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胤空没有想到,这所谓的外科手术,比中箭的时候还要疼,眼睁睁的看着刀子一点一点的划开自己的胸口,还要在原来的伤口上更加深一些。
虽然上官婉儿已经给他提过醒了,但是第一刀下去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闷哼一声。
接下来有了之前的经验,他已经做足了准备,就好多了,但还是疼的满头的大汗。
上官婉儿一直小心而尽量快速的动着刀子,看见他额头上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疼痛而冒出的汗水,停了一下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精神集中在他的伤口上。
她现在不能说话,一说话身体就会发生震动,带动她拿着刀的手也会抖动,会给太子带来更大的痛苦。
姚公公一直在不停地更换着太子额头上的冰袋,又拿了参汤来喂他喝。
云水柔也在一旁给上官婉儿擦去她额头上的汗水,小悠将那些沾满了鲜血的纱布重新丢进滚烫的开水里,把煮沸过的纱布再拿过来,小顺子两边帮忙,屋里的气氛紧张而有序。
一刻钟过去了,外面的人感觉度日如年,里面的手术才刚开始而已。
只见太子的伤口,反而比刚刚大了许多,箭头是那种三棱的,伤口也是以箭尖为中心点,呈一个放射状的三道口子。
此刻三道口子都被上官婉儿用小刀加深加宽了,一边的小顺子看得胆战心惊的,这慢刀子割肉,滋味可想而知。
但太子此时却强悍的一声都没有吭,除了脸色时而通红时而惨白之外。竟是没有晕过去。
通红是因为发烧,惨白是因为失血过多,中箭的时候,没见有多少血流出来,但是伤口一旦割开之后,血就迅速的流了出来。而且是黑血。
一般的箭,为了使中箭之人的伤逝加重,都会在箭头上加上血槽,这支箭也不例外,只是和一般的箭不同的是,这支箭的血槽是向里的。
箭尖上涂了剧毒之物。又将血槽向里,毒血就会顺着血槽流向体内。若是没有她将伤口划开,那毒血就会一直留在他体内,还不知道会对他的身体产生多大的伤害!
好恶毒的心思!这分明就是要置太子于死地,上官婉儿忍不住想到。
这些年,他就是一直这样在生死边缘上徘徊的吗?上官婉儿不由对他产生了同情之心。
还好今日有自己在场,第一时间替他解了毒。否则毒血一旦渗进他体内,即便能将箭头及时的拔出来,他的身体也会受到极大的损害。
到底是什么人会这么做?上官婉儿想到。但很快又把这个念头从脑袋里甩了出去,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龙胤空一直极力的隐忍,他知道她的手已经很稳了,否则他受到的痛苦会更加的大。
看着她认真的神情,才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满头的大汗了,汗水顺着她的鬓角,缓缓的流下,汇聚在下巴上,就在即将滴落下来的时候,被云水柔擦去了。
看着看着,龙胤空的脑袋越来越晕,就在他即将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屋外有一道很熟悉的声音响起。
“空儿怎么样了?”柳清心正陪着云夫人在净慈寺还愿,听到来报,立刻就赶了过来。
来报的人说空儿受伤了,一箭射中了胸口,她当时吓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他可是温纯唯一的血脉呀!自己没有办法救她,总不能连她唯一的骨血也保护不好。
看到她前来,皇帝的神情显得特别的不一样,极力的忍着不去看她,但还是没有忍住。
她是三十多岁的时候有的上官婉儿,如今上官婉儿都已经十六了,这样算来,她应该已经年近五十了才对。
但是岁月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她还是那样的光彩照人,明艳灵动。
想到这里,他不禁想起她早已嫁人,再仔细一看,发现上官文轩并没有跟她一道过来。
“文轩呢,他怎么没有过来?”太后也注意到了,对柳清心道。
上官文轩的医术,肯定比上官婉儿要好,而且他的临床经验,比上官婉儿不知丰富多少,有他在这里,大家也好放些心。
“真是不凑巧,老太爷前些日子来信说身体不大好,文轩昨日就启程去了邙山,此刻也赶不及回来了。”柳清心道。
上官敬自从辞官以后,就常常三不五时的出门访友,前段时间去了邙山,谁知山上早晚雾气大,夜里又凉,他和老友夜观星象之后,不慎感染了风寒,上官文轩去他那里照顾去了。
原本柳清心也要跟着去的,但是考虑到婉儿和水柔最近都在忙,云夫人在家不能没了人照顾,云大将军现在虽然时常回来,但他毕竟是个大男人,有些事情,也帮不上忙。
于是柳清心就留了下来,这几日看着云夫人的胎象越来越稳固,二人商议着今日去净慈寺上个香,就当是还愿了。
听她说上官文轩不在,原本满怀期待的太医院院首,满心失落的低下了头。
在他看来,把命在旦夕的太子殿下,交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手上,实在是太过儿戏。
但无奈何太后执意如此,皇上也没说什么,就连一向对他们没什么好脸色的太子都亲口同意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非常的担心,又很好奇那位小姐到底会怎样给太子医治,就悄悄的凑到了窗边,透过窗户上的玻璃,看看屋里的情况。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只见那丫头正拿了刀子把太子原本就很深的伤口,划得更深!太子的整个胸月复上淌的都是血!
他行医一辈子了,还从未见过治伤的时候把人的伤口弄的更大的,站在那里大摇其头,太子这回,铁定要完蛋了。
唉,反正责任不在自己,他之前也是劝过的,但没有人听他的,这就怪不得他了。
伤口已经拓开的差不多了,那些扎进肉里的倒刺,也都显露了出来。
上官婉儿放下手中的刀,对神智还算清醒的太子道:“肉都划开了,倒刺也全都显露出来了,接下来,就要开始拔箭了。”
太子此刻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眨了眨眼睛,表示他知道了,示意上官婉儿继续。
上官婉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伸出稳定的右手,握住了还插在他右胸的箭,猛然用力,拔了出来。
小悠立刻将一个铜盆捧上,上官婉儿把箭头扔在铜盆中,发出叮的一声响。
云水柔见状立刻将刚才婉儿叫她配好的药膏敷了上去,龙胤空只觉一阵尖锐的疼痛之后,伤口猛然一凉,舒服了很多。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上官婉儿却道:“手术才做了一半,接下来会更加的痛苦,太子要不要用哥罗芳?”
箭头是拔出来了,可是胸口上碗口大的伤疤,还是需要处理的,这么大的一个血窟窿在这里,要是不及时的缝合起来,迟早他因也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刚刚才放松下来的众人,又都紧张起来,上官婉儿提议用哥罗芳,太子却依旧摇了摇头。
上官婉儿叹气,回头对小悠道:“你去在参汤里多加些红枣和枸杞,太子失血过多,先补一点是一点吧。”
小悠领命而去,端着铜盆出去了,外面的人看见她出来,纷纷迎了上去。
“小姐说手术才进行到一半,叫我去熬些红枣汤来给太子补血。”小悠道。
刚才听见箭头落在铜盆里的声音之后放松下来的人们,又开始紧张起来。
太后伸手从铜盆里拿出那支沾满了他孙儿的鲜血,差点要了他命的箭头,看到反置的血槽和密密麻麻的倒刺之后,眼睛里有无尽的怨火在燃烧。
小悠没有做过多的停留,立刻下去熬汤去了,柳清心也跟她一起过去,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来得快些。
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看见云夫人扶着锦泰过来了,连忙上前扶住她:“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我没事,已经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太子怎么样了?”云夫人道。
“箭头已经取出来了,婉儿说手术才进行到一半,你还是先回去歇着吧。”柳清心劝道。
“这样的情况,就是让我躺在床上,我也还是担心啊,还不如就在这里看着,还放心些。”柳温纯曾经在柳家住过一段时日,柳家三姐妹都很喜欢她,现在她的儿子躺在里面,云夫人心里也很担忧。
而且太子到底是云大将军看着长大的,偶尔也会来一趟云府,看着他和她娘相似的容颜,云夫人也是把他当作自己的晚辈来疼爱的。
那边云鹏见妻子过来,听到她的话,知道她已经拿定了注意,手术不结束,她是不会走的。
吩咐了人抬一个软榻过来,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坐下,云夫人向太后和皇帝告罪之后,就坐在了软榻上。
看着云鹏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和认真的神情,想到上官文轩对柳清心的温柔体贴,太后不由看向了皇帝。
当初他要是肯对柳温纯好一些,她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空儿也不会活的这么痛苦,他这一辈子,估计是永远都不知道该如何疼爱自己身边的女人了。
就在云夫人刚坐到软榻上的时候,屋里传来云水柔的一声惊呼:“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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