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轰轰烈烈的大清洗开始的时候,定郡王立刻告病,理由就是那天在宫门那儿受了冻,膝盖疼到不能行走。皇帝现在忙乱地很,肃清政敌是每个皇帝都愿意干的事情,他传了口谕让定郡王好生休息,又派了宫里有品级的御医去看诊,内库的药材随便用。这已经是帝王的深恩了。
敏贝勒也被康熙派了新任务,宜妃娘娘求了恩典,要皇帝好生教导一下这个眼里只有钱的儿子,既然能赚钱,一定能干活,敏贝勒就被康熙打包丢到户部去了。
户部官员人多口杂,个个都有自己一番小心思,敏贝勒每天同他们打交道,都恨不得自己长了一万个口,一万个心眼,暗地里佩服起肃郡王来,也多亏了四哥天生一张冷脸才镇得住场子啊!
加上太子被废,人人都渴望着打探更多消息,得到更多j□j,王府们门前都是车水马龙,敏贝勒累得不行,白天忙着给别人赚钱,晚上还要为别人升官发财保住身家性命大派定心丸!
怒极攻心的敏贝勒甩了甩辫子,直接进宫去见宜妃娘娘,宜妃娘娘身上春衫满目繁枝,累累重蕊,眉心一点朱砂,唇上的丹朱红得胜火。
慢悠悠选着指甲套,丝毫不顾及儿子的愤怒,一直等到敏贝勒发泄完了才懒洋洋看着他说:“累什么啊?你皇阿玛不累啊?给你差事是抬举你,本宫可没有做错,你有这功夫在本宫这里发脾气,不如好生回去办事!你皇阿玛心情不好,没看见你二哥得了不是,你弟弟被关了禁闭?还不仔细你的皮!”
敏贝勒冷哼一声,一坐在椅子上不挪窝:“我管哪个挨了霉,反正我不去!五哥也是你生的,你怎么不举荐他?他府上开销又打,嫂子又喜欢背着哥哥贴娘家,娘娘怎么不给他安排个差事补贴补贴?我不缺钱,别都便宜我了!”
宜妃娘娘把盒子里的芙蓉花统统揉碎了,连盒子一起丢出窗户:“去,一片片给本宫拾起来!”
身旁的内侍宫女急忙跑出去捡花瓣,敏贝勒抬抬眉毛,宜妃娘娘缓缓走下来,一步三摇,扶着敏贝勒的脸说:“你是本宫的亲儿子,本宫会害你不成?你二哥是不成了的,难道不就不想点别的?未必一辈子跟在你八哥后头当跟班?”
敏贝勒像瞪着宜妃娘娘,像是从来没有认识她一样,半天才干干憋出来一句:“额娘,这你也敢想?”
宜妃娘娘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凭什么不能想?我们郭络罗氏又不比赫舍里差多少!你那八哥,出身还不如你呢!”
敏贝勒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额娘,叹口气:“额娘,您真心想多了,上头那么多的哥哥,怎么都轮不到我的!退一万步说,便是娘娘您神机妙算,五哥您就舍得牺牲?”
宜妃娘娘脸色一变,捏着敏贝勒的脸颊说:“他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哥,你居然敢这样想吗?”
敏贝勒毫不客气地拍掉宜妃娘娘的手:“是您敢想才对,娘娘莫不是以为自己能猜到皇上的心思,就能什么都由着自己来?皇阿玛当年情愿让温僖贵妃娘娘掌着宫务,也不肯升您的位分,您自己想想,皇阿玛心里哪有我们这些人的位置!死心了吧!”
宜妃娘娘那对明眸眯了起来:“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八阿哥拉拢了多少人?个个都赞他好,莫不成他想修佛?你怎么这么傻,替别人做嫁衣裳!”
敏贝勒懒得去搭理宜妃娘娘的怨气,利落地站起来:“娘娘,若是没有别的事,儿子就告退了,还请娘娘安心静养,保重玉体为要,其他事情不要放在心上!”
宜妃娘娘大怒,右手又举了起来,敏贝勒哪里肯再受她一巴掌?一把抓住她的手,附耳过去轻声说:“娘娘,裕亲王妃没告诉您,皇阿玛还打算复立太子吗?”
得意之人,陡然得了这样震撼的消息,焉得不吓到,宜妃娘娘迅速反应过来,紧张地问:“你胡说什么?王妃上次还同本宫好生谈过此事,你如何得到的消息?”
敏贝勒嘴角忍不住抽动:“娘娘,您没见惠妃娘娘都不动声色吗?您是不知道这几日皇阿玛罚了多少人,看着像是再清理太子身边的人,其实是在替他铺路!儿子我要是现在跳出来,皇阿玛第一个就不会放过我,额娘,你留我多吃几年安稳饭吧!大哥还圈着呢!你忍心送我去死?”
宜妃娘娘又惊又怒,心里对康熙的怨恨更深了一层,抬眼看看儿子,不知不觉身形已经这么高大了,再不是当年不懂事的小皮猴子。而自己也老了,当年枕边床畔的海誓山盟甜言蜜语早就遗忘在风里,可是对着皇帝,叫她如何不喊冤?那么深的感情,拼不过家世姓氏,熬不过流年青春!全都淡了。
:“你也大了,娘管不了你,只是你要知道,娘不甘心,难道你就甘心吗?”宜妃娘娘仍然不想放弃,作为最受宠的满妃,她如何没资格为自己的骨血争一争呢?
敏贝勒潇洒地抬起脚:“娘娘过的安好,儿子比什么都高兴,深宫寂寞,娘娘还是少操心要过的好些!我同五哥都谢谢您了!”
离开了皇宫,敏贝勒既没有回去自己的王府,也没有杀到自己最爱去的定郡王府,他带着人去了淳郡王的府上。
淳郡王难得招待自己这个弟弟,高兴地不得了,满面红光的把儿子女儿抱出来献宝,大着嗓门嚷嚷着不醉不休。
敏贝勒抱着侄儿侄女摇晃半天,侄儿一人一串金倮子,侄女一人一盘珍珠凤钗,淳郡王奇怪地问:“怎么弟弟更看重女儿?”
敏贝勒抿嘴一笑:“好男儿吃四方饭,自然要粗养,女娃儿将来要出嫁,再享不到娘家的福,自然要厚赠!哥哥如何连这个都不知道?这可要怪嫂子了,一定是她心疼儿子不告诉你!”
五福晋不是傻子,京里小京官的长女,从小帮着娘料理家务,最是能干,不然也不会被康熙选给淳郡王当福晋了。
这话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叔叔在敲打自己呢,五福晋忙站起来,端起杯酒敬敏贝勒:“叔叔说的是,嫂子疏忽了。”
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敏贝勒也懒得去跟个女人计较,五哥没多少出产,这女人能贴补娘家的也有限,只是这种行为实在恶心,外头说起来掉哥哥的面子。
敏贝勒爽快举了杯子喝了,淳郡王还一点没会意过来:“福晋太认真了,弟弟不过说说,是你故意想喝酒吧?”
福晋没有做声,敏贝勒捏着筷子,对五福晋使了个眼色,五福晋立刻会意他是想通淳郡王密谈。
福晋立刻起身给淳郡王布了菜笑着说:“厨房还炖着一只虫草鸡,我去看看,免得炖的老了,不好吃!”
淳郡王摆摆手:“你去吧,看一会子就回来啊,不然菜都凉了!”
五福晋爽快地应了声,亲自把伺候着的一堆人都带走了,有的去外头拿去年埋得大酱,有的去拿庄子上进的好大葱。
不一会儿,房间里就清空了,敏贝勒停了筷子看着淳郡王说:“哥,废太子的事,你怎么看啊?”
淳郡王一愣,弟弟清澈的眼睛盯着自己,一时紧张了,结结巴巴地开口:“这,这是皇阿玛决定的,能怎么办啊?”
敏贝勒满意地点点头:“五哥,你这样想就对了,不管过些日子情况怎么变化,你可都不要改变想法啊?”
淳郡王迷惑地看看弟弟:“我为什么要改变想法啊?”
敏贝勒想了想,凑过去在他耳边说:“额娘她动了心思,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咱们可不能听她的,哥哥你这一大家子人,哪里能去冒险呢?”
淳郡王眨眨眼睛:“娘娘动了什么心思啊?”
敏贝勒抿嘴一笑:“娘娘想着让我帮着你去争储!哥,你想想,上头还有三哥四哥呢,哪里就轮到我们?就算太后娘娘喜欢你,可是四哥还是养在皇后名下的!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傻事可不能做啊!”
淳郡王纯洁地疑惑着:“不是换了弟弟养在皇后名下吗?关四哥什么事?他不是还给德妃娘娘了吗?”
敏贝勒被自家哥哥不同寻常的关注点给气乐了,笑着说:“哥你别想多了,我是你亲弟弟,还能害你不成?你觉得你能坐那个位置吗?”
淳郡王真的仰着脑袋想了半天,耸着眉毛说:“不成,我做不来,三哥不错,老八也可以啊!我不行!”
敏贝勒一拍哥哥的大腿:“对啊,哥你也知道这个理啊!所以啊,咱们不能被娘娘啊别的人给忽悠了,这不是咱们能干的事,交你手上一定砸手心了!”
淳郡王点点头:“你放心,我不蹚浑水,娘娘若是逼着我上,我就装病,别人说的我都不信,我信你!”
敏贝勒顿时觉得大为安慰,哥哥就是哥哥,比亲娘清醒多了,难怪人家都说不怕对手强,就怕队友犟!
两人又你来我往喝了好几盅,估模着时间,五福晋也端着鸡汤回来了,敏贝勒又塞给淳郡王一叠银票:“进来生意好,哥哥拿着用,别客气!”
成功釜底抽薪架空宜妃娘娘痴心妄想的敏贝勒十分高兴,拜别了哥哥,酒足饭饱摇摇晃晃回家的敏贝勒,在马车里打着盹儿,可香了。
到了门口,哈哈珠子轻声问道:“爷,可要人扶您?”
敏贝勒一个猛子醒过来,大着舌头说:“就,就到了?”
:“是啊,到了,爷下来不?奴才扶着你吧?”哈哈珠子殷勤地伸出了强壮的胳膊,打算扶着敏贝勒。
敏贝勒把手一挥:“倒,倒回去!”
哈哈珠子奇怪地问:“回去哪里啊?已经到了王府了啊爷!”
敏贝勒嘿嘿一笑:“去,去,倒回去八哥那儿,今儿爷还没去看八哥呢!”
哈哈珠子小心劝道:“贝勒爷,天色晚了,郡王保不齐睡了啊?”
敏贝勒微微抬起头,从一个小呼噜里醒过来:“睡了吗?真的睡了吗?”
:“可不是,这都二更天了啊!”
敏贝勒咧嘴一笑:“那也倒回去,他睡了,我去看看他们家墙也好!”
哈哈珠子拗不过敏贝勒,只好把马车倒回胡同口子那,敏贝勒跳下车子,把滚烫的脸贴在郡王府的墙上,一片冰冷,把他的酒意弄醒了好几分,敏贝勒拿手模着墙心里迷迷糊糊盘算着:“这是北边的墙,离哥哥最近的墙!”
:“嘿嘿,哥,我来瞧你了!没事,你尽管睡,明儿我再来跟你说话!”敏贝勒恋恋不舍地拍了拍墙:“走,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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