。
许是感觉到疼,田老爷子甩开她的手,打了个酒嗝,巴砸着嘴道:“老婆子,我是高兴哇,老大出息了,老三如今也有奔头了,我心里高兴哇。”
“老婆子,咱们田家从前最风光的时候有六十亩地,这些年,卖的只剩二十四亩,多少年没买过土地了咱们?老三如今买回了二十亩地,二十亩啊,咱们老田家又能买地了。”
“呸!”江氏狠狠地将手中的棉帕扔在水盆里,骂道:“买了是你的么,家都分干净了,毛都没你一条,你高兴个蛋子么你。”
田老爷子腾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直愣愣的瞪着江氏,嚷道:“谁说的,老三是我儿子,咋不是我的?瑞哥他们是我田家的子孙,哪不是我的?”
江氏被他突然坐起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后一巴掌拍在他身上,大声骂道:“作死啦你,唬谁呢!”
田老爷子又躺了回去,阖着眼嘴里不停地道:“是我田家的,是我田家的。”
小五在正房门口听了,眼珠子转了一圈,装作若无其事地将一碗羊女乃/子送了进去,又将刚才听来的话原原本本的对田敏颜他们说了。
西厢里,田怀仁也喝多了,正睡得香沉,而田敏颜他们因为高兴,一时半刻也没睡下,听着小五的话,不由都皱了皱眉。
“娘,我们田家从前有这么多田?”田敏颜皱眉问。
“听你爹说是有的,只是这些年要供你大伯和大哥念书,家里愈发艰难,就卖了好些地。”罗氏点了点头道。
田敏颜听了,眉头皱得更深了,老爷子这样的想法可不好,既然已经分家,那他们买的田地自然属于他们三房一宗,他们也从没想过要并入过那一支上,可如今看来,老爷子似乎并不这么想呢。
“哥,你怎么看?”
田敏瑞习惯性地抿了抿唇道:“他如何想,是他的事,地契写的是我们三兄妹的名字,就连爹都没份儿,还是立的红契,将来谁想打主意,可都得掂量掂量。”
田敏颜听了点点头,但她想得更多,要真正让老爷子那一支的人不敢打他们主意,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要起到震慑的作用。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哥,要让人真正感到敬畏可不能就这样。自古以来,民不和官斗,世人为何对当官的有敬畏,只因为官字两个口。所以,我们三房要想让他们,让其他人敬着畏着,就得要出头。”田敏颜将小五搂到身边,看着两兄弟说道:“所以,哥,小五,你们要考取到功名,将来就是不当官,也有个功名让人敬畏。”
“姐,你放心吧,我会听先生的话。”小五仰起头认真地道。
田敏瑞眼神一闪,避了避,也点头道:“我会用心机。”
田敏颜嗯了一声,又亲了小五的额头一口,在她心里,田敏瑞虽然是长兄,可毕竟读书迟,她的希望,其实更寄予小五多些。
隔日,邓富贵就带着田敏颜他们那新买的二十亩地契上门了,并带来一个消息,因为新知县到任,主张新政法,鼓励村民开发荒地耕种。当听说田家要开发荒地耕种,便将那后山的荒地定价为六百钱一亩卖出,也就是说田敏颜他们若是要买那块百亩的山地,只需六十银子就行。
这消息几乎让田敏颜欢喜得几乎跳起来,六十两,简直白菜价啊,比前世看到的情节,那姓齐买的还要便宜许多。
田敏颜当即就让邓富贵去县衙说一声,派人来量地立地标。
而随着邓富贵的上门,田怀仁他们家买地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杨梅村。有人羡慕有人嫉恨,都说田家是祖坟冒了青烟了,先是老大当官了,再来就是老三发达了。
老大当官,他们是多少有些心理准备的,毕竟田怀仁当了好多年的秀才老爷,就是当官,也不出奇。让村里人感到不解的,是田怀仁那闷头愣的,你说这人向来不起眼,突然就像是被点化了似的,又是做那什么蛋糕赚钱,这又突然买地的,咋不奇怪?
于是,就有人猜测,田怀仁是不是在哪得到了启示,脑子变得这么灵光了?可这猜测,并没有持续多久,为何?只因为田怀仁竟然又跑去买那后山从没有人开垦的荒地。
买良田也就罢了,还要买那贫瘠的荒地,这是脑子被驴踢了才做的事吧,有两个钱,还不如多买两块良田呢。
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田老爷子,他事先一点都不知情,乍然听到这么个消息,简直都被炸懵了,连忙叫来田怀仁。
“老三,我咋听说,你们要买后山那块荒地?”
“爹,是的,今儿下晌邓大哥就会带着官府的人来量地了。”田怀仁点头。
“你疯了?”田老爷子一听还得了,恨不得拿手中的烟枪敲醒这傻儿子,那块地贫瘠得大豆都种不好,杂草横生,除都除不掉,那草根都有好几尺厚,这不是拿银子扔水漂么?
“那块地种不了粮食,你们这是买的做啥?白白扔了银子去不成?”他着急地道:“快去给邓子支一声,这地咱不买了。这邓子也是,就是你不晓得,他常年做这买卖,能不晓得这地买不得?我原当他是个实诚的,却不想还是个奸狡的,这是哄骗你们不晓事呢!”
“还有啥的,见人家穿的光鲜,就当是个好的了,这是腆着脸去当冤大头呢!”江氏沉着脸瞪着田怀仁,冷道:“要我说,你有那钱,还不如借给你小妹当个本钱,去横河开个铺子中用。”
“爹,娘,不干邓大哥的事,是咱们早就想好了要买,邓大哥也劝过咱呢,是咱们坚持着,不干他事的。”田怀仁连忙替邓富贵开月兑。
“啥?”田老爷子穿鞋的动作一顿,惊道:“你们早就想好了?”
“是呢!”田怀仁点头道:“爹,我单分出来了,孩子们渐渐大了,三娘肚子里还有一个,还得供瑞哥他们上镇学,这处处都是银子。那块地我也看过了,草根虽多,但慢慢养着,以后会好的。”
“你懂个啥?”田老爷子瞪了他一眼,说道:“那山地都荒了不知几年了,要能开垦,早就有人开垦了,能轮得到你?就是白送,也没人去开荒的,就你是个傻的。你……哎,气死我咯。”
“爹,没事,那块地新上任的知县说了,只要六十两银子就行,如果种好了,日后还会有奖项呢。”田怀仁也不气,只笑着将邓富贵带来的消息说了,又挠了挠头道:“我们掂合着,买了来就先开垦了,种上一茬庄稼养着先。”
“胡来。”田老爷子简直要晕了,这老三像是入了魔似的,咋听不进话啊,他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说道:“老三,虽说分家了,你们三房挣得银子我管不着,可也不带你这么烧的。谢老二家的二十亩,是块良田,也买的过,一百两也是值的。可这六十两买的荒地,要我说,大大的不值。老三,爹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要多,不这买地也要看是什么地,不是只要亩数就中用的。听爹的话,这荒地别买了,去和邓子说一声,咱不买了。啊!”
“爹,都说好了,也和知县大人通过气了,这地,咱们要买。”田怀仁却垂下头坚持地道。
“你……”
“你管他作甚?他愿意当冤大头就让他当去,人家钱多,愿意拿银子打水漂玩儿,你能怎么着?”江氏冷哼道。
田老爷子定定地看着田怀仁,这老三似乎变了,从前自己的话他不敢不听的,现在他为啥就非要坚持买那块地,是他的主意吗?还是田敏颜他们?
老三的几个孩子,都有大主意了,这让他越来越感到月兑离掌控,于是问道:“老三,你坚持着要买这块地,是你的主意,还是颜丫头他们的主意?”
田怀仁一愣,抬起头来反问:“爹你怎么这么问?”
“前儿买地的时候我就想说,这颜丫头主意也太多了些,气性也大了些。她只是个丫头,将来还是要嫁人的,你们也不该纵着她胡来,这要是传出个好强的名声,将来怎么说婆家?”田老爷子沉着脸道:“我听说你们那现在是颜丫头在当家,老三,这咋能呢?”
田怀仁最不喜欢的就是田老爷子说他的子女如何不好,一听到这话当即就站了起来道:“咋就不能呢?爹,我们家如今能买田买地,都是靠着颜丫头,要是没有她,三娘的孩子就没了,瑞哥他们也不能上镇学,我们三房更不可能买田地。爹,您说,由丫头当家,咋就不能呢?”
田老爷子一怔,得,这老三还会驳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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