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八阿哥难得睡得如此香甜,醒来时懒洋洋的,都说春眠不觉晓,不错的,醒来时,四肢如灌了铅的重,暖烘烘的被褥却苦留着,只是人可以不用起来,却不能起不来。♀
内侍上来扶着八阿哥,却被他挥开,坐着歇了一歇,八阿哥站起身来,让人给自己更衣,今日是阿曼当值,热水、香胰子、青盐都预备的好好地。八阿哥拿过毛巾把脸上的睡意朦胧都洗去,新的一天开始了。
刚刚走到外间,早膳的桌子已经放好,拿起筷子却听见清脆的敲击声,叮、叮、叮,八阿哥不明所以,四处望了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那叮叮声虽然微弱却一刻未停。八阿哥放下筷子,狐疑地看着一旁的阿曼。
阿曼特地跟人换了轮值的日子就是为了第一时间知道九阿哥送的到底是什么,此刻看主子见问,抢着开口道:“回爷的话,昨儿九殿下的人送了东西过来,说是要等爷亲自开封呢!”
说着忍不住就笑了,那何玉柱硬是逼着白哥拿缎子角系了个结,当成是封条,要等爷亲自去解。
八阿哥闻言也起了兴趣,早膳放到一边,走到角落里,把那缎布揭开,原来是一个更漏,只是这更漏做工可不一般,沙漏是通体镂空雕花的行乐图金杯,漏管却不是一般的漏管,而是拿磨薄的玉片上下错着镶嵌到金管里,最后落到下面的玉碗里。
最奇特的是这更漏里装的不是水亦不是沙子,而是一颗颗浑圆的珍珠,那更漏里分了隔间,装的却是不同款的大小两种珍珠,隔间里的珍珠颗颗都一般大小。
八阿哥心里感叹难怪那声音清脆无比,这世间又有多少声音能够这般金声玉振?下面更安了一个仿制的西洋钟面,不知是什么机簧,镶嵌着黑珍珠的钟面竟然可以转动,那珍珠一颗颗的滚下来,敲出些好听的声音,然后积得多了,下面的钟面就转一点,指针指出的时辰也走一格,让人不得不赞叹好心思。
回头吩咐阿曼:“好生照看着,别让那些毛手毛脚的人动它!”阿曼笑着应了,又问到:“启禀主子,这个东西蒙了灰是最不好看的,要不要做个纱蒙子把它罩起来?”
八阿哥想了一想:“且先做着吧,挑个鲜亮颜色。”
康熙皇帝自从擒了那葛尔丹之后,心情大为舒畅,不但在军营附近认真的射死几百只兔子,更有心给后宫诸人预备礼物。虽然不过是水果些微小物,可是远征在外的君王尚且记得自己,搁谁身上都是天大的恩宠。延禧宫的宜妃娘娘不仅得了水果,还得了信件,心里却是不高兴的。
原来这次皇帝出去,料想万事皆宜,一举擒贼不在话下,是以除了带了将军士兵外,还带来两位常在一位答应。特特给宜妃的信就是让宜妃为这几位预备冬天的衬衣、夹袄、夹中衣、纺丝布衫、纺丝中衣、锻靴袜这些贴身物事。
银牙暗暗咬断的宜妃娘娘没有让酸水把自己给淹死,她拿最好的料子给最好的匠人日夜赶工,尽心的完成皇帝的交代,在所有人的面前,都是一副荣宠过人的模样。
三月的时候,康熙的第十封信终于到了,只字未提皇太子的政令问题,只是欣喜于自己寸兵未折就收复了许多的厄鲁特,噶尔丹已死,各部都已归顺,大事已毕。
康熙开始表功了,一位皇帝,不贪图享受,不安于环境,两年之内三出沙漠,栉风沐雨,并日而餐,不毛不水之地,黄沙无人之境,可谓苦而不言苦,人皆避而朕不避,千辛万苦之中立此大功,然后就开始暗示留在京城的亲人们,记得为朕祭祀太庙,顺便在祖宗面前夸奖一下朕!然后是宣布皇帝终于要起身回京了。
而京城的皇太子在毓芳殿是愈发的焦躁,哪怕是太子妃即将到来的临盆也不能让他得一展颜,朝上日益增多的阻力其实昭示了朝臣们的态度,不赞成!之所以不反对不过是畏祸,而如今皇阿玛要回来了,皇太子从自己大哥得意的脸上嗅出了些阴谋的味道。
然后皇太子就知道了康熙要回京的消息,户部里现在除了欠条就什么都没有了,开春要修缮河堤、城墙、工事,统统没有银子,怎么办?皇太子难得把脸蛋皱成了菊花状。
困兽尚且要挣扎一番,何况是习惯了赢的皇太子?毓芳宫的烛火亮了一夜又一夜,皇太子依旧没有想到什么不伤己身又损敌营的办法。
很快大阿哥就发现自己最大的敌人开放□段来拉拢汉臣了,大阿哥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出来,都说大作小万事了,可是老二,你是那肯做小的人?只怕除了你自己,谁都不会相信吧!
皇太子的计划一直处于搁浅状态,而大阿哥乐得每日早早去看自己弟弟一脸求而不得的憋屈模样,朝堂之上,倒有一多半的朝臣开始偷偷的下注选边站队了。
而皇太子再次收到康熙的来信,说是皇太子打点送过去的点心盒子统统开了封,希望下一次可以细细打包!
皇太子现在的心情就只能用惊恐来形容了,大哥的手依旧这么长了吗?连自己身边的人都被渗透了吗?发起脾气的皇太子手下从未留情,几天功夫,毓芳宫的内侍几乎全换了新面孔。
八阿哥在心里叹息,自家这哥哥,向来是不聪明的,但凡聪明一回,就要犯错,皇阿玛就快要回京了,你撺掇着二哥自己换了身边的人好安插眼线,怎么不想想,皇阿玛素来在二哥身上用心,你安插的不是你的仇人吧?何必让人家白白送死?
四月初七日,康熙帝班师,于黄河西岸登舟启行,经伯都纳、济特库,二十五日登舟陆行。《》在回师途中,康熙帝作《凯旋言怀》诗,诗中写道:“黄舆奠四极,海外皆来臣。眷言漠北地,茕茕皆吾人。六载不止息,三度勤征轮。边拆自此静,亭堠无烟尘。兵革方既偃,风教期还淳。兴廉遵昔轨,崇文育群伦。所用惟才俊,非仅荣簪绅。尔俸与尔禄,脂膏出细民。永念固邦本,不愧王国宾。”
回京的途中,康熙便中还巡览了边境形势,视察了军民生业,而京里来的信息也让他心惊!铸币?保清也太冒进了吧?不成,朕得赶紧回去。
毓芳殿内坐满了詹事府的少壮派,任凭案几上的茶水热气腾起了又渐渐淡去,依旧没有人敢上前说话。
皇太子的眉头几乎是竖起来的,自己当初是猪油蒙了心了才会走这步险棋,不过图的是周全,如今却被大哥中间横插一杠子,落得个尴尬的不上不下。皇阿玛眼看要归京了,自己要怎么交代呢?
四月底,本应该调拨的赈灾银两一文钱都没有调拨过去,户部的尚书马齐干脆告病在家休养,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大阿哥每日里乐得逍遥,除了按部就班接待了小国的朝贡,抚恤了八旗的破落人口之外,基本上就什么都不干了!
八阿哥捏在手里的汗总算快干了的时候,宫里的嘉妃生产了,都说嘉妃娘娘看着身子弱,可是元气还是不差的,不过是几个时辰,没受多大罪,就生了个白白胖胖的阿哥出来了。
大阿哥自己有了嫡子,近来事情多是遂心的,自然肯想到他人,不待八阿哥找上门来,他自己就打着礼部的名义,让诸皇子在景仁宫外磕头贺喜,八阿哥不用人让,自己就跪在第一排了,这时倒没人跟他计较了,就连皇太子,想起了自己早逝的皇额娘,也眼底一酸,只当没看见了。
皇太后最喜欢宗室开枝散叶了,喜得无可无不可,还专门派人飞马去给皇帝报信,还叮嘱皇上把孩子的名字起好了送回来。
皇太子虽然不喜欢自己的兄弟们,可是却也不曾太过为难,这样的幼弟,出身不高,将来只怕还可堪有用,太子妃也快要到日子了,只这也是喜兆。可是翻来覆去地看,得用的人事越来越少,
皇太子便派了个最近比较得宠的内侍负责送信,顺便还捎去了自己的私信。
康熙果然大喜,连枝头的喜鹊都得了皇帝的关注,自己西北大定,又喜得麟儿,果然是皇天保佑,不假思索给孩子起名叫胤禝!可是报信的刘猴儿却让康熙颇为不喜,这样行事悖乱的人,究竟是谁选派的?怪而胆大,岂可近使?
密密写了信给宫里的主管内侍,待得此人回京就即刻锁拿,关在敬事房内,等着自己回去再另行发落。
大阿哥从惠妃娘娘那得到消息的时候,足足闷笑了半盏茶的时光,这真的不是自己要害这弟弟,刘猴儿可不是自己塞给他的,谁要自己那弟弟天生爱好,就是喜欢自己身边都是漂亮人?那猴儿仗着自己皮相,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是一两天了,敬事房的掌事内侍早就想把他赶出宫去,谁知道三不知就被皇太子觑在眼里,要了到身边服侍。
那刘猴儿惯会察言观色,哄得皇太子是千好万好,到了外面到底是忍不住了,被皇阿玛抓了个不是,想着难得皇阿玛会这样当众给自己那弟弟难堪,大阿哥就觉得得意!
抚模着自己嫡子的脑袋,大阿哥觉得今夜定要一醉方休!
康熙御驾到京的时候,已经是夏初了,接见了文武百官。来不及问政就急着去把自己得胜的好消息告祭给祖宗,而皇太子的杀手锏,终于到了!
马齐本以为自己是稳坐钓鱼台,只管看阿哥们斗个欢实,然后自己等皇帝回来一个奏本上去,就是一个大大的纯臣!
可惜大阿哥没有料到的是,老天爷有些时候还是肯帮人的,尤其是那些时运未退的人!当山西和福建的折子递上来的时候,还没交接的皇太子把折子扣了下来。
于是早朝那天,大阿哥怀里尚余着微温的折子还没有拿出来,户部尚书马齐出列的步子还没有迈出去,皇太子已经当头一棍打了下来!
:“皇阿玛,户部墨守成规,耽误时机!”
:“皇阿玛,山西乃重镇,民变事小,只恐事态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国库空虚而八旗军队疲敝,有伤国本!”
“皇阿玛爱惜百姓,这样的庸官劣属不但要重重治罪,更要追究是何人所荐,何人所取,才能以儆效尤!”
:“儿子早已派人前去安抚,只是民怨甚重,甚是不堪。”
大阿哥脑门子上的冷汗开始冒个不停,吏部的尚书把脑袋埋得低低的,马齐恨不得自己当庭晕倒。
三阿哥心里暗笑到,自己这二哥果然犀利,一字不提大哥的阻碍,只说自己动作不够快,亏他敢说,也只有皇阿玛肯帮他圆这个谎!发行金币就一定能解决国库的空虚?至少也要数月半载才能初见成效,就算大哥不拦着,这次山西和福建一样要闹乱子。、
可是大阿哥偏偏前段时间太占上风,这下次就填了档子,一个屎盆子就扣脑袋上推不掉了!难道真的是真龙天子有庇佑?老天爷也太肯帮二哥了吧!
康熙坐着高高的御座上,看着下面人或喜或悲或惊慌或胆怯的表情,暗暗叹口气,八旗于大清,不过如同胡椒面儿般的存在,若是激起汉人的民变,只怕这江山都不会稳!而轻徭薄赋是自己的一贯政策,可恨那些人总是贪心不足,想了想,这一次保清也算是一片好心,虽然病急乱投医难免会有问题,幸好还未实施,只是大阿哥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太子可是日后的天子,岂能容得人跟他分争?
下了早朝,只留下议政大臣们集会,康熙出了上谕:温保居官甚劣,苛虐百姓至于已极。不久前他自奏居官甚善,万民颂美,想为自己立碑。现在看来,沿途百姓对他恨之入骨,都表示不吃其肉无以泄心中之恨。
温保不能和一般人相比,他曾为为学士官,知道朕平日爱惜百姓之意。
甘度居官也非常庸劣。现今蒲州百姓发生变乱,逃入山中。如果山西地方官员平日稍能抚恤百姓,百姓也不会以逃亡山中相抗拒;甚至巡抚倭伦亲自到山里招抚,百姓也不顺从,还要求把温保、甘度拿到山中,当着他们的面正法。
现在回想起来,温保、甘度等人居官十分汙浊,朘削小民实在可恨。象这样的贪官不加诛戮,其他人也不知道警戒。命尔等议政大臣、部院堂官会同议奏。
议政大臣们早在二位阿哥分争的时候受尽了夹板气,都是自己的主子,顺得哥情失嫂意,那时的朝堂就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如今主心骨回来了,大臣们都松了口气,讨好的对象固定了,是多么好的事情?
这件事的处理就容易多了,往重了处理准没错,这样辜负皇恩的罪人,不明正典刑如何安得民心?
议政大臣、部院堂官讨论后奏请:温保、甘度居家十分恶劣,都应当正法,以警众人。可先将他们严拿至京,交与刑部。
康熙帝原本觉得原任山西巡抚温保、布政使甘度,横征科派,激起民变,蒲州百姓恨之入骨。温保、甘度应立即斩首。璘将库内收贮银二万八千五百两侵没入己,应将孙毓璘照侵盗钱粮例斩监候。
这时候,康熙想起了自己新得的儿子,嫡孙女儿,不觉手软些,最后决定:温保、甘度已经革职,从宽免死;孙毓璘依议应斩,先监候,秋后处决。
大阿哥变了的脸色却始终没有缓过来,康熙虽然没有在众人面前处理自己儿子,却在开始清理一下大阿哥的势力,康熙下定决心要为太子立威,而大阿哥是儿子,不能动,可是那些怂恿着儿子不干好事的人,自己可不能放过。
于是大福晋的阿玛家再一次遭到了训斥!大阿哥许下的起复变得遥遥无期,想起来瓜尔佳氏那么多的都统,心里更是恨毒了皇太子。
詹事府里的人额手称庆,主子又平安了,可见天意所向,觥筹交错间,一些人追随的心思更坚定了!
都说屋漏偏逢连阴雨,大阿哥对这句话体会尤其深刻,刚刚被弟弟逮着机会打了闷棍子,还没喘过气来,明珠家就出事了!
明珠夫妇二人起自寒微,关系和睦,就是到了如今明珠位极人臣的时候,房里也是一个成体统的妾婢都没有,大伙儿虽然偶尔打趣一下,可也颇佩服明珠这样为人,能这样对待糟糠之妻,可见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本来二人也膝下有嫡子嫡女承欢,应该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那明珠的夫人自来喜欢园林,明珠便在京郊地区大兴土木,重金礼聘了江南的工匠,花了一年时间建了消暑一园林,风廓水榭间,全部用白玉凿为花,贴在四壁上。还有宽十亩的水池,每到冬天,就用五彩剪成花、叶,浮在水面上作为荷芰,又用各色杂毛做成凫雁放在水面上。但凡去过的人没有不称奇的!
只是明珠的夫人和舍里氏和舍里氏,为人妒忌、残忍,明珠越是迁就他,她越是一毫不肯放松。如今自己年纪也老大了,不但没有修身养性,反而更加猜疑多心。
在明珠府里,从未有过容貌姣好的侍婢,更是明言不许明珠与侍婢接近、交谈,这一次不过是明珠偶然说起一个婢女眼睛长得特别好看。
第二天,和舍里氏就让一个侍者捧一盒到明珠面前,侍者告诉明珠,盒中盛的就是婢女的双眼。明珠大为不忿,只是顾念着素日夫妻之情含恨忍了,然后派人将那婢女厚葬,又重重赏了那婢女的家人银子土地。
这事做得隐秘,毕竟是家生子,谁也没有料到,那婢女父亲痛愤女儿无辜惨被挖目,收了银两,
假作无事,还照原样做事。心里却是着实怀恨,逮着机会,乘和舍里氏一人独在房中,那老奴突然闯入,用刀刺进她的月复部,和舍里氏当场身亡,那老奴也拔刀自裁了。
明珠同夫人感情甚笃,不觉悲恸万分,怎肯干休?拿了那婢女一家就要统统打死,谁知道早被索额图的人报了过去,说是凌虐下人,有违天和。
康熙皇帝正在安抚人心,自然不肯容得这样的事发生,立刻就对明珠罚薪降级,再三申斥,可是明珠痛心夫人遭难,竟一言不辨,大阿哥才伤了体面,又遇此难事,不免终日啾啾不乐。
八阿哥虽然替大阿哥抱不平,却也不敢露在脸上,加上嘉妃娘娘恢复的不错,自己的小弟弟也长得一日比一日可喜,八阿哥每天都绕一大圈去看弟弟,日子过得滋润极了。
而福建宁化的折子却打乱了一切的宁静。
原来,宁化地处深山,人民穷困。康熙三十五年就已经因遭了旱灾欠收,至康熙三十六年四、五月间,百姓多已青黄不接。
可是官府催逼着赋税却一点不肯减少,且宁化的官员为了粉饰自己的政绩,一直不肯上折子说本地遭灾,朝廷也就一点抚恤都没有。
饿极了的百姓再也忍不住了,民人伊禾首先宣传百姓,组织起来,反抗富豪,实行自救。在他的号召下,雷登九、黎四八、夏志、伍圣、叶庆、刘佛养等人,同聚在吴定祖家中,进一步商议抢劫富豪等事。
他们将原存于神会的银两分发买猪,在康熙三十六年五月十二日,会集在大洋庙内外一边宰牲,一边发动百姓,还勒令五通庙祝鸣锣聚众。
在县衙拿获数人之后,伍圣便率领数十名百姓拥至县堂,要求县官立即释放被捕之人;叶庆则沿街鼓舞招集平民;夏志高立城头,发表演讲,号召百姓;
刘佛养鸣锣放炮,助势张威。造反的人们呼拥着来到阴念良家,伊禾手执鸟枪,争先上屋;雷登九首先夺取前门;黎四八从后门攻入;
吴定祖等统率数十名百姓一哄而进,登堂入室,将富豪阴念良家所有器物抢劫一空。一时间,宁化县城百姓群情激奋,大街小巷纷纷议论此事,越来越多的人参加了造反的队伍。
终于纸包不住火,当地的驻军已经没有办法压制民变,宁化的县令不得已向福建巡抚求助,福建巡抚岂肯自己担了这个过子?立刻上表给康熙,一五一十都推给了下面。
且不提康熙的震怒,大阿哥得着了一筐福建巡抚捎来的凤梨,贡了惠妃娘娘后,就把剩下的分了,特特留了三个凤梨分给了弟弟。悠游的八阿哥得了这稀罕的土产,拿在手里把玩了半天,他从未吃过这种水果,拿着刺手,可是闻着香。
记得弟弟们都喜欢跟自己一起分享这些小东西,八阿哥很及时的让人去请了弟弟们过来,又亲自动手把这稀罕水果剖开,一打开,香气四溢,色泽诱人。八阿哥只开了一个,打算剩下的让弟弟们带回去。
十阿哥先进来了,八阿哥忙拉他坐下,递了一块凤梨给他,正准备去外面张望老九,就看见九阿哥也前后脚进来了,八阿哥满脸堆笑:“还不快点,有好东西给你吃!”九阿哥懒洋洋地说:“八阿哥肯定是巴巴留着给我的,我担心什么?”
八阿哥正要转身去拿凤梨给九阿哥,却看见十阿哥把桌上的凤梨全抓手上,每一块都咬了一口:“八哥,这玩意我爱吃,都给我吧!”
八阿哥不禁愕然,怎么吃得这么狼狈,老十素来不是个耽于口欲的人啊:“那个,老十啊,不用担心,还有两个,你们一人一个带回去吃。”
十阿哥三口两口全啃完了,汁水顺着下巴往下流,拿袖子擦一擦然后说:“都给我吧,九哥肯定不爱吃!”
九阿哥几乎气得要蹦起来:“你是猪啊,这么多撑死你,分我一口会死啊!”
说着就上前去抢十阿哥抱在怀里的凤梨,十阿哥倒也不怕那果子刺多,抱在怀里不肯撒手,左右腾挪:“你不是我九哥吗?一个果子也跟我计较!你那么有钱,让你的商队给你带不就完了,还跟我抢?好意思吗你?”
连八阿哥也被他的振振有词吓坏了,心里暗自愧疚,一个果子也值得弟弟们争一番,可见自己平日里对他们有多不上心,可是这时候拉谁都不好,只好由得他们去了。
到底是十阿哥力气大,把果子护得牢牢的,九阿哥满头是汗都抢不过来,只得罢了,他倒不是争嘴吃,只是气不过八哥给的都给弟弟占了而已。
撩开手,九阿哥气恨恨地说:“哼,你都吃了,晚上看不拉肚子拉得你腿软?”
十阿哥笑着说:“便是焊在马桶上,我也愿意!”
最后十阿哥抱着扎手的两个凤梨雄赳赳气昂昂回去了,九阿哥气闷了一会儿,对着八阿哥说:“明儿我就叫人去福建,买他十几二十斤凤梨回来!一个都不给他!”
八阿哥笑着说:“真不给?”
九阿哥气恨恨地说:“给他看,看个够,就是不给他吃!”
想想又说到:“八哥,你今天也没尝到吧,我一定让你吃到口!”说着就跑了。
八阿哥倒也好笑了一会子,谁成想,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见说十阿哥昨儿连夜传得御医,说是月复泻不止,把八阿哥吓得不轻,早膳都没用就急匆匆赶了过去。
九阿哥却已经在那里了,大马金刀坐在床边,一面看着方子,一面冲着十阿哥发脾气:“昨儿就说了,不许你吃那么多,你偏偏不听,这下好了,摊在床上就高兴了?”
回头又骂那个院判:“你们医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明明是吃坏了肚子,净净饿两顿的事,胡乱开个什么方子?感染寒湿之邪,侵犯脾胃,以致脾胃升降失常,清浊不分,水谷并走于大肠所致?爷都知道,他这是暴饮暴食,宿食内停,阻滞于胃肠,运化失职,水谷精微不能吸收!快去换了方子,不然爷可要打了啊?”
八阿哥皱皱眉头:“老九,你这是干什么,院判大人可是术业专攻,哪里要你这野路子指点?快快让人家去抓药熬着,赶紧给老十吃了是正经!”
说着把那院判轻轻扶起,笑着说:“大人请起,我这弟弟的病可就交托给您了!”
那院判头顶的汗冒得更快了。
八阿哥看着脸色发白的弟弟,到底没舍得说什么,刚才已经被老九数落了一顿,自己就不要雪上加霜了,轻轻坐在十阿哥旁边,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老十,我这肚子还饿着呢!”
九阿哥一听,一叠声支使人去要粥要饭,要菜要汤,十阿哥恹恹地说:“吃坏了肚子本就常见,不过是那些奴才们怕担责任,白白惊扰了哥哥,果真是我不对!”
八阿哥眉毛抖了一下:“谁跟你说这个啊,你上次不是说想领差事吗?昨儿我求了大哥啦,还没来得及说,你就病了,这可怎么好?只好便宜别人了!”
十阿哥一听就急了:“八哥,你这不是存心气我?那可不成,你一定要替我留着!”
八阿哥慢悠悠地说:“老十,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你说别的能等人?那差事岂不是跟吃食一样,永远不等人?”
十阿哥脸上顿时泛起点红色,揉揉鼻子,十阿哥做出副哀怨的样子,八阿哥扑哧一声乐了:“以后可不许胡来了!那凤梨我拿走,好了再给你,我们谁也不抢你的,别心急!”
九阿哥咬牙切齿地说:“八哥,别拿走,像是咱们稀罕似的,放这儿,给他闻香!省得他挂记!”
八阿哥和九阿哥陪着十阿哥吃了顿清淡的早饭,又守着十阿哥吃了药,待他沉沉睡去才离开。
果然今日朝堂上就起了变化,八阿哥说有差事给十阿哥的话,半真半假,他倒是记着这几日要出些事情,只是事情最后会怎么发展,他自己也有点拿不定主意。
可是宁化的百姓这就算是造反了?大清律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可是究竟是官逼民反,老百姓又有什么错的?
康熙坐在宝座上,脸色铁青,作为一名自认为勤恳负责的皇帝,他无法忍受在自己的治下出些这样的混乱,这是对皇权的公然挑衅!
殿上众臣工都惧于天威,只能一味附和,偏偏是三阿哥和四阿哥站了出来反对,说是抚优于剿,且最容易地方安定!
康熙到底不是个昏君,气归气,想想也就接受了,然后安抚的人选就开始成为了朝堂上争论的焦点,既然要安抚,就不能只安抚一出,江西同样也需要安抚!
两个地方一对比,孰优孰劣,一目了然,八阿哥忙戳戳大阿哥的脊背:“大哥,去福建!”
大阿哥也不是笨蛋,马上出列,慷慨激昂地表现自己多么急于为皇阿玛解决这一点点小问题,康熙想了想,最终决定让大阿哥带着三阿哥去江西,四阿哥带着八阿哥去宁化,安抚百姓,以正人心!
下得朝堂,大阿哥拉着弟弟一起走:“这倒不错,我们兄弟二人兵分两路,一边都不放过,你到了那边,万事小心,左右有当地驻军,不要客气,该怎么用就怎么用!别想着怕麻烦知道吗?”
八阿哥笑着应了,大阿哥又笑着说:“昨儿那果子的确是香,正想着怎么再弄点来,你就去那边了,回来的时候千万拉一车回来啊?你嫂子侄女儿都爱吃!”
八阿哥点点头:“都在我身*潢色小说
大阿哥愣了下:“不会吧,我才给你几个啊?你嫂子她们可劲儿地吃可都没事!”
想了一想大阿哥说:“对了,他们说了的,这果子要在盐水里浸过才能吃,不然会月复泻,可是你们忘记了这茬?”
八阿哥一愣,盐水,没有啊,忙拉着大阿哥的袖子问:“那要是不浸过会怎么样?”
大阿哥惊讶地看着他:“别人说了的,这果子怪,非要浸过才能吃,没浸过的麻口的不得了,如
何吃得?”
八阿哥闻言大惊,匆匆别过大阿哥就往十阿哥宫里赶,一进去,多宝格上的两个凤梨就对着他默默地蹲着。
十阿哥正斜靠在床上,看人在厅堂前摔布库呢,见八阿哥进来了,忙让下面的侍卫都停了手:
“八哥,怎么又过来了?晚膳用了没?”
八阿哥沉静地看着十阿哥,一声不吭,只看到十阿哥身上发毛,眼神开始不自然的躲闪起来。
八阿哥忽然就想通了,心里酸酸的,过去挨着弟弟坐下,低低地说:“老十,那凤梨真的好吃吗?”
十阿哥愣愣地说:“当然好吃啊?”
八阿哥轻轻笑了:“那反正你病了,分我吃一个好不好?”
十阿哥为难地说:“八哥,你都给我了啊!”
八阿哥不说话,只是看到十阿哥的眼睛里面去,末了,还是十阿哥受不了,先投降了:“八哥,你知道了?”
说完就憨憨地笑,八阿哥眼里的泪就飙出来了,伸手把十阿哥揽到自己怀里:“傻孩子,那玩意吃着嘴巴都麻了,干嘛要吃?不好吃不会说啊?”
十阿哥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难得哥哥兴致高,难道非要让你扫兴?”
八阿哥摩挲着十阿哥的后脑勺:“这有什么,难道我喜欢看见你生病?”
:“我吃的时候也没想到会这有,我还以为只是难吃而已,统共三个,我都吃了就算了,谁也不知道它除了难吃还会人让人生病啊!”十阿哥的声音里有着微微的懊恼。
:“傻的你,难道大阿哥故意给坏东西我?那玩意非要拿盐水浸过了才香甜,不然就吃着麻口,还会月复泻,你这不是吃大亏了?”
十阿哥闷声笑起来:“没事,我身板结实,哥哥你们都不如我!”
:“都病了,那两个还不丢?”
:“那可是哥哥送我的,哪能随便丢了呢?”一个问的无心,一个答得有意,于是八阿哥难受了。
八阿哥心疼地抱着弟弟不放手,这弟弟太让人心疼了,什么时候那个粗枝大叶的弟弟变成了现在这样?怎么自己没发现?八阿哥心里有这懊悔和不甘,还是自己太弱了吧,所以弟弟才被迫快速的成长起来。
十阿哥抬起头来,望着八阿哥说:“浸过了就好吃了?”
八阿哥点点头,十阿哥叫了人来把那凤梨切了去浸着,等到了时辰,滤干盐水端上来,八阿哥尝了一口,果然香甜,十阿哥也小小含了一块尝味道,满意地让人送到九阿哥那里去。
:“八哥,别告诉九哥,我怕他笑话我!”十阿哥不好意思地看着哥哥。
八阿哥点点头:“知道了,我必不告诉他,不过,他已经托人去福建拉一板车回来了,到时候你可得告诉他,知道吗?”
十阿哥乖巧地点点头,八阿哥让人扶着他去躺着,又守着他吃了晚膳,就打算离开,可十阿哥拉住了八阿哥的衣袖:“哥,晚上陪陪我吧!”
八阿哥本来不是个腻歪的人,可是这样子软语哀求的弟弟实在太可爱,那脑袋就自己点了下去。
喜滋滋的十阿哥抱着哥哥黏糊糊的:“八哥,你有了亲弟弟,可不能不要我了!”
八阿哥心里一震,他一直以为会在意的只是那个喜欢撒娇的九弟,却没想到,丧母的十阿哥更害怕这种变化,定定神,回身把十阿哥搂着怀里:“瞎想些什么啊,你是我弟弟,我怎么会不疼你?再有十个八个,我都疼你!”
想想又说:“快点好起来,过几天跟我去福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