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
他好不容易征求得医生和父亲的准许,在自己的身体状况恢复得不错的情况下,走出办法,一步一步地拖着自己还很难行动自如的身体行进着。
父亲告诉他木筱若的房间在那个位置,而他,拒绝了父亲的好意陪同,一个人单独地过去看她。
他听父亲说,三天了,她从未醒过。从出事那天傍晚到现在,只是静静地躺着,好像睡着了一样,一直沉睡不醒。她的母亲和姐姐一直在照顾着她,除了心电图显示的图像能让人知道到她还有生命迹象,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他心痛、每走一步都心痛……
想起那天傍晚的情形,那致命的重击、那瓢泼的大雨……
她的身体那么瘦弱,能抵抗得了那样的双重打击么?
聂宇豪的每一处感官都还对那时的情形心有余悸。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和她是怎么被救的。为什么他一觉醒来会在医院?而且木睿枫也在?而她不在?
还有,她们呢?莫菲妍和陆秋欣,还有那个带着墨镜,脸上有着长长地刀疤的男人呢?那些从殷琉把他带出来的人,那些让木筱若受到那么重的伤害的人,他、她们?去哪了?
她们都哪去了?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他独步蹒跚着,费了很长时间才找到木筱若房间的位置的时候,隔着窗户玻璃看着里面的情形,心、陡然冰凉如雪……
是痛!但是哪种痛,他、不清楚……
隔着一块厚厚的玻璃,他望着重症监护室里的木筱若。全身插满了很多不知名的管子的她,跟童话里的匹诺曹一样,是个要用那些奇奇怪怪的线来维护生命的木偶女圭女圭。
看!她的眼睛,不再有清澈的光彩,不再弯起迷人的弧度。她笑起来很卡哇伊的嘴角,此刻看不到任何表情。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闭着眼睛。
可惜,她不是睡美人。睡美人是睡着了,脸色依旧红润,微笑依旧迷人。但她,脸色苍白如纸,纯色雪白,倒像个冰封了千年的瓷女圭女圭,只剩下了一地寂寞的惨白。
多脆弱的瓷女圭女圭啊!
聂宇豪的泪,瞬间噙满眼眶。
为她心痛,也为自己心酸……
他注意的注意力,除了集中在她身上以外,还一直在关注着一个人。
她的床前,有一个人,神情疲惫,面容憔悴,似乎好几天没合过眼的样子。
隔着玻璃窗,他都能感觉到里面的氛围。一定很压抑,很难受吧?
能这样日以夜继地在身边守护她的,大概,也只有他吧!
凌尘虽然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可是,从他伏在病榻前的侧脸来看,他就知道,他一直在守护着几天都为苏醒的她,日以夜继,不曾合过眼。不然,他绝不会看上去那么疲惫的。
如果,他可以看到他的眼睛的话,他一定可以更加确定自己的推断。他知道,他的眼睛一定异常红肿,布满血丝。另外,也一定和他一样,装满深深的哀伤和心痛……
为什么呢?
他不解。
父亲跟他说的是,她的母亲和姐姐一直在照顾她,可是为什么,他看到的却不是他想象之中的样子呢?
不是她的母亲和姐姐,是她的王子在守护着她。
她的母亲和姐姐去哪了呢?
其实,他好想看看,那个跟木筱若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那天她和木睿枫蹈话,他在场,所以,他知道她有一个孪生姐姐。
她知道,大多数双胞胎都是长得一样的,他好想看看她的姐姐,是不是跟她一样,像个小笨蛋。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瞟过监护室病床的侧面,木筱若的手,一直被他紧紧握着。让聂宇豪产生一种错觉,他好像要把她变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要把她揉进自己的灵魂里。
这一刻,他才幡然醒悟。他、永远都不可能像里面的那个他一样,能这样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童话,纪念的是王子和公主,容不得其他人的存在。公主、岂能容得其他人亵渎呢?
骑士算什么?只是一个陪衬罢了!
他在走廊上隔着玻璃看房间里面的玻璃。
那边的窗外,春光明媚,暖意融融。而这边的窗外,孤影独立,心痛泠泠!
他把自己全身的重力,都压在监护室的玻璃上。不是他累了,而是他很希望玻璃能有一个缺口,能够让他钻进去,能让他好好看看她,而不是想现在一样,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还要看着里面的他对她的情意绵绵。
王子和公主在里面,那玻璃是束缚着他的城堡。他只是个卑微的骑士,职责只是保护公主,有什么资格进去公主的城堡呢?
看、他多可笑啊!
聂宇豪禁不住自嘲。
能把一样的重症监护室当做童话里的城堡的,当今世上,可能就仅他一人了吧?那么傻不拉几的念头都会有的,他又什么资格做王子呢?
许久许久、直到自己努力说服了自己的心,他才循着一路走过的脚印,原地返回。
这世界上,如果有了王子,那么公主身边,又何必多个累赘呢?
骑士?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想法罢了。
或许,他连路人甲乙丙丁也算不上……
他现在不想去考虑自己在她心里什么位置。他只想知道:如果她是睡美人,那么,是不是她的王子吻她一下,她就能像童话里的睡美人公主一样,苏醒过来呢?
那一刻,他真的很希望,很希望她就是童话里的睡美人。
即使王子不是他,即使他连骑士也算不上……
只要、公主能够苏醒,能够有幸福的未来,就好……
即使、安徒生这个著名的童话家只是一个谎言家;即使、这世界上最美的童话只是一个谎言;即使、真的像童话里的那个公主一样,会有一个张开翅膀守护她奠使;即使、那不是他……
这个世界上,自欺欺人的谎言远远比就在眼前的事实更让人喜欢。谎言虽然只是一种安慰人的借口,但却远远比现实的残酷要得人心。
即使明明知道那是谎言,美丽的浮华之下,只剩残缺的灵魂。但人却也只能微笑着,把谎言当做现实。谎言能有华丽的外表,胜过现实残酷的嘴脸。
人、的确是一张莫名其妙的生物……
谎言又如何?但它就是童话,就是被人所接受,让人沉迷梦境的美好。
谁能把它怎么样?
究竟是童话还是谎言呢?童话亦或谎言,有区别吗?
聂宇豪悲戚地苦笑。自己学什么都不笨,就是在学习感情这么功课的时候,宁愿去相信谎言,不敢面对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