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馨忧那般放肆的笑着,朱钗佩环毫无章法的晃动着;最后一抹落日余晖在随风舞动的青丝上逐渐褪去,只剩下苍凉、凄然的笑声,映衬着那张万念俱灰的容颜。♀(百度搜素八|零|书|屋看好看的言情小说)
许无言看的愣住了,
这宗案子让于馨忧身陷一个有一个的计谋、筹划,无端身陷囹圄、惨遭风木之悲。甚至站在断头台上的那一刻她都是静若处子的。
真相大白之时,她仍然静默如水、漠然相对,然而从始至终她所认为的一家人都不曾为她的冤屈心生恻隐,为她的处境,面生堪怜……包括那个与她永结同心、曾誓言要是生死相随的男人。
直到这一刻她被击溃了,于馨忧的笑声让整座房间里都充斥着讽刺和凄凉,在每个人的心里都一刀一刀刻画着深入骨髓的炎凉。
“无情?”止了笑声,于馨忧那一双如风霜般再无温度的眸子看了施嫣儿一眼,“谁比谁又有情了多少!”
于馨忧莲步轻移,走到齐媚儿的身边,慢慢蹲下,冰蓝色的罗裙铺地,冰冷的双手抓住如残叶般的齐媚儿,一双如夜莺一般锐利而不带情绪的眸子,紧紧锁在齐媚儿的身上。
“你有情吗?出身青楼本应身世堪怜,但你有幸嫁作人妇,却毫不满足。你不守妇道,与公爹,勾引丈夫的兄长,与书童有染,依照民俗法令你要浸多少猪笼、钉多少门板、游多少次街示众,才能消弭你的无耻**?啊?”
“我…我…”齐媚儿脸色煞白,被于馨忧那双无喜无忧但却能把人打入十八层地狱的眸子,盯得瑟瑟发抖,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更可笑的是你们竟然用本该惩治你的民俗法令杀害了一个深爱你的痴傻之人!”于馨忧一句一句说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弯出的笑容,冻住了所有人的眸光。♀
“你毒害夫兄、陷害长嫂之时可曾想到过今日的下场?心黑如墨,天良尽泯,却还要质问于人!呵呵。齐媚儿你还有何颜面苟活于这世上?”
于馨忧说罢,甩开齐媚儿的肩膀,站起身来看着面带愧色的唐仲覌,“追权夺位,茹毛饮血。通奸弟媳。背叛发妻,加害胞弟,陷害长嫂。好一个以德服人、体恤黎民的唐二公子!!”
说话间。于馨忧仰头环视了这座恢弘大气的府衙后厅,此刻正大光明的金色匾额却是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好一个朱门侯府!好可悲的手足之情!好无情的权位之家!好龌龊的官位人心!”于馨忧的目光最终落到了唐仲覌的身上,一连几个好字带出的句子,道尽凄凉、绝望。
“大嫂,对不起!二弟害你受苦了!”唐仲覌看着脸色憔悴,却是一身清幽傲骨的于馨忧,诚挚的鞠了一躬,由衷的赔罪。
于馨忧眸色微垂,一个嘲讽至极的微笑倾泻下来。对唐仲覌的赔罪没有任何的表示便转过身去,看着夜幕降临的门外。
“不想对我说几句吗?”唐奚鸿蓝眸湛然,盯着那一抹冰蓝色的倩影,低声问道,
是的!从于馨忧踏进这个门时起,从未看过他的夫君-唐奚鸿一眼。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触及到他。
但,于馨忧是爱唐奚鸿的,而且是那种刻入肺腑的爱,就算她遭受牢狱之灾的时候,也不曾言语过唐奚鸿的一句不是。
于馨忧的身形抖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转过身去看唐奚鸿一眼,眸光遥远无边,落在谁也捕捉不住的远处。
“哀莫大于心死!爱莫苦于痴迷!聪敏如你唐大公子,怎会毫不知晓这个中事由!呵呵!”于馨忧语速极慢的诉说着,末了的冷笑,尽是炎凉之意,眸光点点,整个人犹如一尊雕像一般站在那里。♀
“只是,你看着我身陷牢狱、看着我被送上刑台、看着我为万人唾骂、看着我家破人亡,却不为所动.‘话到此处,于馨忧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唐奚鸿,你我夫妻就此恩断义绝。若有轮回,我定然斩断那三生石,决然不与你复相见!”
一个个决绝的字眼,从于馨忧那没有什么情绪的口中流入众人的耳朵,和着微冷的晚风悼心失图、无尽哀凉。
唐奚鸿看着如一株傲骨冰梅的于馨忧,相处多年,从未像此刻这般明晰的折服于这个女子。冷淡漠然的外表之下,藏着的却是如此不容有瑕的玲珑心。
“许提刑!”于馨忧轻唤了一声,脸上升起一抹淡淡的暖意,水蓝色的长袖微微抖动,眸色祥和无比向许无言一步步走进,
许无言抬眼看向那个让自己忍不住心痛哀婉的女子-于馨忧,这个隐忍、默然的女子,在生死攸关的时候都能波澜不惊,清透的一颗琉璃心却被这样肮脏的世家击得粉碎……
“不要!”突然许无言的眸色大变,惊诧的喊道,慌忙朝于馨忧跑去……
长袖乍然扬起,寒光匕首突现,如白莲一般傲洁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匕首已经插进了那单薄而瘦弱的胸口。身体像折了翼的蝴蝶一般翩然倒地……
殷红而妖艳的鲜血从于馨忧的胸口缓缓流出,在冰蓝色的长袖交领夹衣之上晕开触目惊心的血花。
“不要!于馨忧,为什么?为什么?”许无言紧紧搂着奄奄一息的于馨忧,原本一心想要还无辜之人一个清白,如今她已经沉冤昭雪了,为何要选择如此决绝的了结自己。
“卓涵!快!快救她!救她!”许无言有些慌乱的看着围过来的人,目光锁在精通医术的方卓涵身上,尽是恳求。
方卓涵看了看那几乎没入于馨忧身体里的匕首,无奈的摇了摇头,“匕首刺穿肺腑,回天乏术了!”
“不是的!不会的!”许无言盯着于馨忧,反复的说着,
“许…许…提刑,无…无妨…”于馨忧抓住许无言的手,断断续续的说着,虚弱的气息昭示着生命在流失,
于馨忧的嘴角浮现出欣慰的笑意,至少临死之时,有这么一个人是真心待自己的。
“不!…唐奚鸿!唐奚鸿!她是你的妻子!他是你的妻子!”许无言突然大吼,大概只有许无言知道于馨忧是怎样深爱着唐奚鸿的了。这一刻,许无言有些慌乱失措,只顾用自己的方式来让于馨忧好过……
“我在!我在!”唐奚鸿立刻应声,走到许无言的跟前,
“不!不!不!”于馨忧蓦地极力挣扎着,力求让自己不再看到唐奚鸿,扯动伤口,血液几乎是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衣衫,也流到了许无言的手上.
“不…不要动!不要动!”看着大片的血迹,手上灼痛的温热,许无言顿时懵了,大脑一片空白,语无伦次的说着,双手固定着于馨忧,不让她再扯动伤口。
许无言虽然接触过尸体、甚至是人皮画卷,但此刻面对着带着温热的血液从一个原本鲜活的生命体中流出,这种视觉撞击力度犹如洪水猛兽一般,将许无言整个淹没。
“我…不…要…不要见他!不要…”于馨忧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看着许无言恳求道,
“好!不见…不见!”许无言瞥了唐奚鸿一眼,命令道:“你走开!走开!快走开啊!”
唐奚鸿愣了一下,看了神色慌乱的许无言许久,继而看了看浑身是血的于馨忧,低首默然转身走离。
“容…颜…还在…,卿心…尚存,然…却…众…叛…亲…离…”于馨忧咬着煞白的嘴唇,目光凄迷的喃喃说道,
许无言惊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从怀中逃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手指颤抖着拿出里面的信,放到于馨忧的跟前,
“你不是众叛亲离!不是!你看,这些…这些都是你爹为你求情所写的信,在你爹的心里还是认你这个女儿的,他没有丢弃你!没有!”
说着许无言打开其中的信,开始读了起来,“太守大人!吾女馨忧一念之差犯下大错。虽是罪不可恕,但责不在她,而在老夫,万望太守大人念及旧情,法外开恩免她一死。老夫愿替女赎罪……”
于馨忧的眼泪在许无言读信的这一刻终于落了下来,染着血迹的手紧紧这抓着许无言的手臂,剧烈的颤抖着。
“这些…还有这些都是!”许无言一封接一封的把信打开,放在于馨忧的身上,“你爹他从来没有放弃你!从来没有!”
许无言一句一句不停的说着,如果这些书信早就该交给于馨忧的话,她也许就不会绝望于世选择结束生命。愧疚、自责不断发酵膨胀,在许无言心里铺天盖地弥漫开来。
“谢…谢你!让我…解月兑的…不是那么…寥落!”于馨忧抓着许无言的手,松了一些,嘴角浮现一丝感激,艰难的说道,
“不…不…不是…”许无言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于馨忧,不知道或者是不敢再说什么,只是那般神色无措的看着,嚅喏的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千年修共枕,决断三生石……”
于馨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了抓许无言的衣袖,瘦削嘴角带着从未出现过的暖意,留下在世上的最后一个许诺,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许无言眼睛直直的看着于馨忧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无力的滑下,那一刻意识犹如怀中的生命一般渐变模糊,直至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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