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林路那条小巷,果然暗淡的路灯下是迷迷糊糊的一片。借着这个城市的霓虹,她依稀可以看清路的去向,不致于撞上两边斑驳潮湿的墙壁。可路面坑坑洼洼,一不小心踏下去,走得踉踉跄跄,向乎失了平衡。心老是提着,一时竟生出无依无靠之感。
“平时这路两旁都是摆满夜霄的,可到了年末连里面的店铺都不开业了,现在才知道这条路难走,像是在走崎岖的山路笑了笑,笑声低沉宏厚,在这夜色里传开,有种坚毅的质感。她的心蓦然一动,竟有种踏实的感觉。只听见他又道:“噢,对了,有手机呢
一抹淡淡的白光散在空中,像是春天早晨的一层飘渺的薄雾,照在她前方。不是很亮,却照清了路的坑洼。脚踏实地,连心都不用继续颠簸。手机的光线很快就会熄灭,他总是隔一阵就按一下键盘,光线刚想熄灭又亮了起来。那淡淡的光线从他指间漏出,看不清他的脸,只朦胧看到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她一时竟生出想一直走下去的感觉。
心蓉轻轻地说了声谢谢,而他只是笑了笑,一切又归于沉默。终于到楼下,楼梯里亮着昏黄灯光。她终于看清他的脸,朦朦胧胧的淡黄光线勾画出他俊气坚毅的脸部轮廓。他立刻发现她在看他,又冲她咧嘴而笑,露出一嘴洁白的牙齿,像是做田七广告。他只会笑,而且傻傻的。生得本来就高大健壮,笑得如此腼腆,让她感觉像是一只毛绒绒的熊猫,憨态可鞠。眼睛却是炯炯有神,在昏黄的灯下闪烁着光。不知为何,一种安稳可以依靠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她心里一惊,仓促而逃。
很熟悉的温暖感觉,是她和忆凯在一起时的感觉,却让她伤感又迷乱。到现在她还是如此希望他爱她,可生活中,出现在她面前的却已是别的男子。
回到出租屋,许雯和安婷原来还没有睡觉,开着台灯,卷着棉被在网上追看电视剧。她们看到心蓉悄无声息地回来,都大为吃惊,说道:“你今晚不用冲锋陷阵壮胆了吗?原本我们想拯救美女的,现在美女却已安然回来,看来英雄救美的戏码失败。我要的以身相许呢?”许雯已经抱着安婷作痛哭流涕状。
“今晚下班刚好碰上楼下的,所以就一起回来了,你们明天晚上再接再励心蓉还想继续鼓励她们最好去到酒店接她,谁知她们一听到叫她们再接再励就都作鸟兽散,匆匆回房睡觉。
洗完澡回房,她拿出刚刚买的那件衣服看了看,心里估计着妈妈也会喜欢,不过免不了又让她病恹恹有气无力地唠叨一番。从她开始记忆起,妈妈就已是百病缠身,老是腰疼和胃疼,瘦得厉害,家里又满是弥漫着中药的怪味道。自从那人抛弃她们两母女后,妈妈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脾气也变得易怒和极端。也曾听舅父说过妈妈年轻时如何漂亮,可生了她这后,岁月和疾病就让她慢慢变成一朵开败了的花。之后,她当然就敌不过外面那些盛开的温香软玉。自然,就有人抛妻弃女。
对于那个称作爸爸的男人和那个抢走爸爸的女人,她想忘都忘不了。有时她会问自己:都这么多年了,还记着那两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干什么呢?可偏偏午夜梦回时,她总是看到那两个人离开的身影,决绝而坚定,像电影里重重复复的慢镜头,一直从她六岁开始断断续续地放影到二十四岁。这叫人如何忘得了,所以只能恨之入骨地铭记。
妈妈倒也干脆,在那个男人离开之后,把与他有关的东西全部丢掉,包括她的姓她的名。如果随父姓,她本姓洪,名晓芸,但这一切都是六岁前的事了。仿佛是毫无关联的两个人,一个人的两辈子。又仿佛是六岁那年,人未死却要再投胎转世;又如月兑胎换骨,从此就是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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