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媛哼笑一声,既然自己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了,那反不反是一回事,但要不要给他们添些堵,就是另一回事了。
想着,傅媛隐在袖中的双手就相互握了握,不觉低哼起了小曲。
这时她才明白她爹说的对手二字,她不得不承认此刻她心里压制很久的某些东西开始蠢蠢欲动。
傅媛回到驿站,见东西已在外面装车了,焌儿见了傅媛回来,见她脸上情绪很好的样子,就问道:“小姐,你怎么了,刚刚还是愁眉苦恼的样子,怎么出去了一趟,心情就那么好了?”
傅媛却笑嘻嘻的吟道:“练得身行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霄水在瓶。看来‘云在青霄水在瓶’的淡然境界我是学不来了。”
说完就哈哈一笑,迈步走进了驿站,留了焌儿一人在原地发呆,半晌之后,焌儿才回过神来,“这什么和什么呀?”
说着就挠了挠头,继续看着下人装点行李。
傅媛此刻或因兴奋,或因景王方才的表现,总之心情大好。
说起景王,这回景王的配合,还真有些出乎傅媛的意料,当年那本《五国风云录》明明是景王让傅媛看的,方才竟会装作没有看过,而刚才傅媛给景王指的那一章也不是傅媛说的那一章,只是余庆纯站的远,又没有看过这本书,自然看不出什么异常,更何况那书没有经过景王的手,便交给了余庆纯。傅媛当然知道余庆纯是不会有兴趣看这种书的,把书给他不过就是让他放心而已。
傅媛给景王指的那一章。讲的是赵美姬为救陈国之困,舍身嫁给楚国病故的太子的事。傅媛想以景王的心思,应该不会不懂她的意思了。
在驿站吃了午饭之后,松钧过来送傅媛,他还有公职在身。不能随着傅媛一道回京,傅媛与他嘱咐了几句,就道:“以你的才学,不该困在这种地方,来日我们京城再见。”
说着,傅媛就让焌儿拿了一百银交给松钧道:“钱虽不多,你且收着,他日你回了京城。来平华巷林府找我。”
松钧知道傅媛的用意,并不推辞,接下银子,谢过了傅媛之后,二人就拜了别。
此时雪英也回到了傅媛身边,对傅媛道:“王爷那边的车队已经出发了。”
傅媛点头,果然如她所料,一上路之后。她和景王就会被分开。
再过一盏茶的功夫,傅媛就见一个人领着一队人马过来,傅媛看着带队的人。眉头就轻轻一挑,竟然会是赵彦清。
她一早料到余庆纯会和赵彦清分开两路“护送”她和景王回京,但她原以为她这一队会是余庆纯率领,毕竟她只是个“无知妇人”,比起景王分量可就要轻的多了。
傅媛一边想着,脸上就浮出了亲切的笑意。走到赵彦清面前福身行了个礼道:“劳烦赵大人了。”
赵彦清眼角微微一眯,也对着傅媛行礼道:“不敢当,这是卑职的职责所在。”
傅媛也不多说,就笑着往马车走去,赵彦清却跟了上来,亲自扶了傅媛上车,一面笑着一面在傅媛耳边低声说道:“《五国风云录》是本好书,夫人用书用的更是绝妙。”
傅媛依旧不动声色的笑着走上马车,临进马车前,回头嫣然一笑,低头道了句有劳,就转身钻进了马车中。
焌儿和雪英也跟了上来,二人听傅媛与赵彦清之间的对话,只觉得莫名其妙。
进了马车之后,焌儿就望着傅媛微微含笑的脸问道:“小姐刚刚那个人说的什么风云,什么书的,到底说的什么呀?”
焌儿一问,雪英也一脸好奇的看向傅媛。
傅媛对二人报之以笑容,只淡淡道:“一本书罢了。”
二人更是听得云里雾里,但见傅媛的神色并不想多说此事,也就忍住了不问。
傅媛想着方才赵彦清的话,就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给景王传递的信息了。
想到此处傅媛不由又轻笑一声,想到了又如何?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难不成他赵彦清赶在途中让景王也“暴毙”?这样的话,只怕玥迟国那儿会不太好办吧,而且宁焕臻如果要景王死,又何必等到今日?
焌儿在旁边看着傅媛脸上的变化,又想起了午前傅媛在驿站前念的诗,就扯了扯雪英问道:“云在青霄水在瓶是什么意思?”
傅媛听了,也一同看向雪英,想看看雪英会怎么说。
雪英道:“这是李翱的《问道诗》中的一句,意思大致就是世间真理就在这青天的云上,瓶里的水中。就是说道在天地间一切事物当中,即道本自然的含义。”
傅媛在旁微微点头。
雪英又问道:“你怎么说起这个?”
傅媛闲闲笑看二人,她虽知道焌儿会问这话,是因为听她在驿站前吟了这首诗的缘故,但此时此刻,闲看这二人会怎么解读,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焌儿看了一眼傅媛,回答道:“是小姐今天念过的,我就记住了这么一句,小姐还说什么这种淡然她学不会什么的。”
雪英听了焌儿的讲述,就回头看了看傅媛的意思,此刻大队已经上路,马车略有些颠簸,带着傅媛的身子也有些起伏,傅媛就在微微摇晃之中对着雪英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雪英就望着傅媛半说半问的道:“小姐的意思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嗯?”焌儿听的更为迷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看看雪英,又望望傅媛,最后叹道:“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傅媛却只是笑。然后就微微闭目靠着车壁,耳边听着雪英和焌儿的解释。
只听雪英说道:“小姐的意思就是说。原本有些事按着自然的道理是不能这样做的,但小姐她却偏偏要反着来做。”
“是吗?”焌儿回头,见傅媛一脸惬意,就知道雪英说的**不离十了,才问道。“那小姐是要做什么事呢么?”
雪英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此时傅媛闭着目,微微动了动肩,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道:“不要问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这倒不是傅媛故弄玄虚卖关子,只不过是她也还没有想好后面的路具体要怎么走?
这几天一切变得都太快了,从知道玉华公主要嫁给景王开始,几乎每一步都在生变数。而且快的让她始料不及,加上她这些年并不像宁焕臻景王他们时时生活在权谋之中,天资虽然重要,但在那种环境下练就的机敏和直觉,也非常重要。
傅媛知道此刻的自己无论在权术上,还是在信息量上,甚至在眼界上都已经与宁焕臻景王二人落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更何况宁焕臻身边又多了这么一个模不透底的赵彦清。
若她在此时就自作聪明贸贸然定下今后的路,只怕最后只会落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她现在能确定的就是自己不能在坐以待毙。虽说宁朝自开国至今没有女官,但权术二字,难道真就是男子专属之物?
朝政这趟浑水。她傅媛是趟定了!
纵使前路艰险万分,总好过这样被动的度过一生。
今时今日的她还有什么输不起的?这不过就是用她的命下注豪赌一场罢了。
不过下一步路,她还要回了京城看了形势之后,才能慢慢决定下来。
想到回京,她又问雪英道:“兰哥是不是快满百日了?”
“啊?”雪英一时没有跟上傅媛的思路,顿了顿才道。“兰哥是十一月初二生的,满百日要到二月十二呢,今天才正月十一,还有一个月呢?怎么小姐想兰哥了?”
傅媛点了点头,笑道:“这孩子倒是与我有缘,我心里也是真喜欢他。”
焌儿也点头道:“说来也怪,兰哥明明是季少女乃女乃生的,但是就是喜欢小姐你,一见了你就笑个不停。”
傅媛想起兰哥那张粉女敕女敕胖嘟嘟的小脸,心中就软了几分。
但转念又想到了傅柔儿,看来回去之后还要费一番周章在傅柔儿身上下点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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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的路程行的很顺利,傅媛的队伍和景王的队伍前后一直保持着一里路的距离,中途中相互之间一点交流都没有,即使到了城中,两支队伍也是轮着在城外扎营,只有一支住在城内,这样既能防止两支队伍中的人相互通风报信在途中谋划什么。
到了紧急的时刻,两只队伍见只要发送信号弹,相互救援也耽搁太多的时间。
过了大概十天,队伍已经行近了京城,如果一路顺利,明日晚前她们一行人就能入京。
到了晚间扎营,傅媛就揣着手在营中踱来踱去,这几日她并没有见赵彦清几次,原本她也乐的清净,但昨日在驿站用了晚饭之后,傅媛突然觉得这几日过得太清净了,觉得这样安安静静的回京也太没有意思了,她可是年都没过啊。
于是就让焌儿晚间去偷了些信号弹,又让她买了些小烟花,偷偷的堆在生篝火用的柴堆里,那信号弹原就是竹筒做的,加上焌儿又动了些手脚把烟花和信号弹都用树皮包着。
到了今日晚间在野外扎营,生火的人也没有那么仔细,生火后,那些烟花和信号弹就突然“嗦嗦”的乱窜了起来,一时间兵马皆乱,随行的士兵赶紧拉开了装着易燃物的车辆,免得没乱蹿的火星点燃。
大家正手忙脚乱之际,惟有傅媛坐在不远处马车的驾车座上,双手抱胸,依着马车门看着天空中的那些信号弹和烟花。
赵彦清交代了人去前方正营报信之后,就笑着走到傅媛身边问道:“夫人这是做什么?”
傅媛也不回头,依旧看着天空中是有时无的光亮,笑若稚童的说道:“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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