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掠过密密的山林,带起无数树叶一起舞动,如同千军万马在战场驰骋。被山风一吹,木然脑袋清醒了许多。出了村沿着新铺就的青砖路朝祖坟地一路行去,若在往日,一个人在夜晚走这条通往墓地的山路一定会毛骨悚然,更别说到坟地了,十有**不被鬼吓死,也会被自己吓死。
也许是长久厮磨祖坟的缘故,或者心理自我暗示的结果,木然觉着沉睡在祖坟地里的七八代木家老祖宗们还不至于无聊到会出来找他“聊天”。一路走去,步履不显一丝的踌躇,心神也没有一丝的紊乱,离组坟地大约一公里的半山中央一块平坦处还亮着灯,红红的建筑队也没有完全收工,这会儿还有人留在木然的半山别墅工地干活。
木然进入陵园,依旧从里锁好大门,他并不担心有人会半夜模进墓地偷东西,如果真是有心而为之贼,偌大的墓园,哪一处围栏不可逾越呢?而是担心那些把长乐阁当成景点,把木家列祖列宗安寝之地当成景区的人,他有时都在自我拷问,自己在祖宗的陵寝建这座长乐阁是不是错了?老祖宗们所遗“不营华屋,不谋良田”家训犹言在耳,可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呢?在后山大造半山别墅,华丽修坟,而每天都有慕名而来陵园参观拍照的人,让老祖宗的安寝之地失去了应有的清净,还倒不如就破落不堪来的幸福。
进入长乐阁,木然打开灯,长乐阁上的几只大红灯笼同时亮了起来,把长乐阁笼罩在一片祥和喜庆的红色中,远远看去,如同笼罩在暮霭中的仙宫,这原本是木然为每到初一十五逢年过节时来拜祭列祖列宗时设置的,也好让坟地有一丝的喜气劲,今天虽然不是过节,一来他今晚要住在长乐阁,二来也借灯光驱散一下寂寞和残留的一丝心悸。
木然焚香祭拜后,径直上了阁楼,推开阁楼的窗户,一缕山风迎面吹来,说不出的一阵舒爽,默默朝坡下沉静的长乐村瞅了一会儿才回到书桌前坐下,打开从似墓非墓似仓库又非仓库里带出来的竹简在灯下细细观看起来。
“草,原来这个老流氓汉高祖刘邦还有一个被曹姬雪藏的隐形儿子,并不是史书所载的那样共有八子啊!”木然望着手中的竹简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喃喃自语道:“刘沃太不幸可也太幸福了点吧,这也许就应了那句‘赛文失马焉知非福’的至理名言吧?”
木然放下刘沃的遗书竹简起身回到窗户旁,让山风吹来,尽力使自己激荡的心情平复下来,在脑海中不断梳理遗书中所提及的一切,自己虽然不想成为一名所谓的职业考古专家或者汉史学家,荣誉和头衔对他一文不值,但面对如此秘密的皇家秘闻,二千多年来却无第二人知晓,这让他在得意和自豪之余又多出了一份良知拷问下的焦虑,一边是要不要蘀历史还原一段真相,一边又是还能不能继续拥有既得的宝藏!
木然现在才理解为何人常说保守不能说的秘密可以让一个人崩溃,现在他就有些彷徨和窒息。要揭开一段两千年前的汉室皇家秘密,就必须得以大量的史料依据作为旁证,就得舀出眼前刘沃的这卷遗书竹简,而竹简一旦公诸于众,那么竹简中所记载的如同清单般的皇家库藏就大白于天下,自己将不再可能拥有这宝藏中的一丝一毫,甚至连前期“义卖”给故宫博物馆的曹姬镜的所得也得悉数吐回,弄不好还落个盗掘国家宝藏倒卖国家文物的罪名,到时自己身败名裂不说,甚至还会连累到家人。
既然已是交即死不交还能活的结果,木然也不再多想,反正这些东西自己的老祖宗们看护了数百年,如果真在自己手上遗失,岂不是到了地下也无颜见列祖列宗?反正这点东西对于国家来说也左右不了什么,即使交上去,到头来还不是一样冷冰冰地躺在地库里,既然如此,让它们躺在木家的地库也无不可,倒给国家那些博物馆节省点地方。
发现如此重大的皇家秘密木然一时毫无睡意,反正长夜漫漫,就让自己多了解一下刘沃也好,他又重新舀起竹简从头细看起来,好在刘沃写得一手漂亮的有些女性化的小篆清晰可辨,再加上自己五六年的古文字功底也不是白盖的,所以把刘沃记述老妈曹姬如何一胎二出自己和刘肥,因担心斩蛇造反的老爸刘邦兵败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才如何隐瞒刘沃身份以防万一,好为刘家留下一子传宗接代;又是命薄无福的曹姬未等到刘邦打下江山却红颜逝去草草安葬,为了弥补缺憾,刘邦又是如何封自己的同胞哥哥刘肥为齐悼惠王,赐众多从秦室宫廷掠来的重宝和自己的斩蛇佩剑赤霄以重新迁葬曹姬;结果未等迁葬,老爸刘邦驾崩,吕后又是如何想要刘肥小命,不得以刘肥才秘密将为迁葬生母曹姬的陪葬品又是如何交与自己保管,后来又因为自己无力迁葬生母,担心为自己和哥哥刘肥引来杀身之祸,才又如何躲避于旧秦龙兴之地,也就是现在的长乐村,结果他自己得了抑郁症一命呜呼哀哉了,才留下了这份记述自己生平遭际的遗书,木然看的一字不漏!
尼玛,原来曹姬镜是被人抢走后遗落在门口的,幸亏刘沃杀了那人,要不然老子今天也没这个福分享有这么一屋子的财宝。
祖坟地的宝藏真相已然大白,木然不由为曹姬叹息,作为大汉开国天子的相好,活着的时候为自己的男人担惊受怕,不但没有享受到一丝的幸福和快乐,死后却还被名正言顺的吕氏所不容。因传统世俗和命运的捉弄,她还没等到刘邦明媒正娶就英年早逝了,虽然儿子刘肥是刘邦的大儿子,可也就变成了庶出子,与太子之位无缘,她也就享受不到太后的待遇。虽然刘邦极力想弥补她们母子,可得到重封的儿子刘肥,虽拥有封地七十余城,可结果是连为她迁葬的能力和勇气都没有,落得个亲兄弟不能相聚,母亲坟茔破败寒酸的不了终局,还不如做一个平凡人家的妻子母亲,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与自己心爱的男人长相厮守,与自己的子女甘守清贫来的幸福。
木然收好刘沃的遗书,躺在墙角的床上细细思量,又觉着刘沃这人也不错,虽然命运多舛,可他一个人守着偌大一份宝藏还能甘愿清苦,这一点他木然就做不到,暗自决定,改天一定要好好把刘沃安葬,也算是对他的一封敬重,再说人家还送给自己那么大一份财富。
刚有了点睡意,隐隐约约听见有人敲击大门的声音,木然一愣,“这么晚了会是谁呢?难道是老爷子为白天答应幼儿园招收其它三个村孩子的事情来找自己的还是为了唐嫣然?”急忙起身从窗外望去,却见是一个身材娇小的身影,不像是老爷子,也不像是唐嫣然,再仔细一瞅,竟然是高彩凤。
虽然有些诧异,木然还是急忙跑下阁楼把陵园大门打开,还没等他询问这半夜三更的跑墓地来干嘛,就见脸色煞白的高彩凤一下子扑倒在他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木然能够感受到她心脏因紧张而剧烈的跳动。
过了好一会儿,等高彩凤情绪稍平静了些,木然才把她扶正,带着她上了长乐阁阁楼,给她倒了杯水才问道:“你不是送你爸回高楼村了吗,怎么这么晚跑墓地来了?你去过我家了?”
高彩凤喝了口水,呆呆地看着木然,好半响才摇头似幽似怨地说道:“我回去睡不着,脑袋里全是你的影子,有好些话想对你说,我怕自己崩溃,忍不住我就跑出来了,本来想去家里找你,又怕你女朋友唐小姐误会,在你家门口徘徊了好久。”高彩凤脸上有些羞红,可也掩饰不住她内心的那份失落,“后来我无意抬头看到长乐阁亮着灯,想你会不会在这里,就跑了上来。”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木然愕然地望着高彩凤那双紧蹙的峨眉,不知为何,一看到她的眉头不展就会从心底生出一丝无限的爱怜,忍不住想把她揽入怀中给予她安慰:“这么大黑天,你一个人走不怕吗?”
“怕,但是一想到你也许在,我就不怕了!”高彩凤依然紧盯着木然的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如磁石般紧紧地吸引着她,从大学食堂电视里第一次看到木然面对长乐村的百姓慷慨陈词之时就烙在了她的心里;当自己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木然时,她已发现自己难以自拔地深深爱上了才真正第一次见面的木然,而他还是自己现在名义上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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