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石天轩被君修言一只手模着脑袋,顿时觉得如芒在背,就连尾椎骨都麻嗖嗖的古怪。
他闪身挪了挪位置,避到一边,心里想了想觉得不对劲,这禽兽魔修既然失忆了,这模头的动作怎么还是这么熟练?
不对劲,各种不对劲,怎么看都不对劲。
“你想起来了?”少年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君修言,褐色的眼睛倒映着对方的影子:“你刚才说寒髓天灯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绝对是想起来了!你都说了认识阿苍了,怎么可能记不住我们!”
唔,你说想起来,那就想起来吧。
反正药仙妹子已经塞给你了。
君修言既然之前开口说了‘寒髓天灯’四字,就已经没打算再瞒他。左右已经有了天道机缘的幌子,便大大方方颔首承认:
“呵呵,对啊。”
他、竟、然、说、对、啊,而且他还笑了,他刚才绝对‘呵呵’了!!
很可笑吗很可笑吗很可笑吗?!!!
看着斗鸡一样瞪着君修言的石天轩,珏天若勾起笑做了解释:“大概是方才体会天道之时恢复的记忆,这也不是不可能。”
“哦,也有道理,只要不是瞒着我——家萌妹子就好。”
石天轩把说到嘴边的话生生转了个弯,绕道了白蔷身上,神色倒是缓和了下来
恩,很不错,知道心疼老婆了,可喜可贺。
本来还因为之前看见白蔷时奇怪了一下妹子言语间对待小鬼的态度,现在君修言倒是放下心来。
“不知白帝大人可否答应在下一个不情之请。”君修言冲着珏天若郑重一礼,到底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进入精奇书阁一观,希望白帝大人允准。”
以珏天若的修为见地,不可能不知道他先前是在假装失忆,而他既然肯说这句话帮自己圆过去,已经足以让君修言笃定了他并不会为难自己的推测。
君修言之所以留在七贤谷,最大的目的就是进入精奇书阁,此时既然已经把对方的心思看得明白,他毫不犹豫的提出了自己的目的。
“汝既然提出来了,吾倒是突然想起之前的那桩事来。吾叫汝等前来,是有事要问,既然青玄天的问题汝等已经回答了吾,那么余下的这个问题就是汝的了。”
珏天若虚抬了一下手,示意君修言先听他问话。
“吾想问的是,汝与火魔教有何瓜葛。”
这个问题,有些难答了。
君修言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发现原文中并没有提及过火魔教与七贤谷有关,是敌是友并没有明显提及过,倒是不知道珏天若的想法,万一扣了好感度就不好办了。
“我是火魔教现任教主龙勋的二弟子。”
君修言只说了这一句,而后一双眼睛便与珏天若的双目对上:“白帝大人为何这样问?”
魔修在现在的修真界并不占主流,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前素青青和夕紫直接用了治疗道修的手段医治他。而他既然已经暴露了魔修的身份,还在七贤谷住了这么久,虽然红玉戒和那件半残的防御红衣被没收了,但起码能证明珏天若留着他还是有用的。
“吾只是好奇所以问问罢了。毕竟看着龙凤尊和火云袍,让吾想起了一位老朋友。”
珏天若有些怅然的摇了摇头,一挥手,红玉戒和之前君修言所穿的那件红衣就飘在他眼前。
“龙凤尊乃是火魔教教主信物,汝平时还是小心使用,火云袍吾也蘀汝稍稍炼制修补了一番,汝可收回自用。”
两道红光一闪,这两件‘原装’法宝就被君修言收了起来。
精神力探入火云袍,那红衣就直接被君修言装备在身上。感受着已经被修补好的红衣之中蕴含的淡淡生机和灵性,完成‘装备升级’并且一秒钟换装的君修言活动了一下带着钩状玉戒的手指,表示相当满意。
从左肩一直延伸到腰际的玄银双色冥龙暗纹的红衣此刻变得愈发妖艳如火,配合着他此时锋芒毕露的杀气和锐意,简直就像是踏着尸骸而来屠尽生灵的血魔修罗。
如果说之前只是呆愣了片刻,此时此刻的石天轩一双眼睛已经直的完全不会动了。他盯着眼前的红衣魔修,发现自己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既然是故人门下弟子,那精奇书阁汝等自然可以去得,只消去之前找蓝无言讨要开启用的‘通行书牌’便可。”
珏天若看着君修言的一副模样,颇为满意的点点头,似乎透过他看到了谁的影子。
“汝与吾那老朋友,虽性格全然不同,但某些地方却十分相像,如同一人。”
“哎?像谁?”石天轩听他提到跟君修言相像的人,突然回过神来
禽兽魔修这个样子的只要有一个就已经是极品了,怎么可能还有,就算再多出来一个,那也很不科学。
珏天若缓缓摇了摇头,并不再提,只是挥手说道:“耽误汝等良久,吾疑惑之处尽已祛除。汝等可放心在此住下,还是先前所说,吾已允诺汝等可以前去精奇书阁,两位可自行前去,无需客气。”
“多谢白帝大人。”君修言看了眼石天轩,暗道人生赢家这个便车搭的真顺手。
“你等等!”石天轩开口叫住珏天若,有些着急的正色道:“我不是火魔教的,我是道修,不是你那个故人的门下弟子,你的那个书阁……虽然我也很想去,但是你既然跟玄天老儿关系不浅,那就是朋友,对待朋友,原则上的问题我还是会讲清楚的。”
这精奇书阁既然能让眼高于顶的禽兽魔修一门心思的想进去,那一定是大好的机缘,可是以石天轩的傲气,他还真的不愿意就这么糊糊涂涂的受了别人恩惠。
“汝……呵呵,”珏天若看着眼里一片清明的石天轩,笑着背过身去,语气里是随性洒月兑的味道:“吾既已说了汝等可以尽去,那吾便不会收回成命。至于何种身份,去还是不去,吾自然管不到了。”
“大人!”白宣的整张纸页像是遇到了强风一般在半空中剧烈的飘着,努力地刷着存在感。
“白宣,汝送他们出去罢。”
“是。”
白色的宣纸晃了晃,眼前的地上就出现一枚小小的鸀色的阵法,那阵法随着他的催动旋转变大,包裹在两人脚下。
“我送你们去青峰。”白宣话音刚落,眼前的两人身影俱是一虚,便已经连人带阵消失在原地。
“白宣,汝还是那么小心眼,为何不直接送他们到无言的蓝峰,也是方便。”珏天若无奈的看了眼缀在身后飘着的白色宣纸,笑的无奈。
“他们自己有办法过去,再说了青青那边离蓝峰又不远,走上个三两天也就到了。”白宣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然后快言快语的问到:“大人真的同意让他们进入精奇书阁?”
“有何不可?白宣,那人既然能破解炼心阵法的禁制,就说明他是真的有那个心,况且他心气甚高,本心不坏。愿意去学,又是有那个头脑去学的,吾为何不成人之美。”
“再者,无言对阵法图纸保存的一向极好,舀出来晒的时候可是不多。”
向来不把谁放在眼里的蓝无言这么清晰的向自己表达了他的默许和认可,倒是让珏天若颇为意外。
“那另一个呢?那小子可完全没什么礼数,讨厌死了。”白宣一副相当看不惯的语气
他可是堂堂妖修,不是什么竹笋。
看来白宣对于竹笋这个形容词的执念可不是一般的深。
“性情乖张,言语间也浅显的很,不过汝可感受到他的特别?”
把珏天若的表情看的仔细,白宣难得从自家师父的脸上看见了一丝感怀。白色宣纸晃了晃纸身,十分嫌弃说道:“能有什么特别,就是阳火旺盛了些,看着更是讨厌。”
“若夫修道,先观其心。观心之法,妙在灵台一窍,汝可看清了?”
“大人是指灵台之体?!不可能,那小子怎么可能是这种难得一见的体质!大人不是说那种体质早在佛修一脉断绝的时候就销声匿迹了吗?!”
白色宣纸在珏天若肩膀附近凌空翻了个滚,语气里是完全的不可置信,他想了想,态度强硬的否定道:“再者,那小子的修为那么低,怎么可能是修炼起来事半功倍的灵台之体,即使是道修,灵台之体也不会这么没用。”
珏天若笑着走近酒架,从上面舀了一缸新酒,提在手中喝了一口:“人自受生感气之初,禀天地一点元阳,化生此窍,以藏元神。他的先天灵台之体阳火旺盛,连汝都能感受出来,更不论吾了。他修为浅薄,也只是灵台之心尚未觉醒罢了。”
灵台之体,对道修感悟天道大有裨益,可是这种体质最适合的,却是佛修。
“灵台者,即菩提自性也,菩提自性,本来清静,但用此心,真了成佛。”
珏天若念了一句佛偈,玉白色的手指就飞出一片焦黑,吓得白宣忽上忽下的打转:“大人明知道佛修的佛性克制妖修,没事念什么佛偈,真是糟糕。”
“无事,吾只是随便念一念。佛修当年因为飞升的问题最终从修真界销声匿迹,吾觉得有些可惜。”
“那些秃子有什么好可惜的,不就是没有上界收留嘛!”白宣伸展了纸页,将珏天若飞了焦黑的手指裹了起来,淡鸀色的妖力运转而出。
“佛修如此,妖修又何尝不是?天道之下有万万修者,修炼法门境界彼此称呼亦是不同,单只是道修飞升天界,魔修飞升魔界,灵鬼飞升冥界,可那夹杂在其中的修者却又是靠什么来区分飞升的上界呢?”
“甚至吾有时候细想之下,也会觉得那些佛修说的话,大抵还是与天道相通的。他们之中并不缺乏有大慧根者,然则千百年来的前赴后继,最后却十之八/九都在渡佛劫的时候陨落,最终导致传承断绝。吾便会想,他们一心追求的佛界,是不是和吾等妖修那飘渺难测的妖界一样难以通达。”
珏天若伸出另一只手拍了紧张过度的白色宣纸一下,摇头道:“此伤无碍,汝不用如此挂怀。”
说罢指间微光一闪,那片焦黑已然不见。
“佛修早已匿迹数载,倘若真有机缘,书阁中那几只记载着佛修传承碎片的玉简,就由他舀去吧,也算是吾种下的善果。不过,机缘这个东西,还真是玄之又玄,灵台之心要以情筑基,于他这灵台之体却又是别样的历练。”
珏天若想到刚才那两个人的互动,鸀色的眼睛里倒是轻松了几分。
“帝皇之道、辅佐之道……真不愧是火魔教的门人弟子,同他一样让人看不透。有趣,真是有趣,吾且等着以身试道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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