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美好的时光终究要过去的,塞外之行到了尾声,收拾了行李收拾了心情,一行人向着京城前进,踌躇满志的十四阿哥笑得比谁都要欢畅。
中秋节、重阳节、各府的生日,年底最大的案子不过是湖广兵丁杀人,康熙派了郎中去审,八贝勒自然闲了下来。皇帝的心思很好猜,再能干的儿子也只是儿子,太子没有登基前,儿子们不宜插手地方事务。
吴泰不是笨人,皇帝摆明了要杀鸡儆猴,自己往重了判一定没错,案件经过已经被调查的很清楚了,兵丁作乱是实情,罪不容赦,剩下的不过是谁来承担责任这个问题。
洋洋洒洒定了案,为首的王贵等人立斩,为从的王汉杰等斩监候。原任布政使施世纶、按察使董廷恩革职,现任布政使董昭祚、按察使郎廷栋革职留任,提督俞益谟降二级留任。
康熙满意地批了“可”!发了明旨让天下人知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绝不留情,切莫有侥幸心理,便是朝臣们,也都模模了顶上的朝冠乌纱,更清楚了皇帝的忌讳。
入了深秋,皇太后有些风寒咳嗽,裕亲王也染了时疾,康熙一下子病倒了两个亲人,顿时有些不淡定了,每日的晨昏定省愈发时间长了,隔几天还往裕亲王府里跑跑,裕亲王哪里当得这个,祭出了“君不入臣门”的法宝,康熙却拉着哥哥手红着眼圈说:“朕同你是亲兄弟,若是只论君臣,你将朕置于何地?”
八贝勒只觉得康熙不懂事,您往裕亲王府里一去,人家要开中门,要全家跪迎,裕亲王本来在床上躺的好好的,还得穿戴整齐给您行礼,这是生怕裕亲王没被病折腾够是吧?逮着个机会就进言相劝了,康熙一想,是这个理啊?
于是皇帝免了裕亲王的礼,却还是隔几日就去看看自己的兄弟,八贝勒冷笑几声,让九阿哥把船队里的西洋医生送到裕亲王府上去,不就是点时疾吗?裕亲王身体底子好,西洋医生多的是虎狼药,先治病,好了再拿中医调养!
乱拳打死老师傅,裕亲王的时疾在中西医结合下迅速地好了起来,裕亲王王妃脸上舒展多了,再不担心皇帝跑过来了,谁喜欢没事跪在石头路上等皇帝啊?
康熙高兴于兄长的病愈,可宫里的老太后高热始终不退,待到知道裕亲王用的中西医结合法子后,康熙也动了心思,让人召见了那西洋医生,西洋医生的脑袋摇得厉害,灰蓝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行,不行,夫人身体虚弱,不能用药!”
:“不是夫人,是太后娘娘。”内侍努力地扭转西洋医生的称呼。
:“太后娘娘夫人年纪大了,不能用我的药!”西洋医生学的很快。
:“不是我,是草民。”内侍很有耐心。
:“你是草民?”西洋医生的眼睛更蓝了。
:“你是草民!!”内侍急了。
:“你是草民啊!!!”医生也急了!
康熙难得笑了出来,摆摆手,让西洋医生走了,要不还是让姓叶的那个家伙来试试吧?
裕亲王对着太后,很大方地把自己的医生让了出来,为人子不能自己亲自侍奉汤药,匀个医生过去有什么难的?
再看见八贝勒的时候,裕亲王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拿侄儿的心意去做人情,感觉有点辜负人,让保泰亲自去给八贝勒斟茶,八贝勒毫不客气就喝了,保泰同八贝勒一向熟,笑着说:“哥你比我还像阿玛的亲儿子。”
八贝勒斜了保泰一眼:“那可不,要不我俩换换?”
保泰笑着说:“好啊!”
八贝勒哼一声:“你比谁都像皇阿玛,知道为啥?克了一个嫡妻,现在不是又病了一个吗?这个再去了,你就更像我皇阿玛了!”
保泰听见这个,自己也气馁了:“说起来也是,石文炳的女儿个个都好,太子妃咱就不说了,*潢色小说
裕亲王猛地咳嗽一声,保泰才回过神来,看着奸笑的八贝勒,抱怨道:“你就不干点好事!”
八贝勒眼珠子转转,笑了起来:“倒真有好事便宜你,做不做吧?”
保泰在府里侍疾许久,早就想出去了,闻言大喜:“有什么好事啊?”
八贝勒故作神秘地放低声音:“太后娘娘还没有大好,皇太子侍疾也久了,反正你是他的堂弟,又是连襟,你不如申请入宫侍疾,替了皇太子,这不就在他面前讨了好,将来太子殿下登基,一定大大重用你!”
侍疾?还是入宫侍疾?不比现在更无聊?保泰立刻发现自己被戏弄了,气急败坏地指着八贝勒眉心:“你,你,你,你口里就没一句正经话!”
八贝勒抓住保泰的食指,一本正经地说:“那是,我最擅长讲不正经的话,比方说:保泰是个好儿郎啊!”
裕亲王看着子侄们亲厚,老怀大慰,听见了八贝勒的话,心里不觉一动,皇帝待自己虽好,看承保泰也好,可是太子同自己关系始终不睦,便是保泰,以前在宫里读书时,也长受他的欺负,就算现在续娶了太子的妻妹,可谁不知道太子同太子妃感情一般啊。
自己儿子少,仅有的几个还病病歪歪的,唯有保泰是自己一点骨血,自己身子也大不如以前,若是康熙大行了,自己的儿子将来岂不是凄凉?
人逢老病时,就愿意往坏处想,裕亲王愈想愈觉得情况紧急,太子见到自己从没个好脸,日后在他这样的小辈手上讨饭吃,只怕难受,更舍不得保泰被他打压。
再抬头看看斗嘴斗得正欢的八贝勒同保泰,心里有些遗憾,怎么这么多个皇侄,只有他性格好?若是太子有他三分的谦和,自己又何须担心至此?
保泰脸上激动的发红,可是嘴角的笑容出卖了他,虽然吵嘴落了下风,虽然一直在抱怨八贝勒欺负他,可是他是实实在在的高兴。
家里的兄弟个个都体弱多病,风吹吹就倒,平日他看见那些兄弟,比看见妹妹还要心惊胆战,唯恐说话口气重了压坏了他们,又害怕说话声音大了吓到了他们,可为难了。
可对着八贝勒就不一样,从小在宫里,他就对自己好,玩什么都带着自己,有什么好的也想着自己,自己阿玛病了,他比谁都着急。
好多时候,保泰真希望八贝勒是自己的亲兄弟就好了,哪怕有人同自己争世子位置,好歹出了事家里有个爷们可以商量吧?独木难支大厦,和硕亲王虽然听着好,可是日后自己是皇太子的臣子啊,那家伙可难伺候了,脾气大,性子狠,从来不念情分,想着保泰就觉得背上发麻。
八贝勒递了杯茶给保泰:“喝点水润润嗓子吧,什么大事,值得你嚷嚷地喉咙哑了?”
保泰气结:“明明是你不讲道理!”
八贝勒笑而不语,保泰把茶水倒进喉咙里,恩,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入口清香,再看看八贝勒弯弯的眉眼,心里暗叹,要是这位做了日后的皇帝,自己日子肯定好过!便是三磕九拜,自己也甘心啊!
裕亲王父子的心思难得的靠近了,可谁也没打算说出来,这样不靠谱的奢念,想了也是白想,说出来只会害人害己,不如不说。
三贝勒近来讨得了个好差事,在南书房帮着整理康熙的诗稿,这样的功夫既清闲又总在皇帝眼前,还不容易出错。
三贝勒做事倒是一把好手,按着年份,题材,体裁整理地干干净净,拿上好的撒金玉版纸誊抄了一遍才进献给康熙御览。
康熙看着儿子一笔好行楷,心里满意极了:“三贝勒做事仔细,朕的诗稿真的没所托非人!”
三贝勒谢了康熙的夸奖,笑着说:“儿子认真拜读了皇阿玛的诗稿,无一不是精品,无一不包含皇阿玛黎民的浩荡恩典,儿子有个想法,皇阿玛为什么不把诗集刊刻付印,赏给王公大臣共赏,让朝臣们得以沐浴天恩呢?”
哪个人不喜欢听好话?康熙作为皇帝最喜欢别人夸奖自己文成武德了,何况自己文能解几何题目,武能带兵打仗,上马能战,下马会琴,这般百艺皆精,无人欣赏岂不可惜?
:“三贝勒好心思,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康熙赏了三贝勒一方砚台,名墨几锭,新书十几部。
十二月的时候,宫里赏下来今年的新年礼物:御制诗集人手一部,朝臣们当然是赞不绝口,皇子们也得了几部,不仅自己要背,还得逼着儿子背。
临近新年,皇太后也大安了,康熙重赏了侍疾的宫人们,问诊的太医也得了赏,叶天士得了康熙亲笔书写的匾额,高高兴兴回江南过年顺便显摆去了。
大过年的时候,催债的人也和气几分,穷人家也割了半斤肉,准备包饺子守岁,这个时候,皇太子又在寝宫打死了侍从,还是八旗大姓钮钴禄家的幼子,这样的消息传出来,康熙的新年,再次蒙上了阴影。
太子打死人,从来不稀奇,便是八旗大姓又如何?康熙训斥了皇太子,罚他禁足在寝宫十日,又重罚了动刑的随从,提了那家钮钴禄的长子去地方外任,忙完了这些,康熙真的有些累了,自己一心栽培的皇太子,怎么就成了这样的人呢?
可这故事,如果从皇太子的口里说出来,真真是比窦娥还要冤枉的一段难断的无头公案啊!
太子爱小手,遇见清俊的也会偶尔手痒一番,可是好歹他也是拎得清轻重的储君啊,八旗大姓的嫡子是那么好动的?动手抽鞭子没事,可要是收了到房里来,可是不行的!皇阿玛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宠纳兰性德呢。
那个钮钴禄家的小儿子,自己生性轻狂,时不时往爷这边凑,爷也没动他啊,不过让他时常跟着,偶尔吃点小豆腐罢了。
那天明明是他自己喝醉了来勾搭爷,两个人胡天胡帝了一番,谁知道会被其他人发现,还刚好是那小子的亲叔父啊,那小子怕回家受罚,拼了命了求情,又诬赖是爷用了强,那位叔父在旁一句一句地挤兑爷,爷气急了才动手的!
被关禁闭的皇太子愈想愈不对头,这会不会是谁设的套子来整治爷啊?不成,爷得对着皇阿玛说道说道。递了信出去,求见康熙,可是康熙闭门不纳只传话回来让他好生反省,不要再生事端。
皇太子沉默了半天,才问:“皇阿玛正在忙什么呢?”
内侍恭恭敬敬行了礼:“回主子话,皇上正在同三贝勒四贝勒讲论诗文。”
皇太子点点头,赏了个红封包给他,等那内侍走远了,才露出些灰败的神情,踱到院子里,远远眺望着南书房,看不见的灯火通明却深深地刺痛了皇太子的心。
九阿哥靠着引枕随意翻着御制诗集,读了几首就丢开了,又拎了一本书打开:“博弈之交不终日,饮食之交不终月,势力之交不终年,惟道义之交,可以终身。”
不觉嗤笑,前面说得倒挺有道理,怎么最后又扯到了道义呢?难不成就没有其他终身相交的情分吗?丢下书:“备马,爷要出门。”
披着火狐大裘的八贝勒正在看着人打扫布置前厅,时不时亲自给水仙条石盆挪个地儿,拿起筷子往祭祀的馒头上点小红点,又陪着福晋验收了赏人的金银倮子,还有巴掌大小的玉如意金银如意,一串串的金银钱币串成的挂饰。
九阿哥进来的时候,被满眼的金碧辉煌闪到了:“哥哥好,嫂子好,哟,这是在干嘛呢?”
八福晋笑了:“九叔叔来了,不过是小玩意,九叔喜欢,自己挑些回去给女圭女圭玩。”
九阿哥袖着手过来看了半天,拿了一支小如意:“讨个好口彩,哥,我在家好无聊啊!”
八贝勒剥了个福橘递给九阿哥,把橘子皮扔在火盆里,火星噼啪了几个闪动,暖香腾腾地蒸上来,屋子里充满了新年的味道。
:“无聊?你府上那个穆景远不是多的是西洋玩意儿,让他翻些出来给你不就完了?”
八贝勒自然知道九阿哥的心思,康熙出塞的时候,九阿哥得了机会同三贝勒一起值守畅春园同紫禁城,还处理了外蒙奏报之事,事虽繁琐,仔细办了也有意思,如今康熙回驾,九阿哥是个没有正经差事的人,自然闲的慌。
:“说起来,哥,穆景远那家伙虽然是西洋人,却不通俄罗斯话,还不如我呢!”
九阿哥洋洋自得地说着,这穆景远本是葡萄牙的传教士,九阿哥因年幼时得了西洋大夫的医治,对西洋文化特别感兴趣。
而且自从做了海运生意,来来往往的商队给九阿哥带回来各样稀罕玩意,各种书籍,他都交给穆景远翻译了出来,比起四书五经更有一番味道。
:“那些东西看看就好,还不如学学他们的工艺呢,听说他们的盔甲不错,下次弄几套回来看看。”八贝勒依稀记得后来打西北的时候,他们借了俄罗斯的兵力,朝廷很吃了些亏呢!
:“盔甲倒还好,他们的火焰战车挺有威力的,不过好像不卖,嗯,下次弄到图样,我们自己造。”九阿哥信心满满地开口了。
八贝勒笑了,九阿哥这些方面就是比别人强,敢想敢做:“那好,你闲来无事就把这个造出来,只怕皇阿玛大大有赏!”
:“嗯,我听你的!”九阿哥得了主意,高高兴兴走了,连茶都没喝一盏,来去如风,八福晋见惯了小叔叔们的不着调,继续淡定地抱着红包。
:“爷,这火狐大裘您穿着真是精神!”八福晋发自内心地夸奖着自己的夫君,八贝勒抬起手,看了□上,笑起来:“是吗,还是福晋你的手巧,今年就穿这件去拜年吧!”
红彤彤的八贝勒从皇宫转悠到了各个王府,也去阿灵阿府上马齐府上转悠了一圈,蓬蓬的风毛衬得他的脸愈发清朗,谁不夸一句好风姿?
连鄂伦岱这样的粗汉子都多看了几眼,心里咂模着这个侄儿愈发有气度了,又想起毓庆宫里禁闭着的那位,真是不争气啊!
犹豫了很久,八贝勒还是去了直郡王府,毕竟两人早说开了一些事,现在不过是尴尬期,难道真的等着看这个大哥去死?
不咸不淡寒暄过后,竟然两人都找不到话来讲了,直郡王端起茶盏,八贝勒苦笑着起身告辞,刚上马没走多远,就遇上了十三阿哥,两人见过了礼,八贝勒打马狂奔,直接往铁狮子胡同走,心里盘旋多年的疑惑终于清楚了,老九,你当年真冤!
明明最心软的就是你,哪个兄弟你都不交恶,连太子你也帮,四哥也没少得你的好,废太子的时候,四哥抢夺了你的功劳,你还觉得他心肠好,结果最后最凄凉的人是你,你的好心换来了什么呢?
他们个个都图谋不轨,你却把个个都当好人一样信任,最后,人人都嫌你帮的不够多,碍了他们的前程!
雪籽打在脸上,八贝勒却浑身发烫,终于跑到了自家的府邸门口,再往前面,东头是九阿哥的家了,八贝勒勒住了马,站了很久,却不往前,停下来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后面的仪仗侍卫都跟了上来:“主子,怎么跑这么快?”
八贝勒一骑在茫茫大雪里奔着,幸亏有火红的披风,不然哪里追得上?好容易追上来了,八贝勒施施然背对他们坐在马上,身上落了薄薄一层雪,风卷着雪怒吼着,八贝勒的身子却挺得笔直。
八贝勒回头看看他们,瓷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血气,眼睛亮的吓人,仪仗侍卫都有些心惊,可是八贝勒只是微微一笑:“没什么,进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肥更啊肥更
今天查资料,尼玛小九真可怜
明明是他保的太子,结果四阿哥抢了功劳
最后还死得最惨:四月,胤禟身缚三条铁锁,由楚宗等押解赴京。据称,其一路“无改悔戒谨之意,谈笑如常”。或因终得进京,仍抱侥幸之念。中途奉旨,留住保定,五月十五日抵拘禁地。当被押入四面加砌高墙,重兵把守的囚室时,胤禟始露惊恐之色,一再哀求直隶总督李绂及楚宗等人代其陈奏,均遭拒绝。又向看守索要桌子一张,未给。雍正帝特降旨李绂:“除下贱饮食”以转拥送人外,“一切笔、墨、床、帐、书、字、便冰一块,汤一盏”,亦不得给予。时值酷暑,墙高房小,胤禟铁锁在身,手足拘禁,时常昏迷,其家人用冷水喷渍,逾时方醒。不久,跟随而来的4个家人被隔离关押,胤禟的处境更为不堪
雍正就不是个东西,好想虐他啊!!
下章开始虐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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